《[迈克尔·克莱顿]这才是我要的结局》青山VIP

39、三十九

　　一整夜，Michael醒来数次，生怕Karen的伤处被他或她自己压到，总睡不踏实。最后一次醒来时，他失去了继续入睡的欲-望，很长时间就这么悄悄地凝着身旁的她。
　　他不知怎么就想起老友Richard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大概是说，男人一生都不会忘却他的初恋。现在他觉得，不仅是男人，女人也是一样。因为第一次，总归懵懂，不知深浅，不懂进退，傻气呵呵地不遗余力，所以被伤得也是同样彻底。
　　他手指抚过她的鬓发，那样松软顺滑，像握不住的水。也像她难以捉摸的心思。
　　如今，连他这种人都觉得难以自处、无所适从了起来，他依然爱她，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继续。
　　从前的他也并非没有动过暂且走开一段距离的念头，可是每次都撑不过多久，就又要回到她身边，哪怕她对他永远若即若离，他也舍不得真的离去。
　　这样翻来又覆去，他们甚至已经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当他再次站到她面前时，她却依然对他不甚亲近。他当然听说了昏迷期间她照料他的事，可那毕竟是听说，而他亲眼所见的一切，都难以支撑他的梦，无法把梦变为现实。
　　她的态度让他煎熬，他想等下去，却又觉得无力，无望。或许这也是多年前的她在等Don Jeffrey时的体会。爱情就是这样的一条链，不是你追就是我赶，可是每个人都在看着遥不可及的前方，若要成全，总要有人调转身子来屈就。可是谁来屈就谁呢？无论是哪一方，总归是要不甘心的吧。
　　她或许还未从上一段感情中超然脱身，也还未准备好迎接下一段感情，她需要休整，把荒芜的心田好好清扫，当一切恢复秩序之后她才能整装待发。
　　她立在一片名为“过去”的海滩上，需要慢慢地淘慢慢地拣，才能淘净千万黄沙，拾起一粒黄金，也只有她自己才能分得清沙与金各自的价值，节奏掌握在她的手里，旁的人再急切也是枉然。
　　对于她，他或许应该后退一步，而非逼得太紧，给她一个空间，好好地去自我和解。而他就在那里静静观望，做个合格的后备，等待她做出选择。
　　她也许终会走向他，那么他将欣然地伸出手来，高呼万岁。
　　不过也许她还会遇到另一个更合适的人，那么他最终宣告失败，他会觉得委屈，但不会愤怒，他也许会像电影的结局那样，坐上火车悄然离去，挂掉与她最后一个电话之后，一个人抬起头来看着车顶，默默吞掉所有的心酸，永远不会再来打扰她。
　　……
　　Karen发出一声轻叹，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
　　她慢慢地翻身，看向身旁的位置，空空的。窗帘还封得很严，但已有隐约的光亮透进屋子，她猜测着大概时间已是不早，便侧着身撑起身体坐起来。这时，恰好门声一响，她抬头，看到他开了条门缝，正向里面探进一点点头来。
　　“哈，你醒了。”他推开门进来，把她昨天那件T恤丢给她，“来，穿上吧。”
　　“嗯？”她疑惑地低下头，拎起来看了看，发现被剪开的肩部被他缝上了三个纽扣，这样穿脱就会很方便了。
　　她抬起头来，看进他的眼中。他还是如往常那样地笑着，眼角的皱纹像开了花，他不会让她知道，从黑夜未央到晨光熹微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内心经历过怎样的煎熬。
　　“没想到你还会做针线。”她的声音是少有的温柔，眼神也是，带着些惊喜的明亮，星子般耀着他。她手指轻轻摩挲着三粒纽扣，不由笑叹：“做工还挺细致呢。”
　　“那当然！告诉你吧，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他毫不掩饰他的骄傲，率真地笑着，像个得到老师夸奖的小学生。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我来帮你穿。”
　　“……哦。”她虽然还是觉得脸红，但也只能尽量说服自己别太在意，毕竟他们早已做过冲破最低防线的事情。只是，这样的举动将他二人的关系衬得愈发暧昧不明起来，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对他半推半就，不够明朗干脆，这实在不像她的风格。
　　不是没有想过去麻烦一个同性朋友，可同性朋友中真正交心的就那么两三人，又都已结婚生子，忙忙碌碌，谁也不可能专门请假在家照顾她。貌似目前也只有他，既是单身，又暂且歇在家里，倒更合适做个相依为命的伴。
　　他细心地为她穿衣服，系纽扣，又叮嘱她：“别忘记要经常做握拳训练，以免将来拆了石膏之后手臂伸不直。”
　　她点点头，很乖地做了几次握拳的动作。
　　“疼吗？”他问。
　　“不疼。就是有点没力气。”她语气里透出隐忧。
　　“可能是刚起床的缘故，一会儿就好了。”他安慰她。
　　他为她系好了扣子，又伸手捋捋她头顶的发，微笑道：“头发都翘起来了，像鹦鹉似的。”
　　“是吗？”她晃晃脑袋，“没关系，反正又不见人。”
　　他顿了顿，试着问她：“如果要见人呢？”
　　“嗯？”
　　“Eddie有一对儿女，我昨天本来说好今天要带他们去公园的，他的女儿小Windy想吃那里的粉红棉花糖了。可是你现在受伤了，也需要人照顾。所以，我有点为难。”
　　“Oh...”
　　“不过，我倒是想了个办法……”他把小Windy关于“公主”与“睡王子”的故事说与她听，“如果小Windy知道‘漂亮公主’就在我家，准要来的，因为她说她‘最擅长和公主做朋友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连你带那对小淘气一起照看了。你认为呢？不过，如果你不喜欢吵闹的话，就算了，改天再带他们出去也是一样的。”
　　“我……我不知道……”她踟躇着说，“我的确是比较喜欢安静的……不过……Eddie和Marie的孩子，就相当于是朋友的孩子了吧。再说了，失信于孩子，总是不好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
　　“就让他们来吧，我们一起照看！”她轻松地说。
　　他笑了，指指她受伤的右手：“你认为你这个样子也能照看？”
　　“当然……只要不动手的话。”她一根指头横在嘴上，笑了，不过忽然想起什么来，又迫不及待对他说，“我在孤儿院也已经工作了几个月，即使不能算是经验丰富，照看两个小不点也绰绰有余了好吧！”
　　他听后一脸惊讶：“孤儿院？你什么时候跑去孤儿院工作了？不在UNorth了吗？”
　　“早就辞职了！新Boss高薪留我，我都没答应呢！”她不无骄傲地看着他。
　　“哗，这么有骨气啊你！”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还不是向某人看齐嘛。”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横了他一眼，起床下地。
　　起床后，她用左手别别扭扭地洗了个漱，这时才发现没有搽脸搽手的东西，于是到厨房去找他，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可用。
　　她走到厨房门口，一眼看到他立在窗前的高大背影，由于有些逆光，他的灰白色T恤显得昏暗，愈发将他背脊衬得宽厚如磐石。他用平底锅熟练地煎着蛋，同时还在打电话，一切是那样雍容自得有条不紊。
　　他讲话的对象正是小Windy，那样一个大男人，竟然也可以绵绵细语，温柔得简直不像话。她被这景象莫名地吸引住了，于是就静悄悄站在那里，听他说话。
　　“……唔，就是昨天跟你说的那位漂亮公主呀！……她受伤了……很可怜是不是？……是呀，Uncle Mike都要心疼死了！……所以你要来吗？……公主姐姐同意了！……啊哈哈，开心不？……噢，粉红棉花糖？那当然好啦！……嗯，说得对！好东西就是要和好伙伴一起分享……”
　　他声音虽温柔，却又起落有致，让她想起小时候听过的有声读物卡带，不禁心生暖意。
　　他是多温柔多明亮的一个人啊，和Don Jeffrey的冷静灰沉是那样的不同，高大的身体里却藏着一颗细腻的心。她躲在角落里看着他听着他，嘴角不知不觉便浮起了明媚的笑意。
　　吃早餐的时候，他们面对面坐在饭桌前，他为她切好一小块肋排鸡肉，搭配豌豆泥和煎蛋。清晨的阳光在餐桌上留下一片烫金，也将他和她的脸晒得暖洋洋的。
　　她吃着吃着忽然停下来，左手放下叉子，却伸到他的脸上。他诧异地看着她，停下咀嚼：“干嘛？”
　　她根据阳光微微调整他头的位置，一边调整还一边说着：“你这样很像emoji啊！喏，现在整个脸是亮的，就像整个月亮，向右看一下就更像了！来，向右看一下。”
　　“你干嘛啊……”他哭笑不得。
　　“配合一下啊，快点，向右看！”她手背在他左脸上轻轻糊了一下。
　　“唉，好吧好吧。”他无奈地转了一下头。
　　“不是让你转头！头不用动，眼睛向右看！你到底有没有见过emoji啊？”
　　“我又不聊天，用什么emoji嘛……”他眼睛配合她向右转了转，颇滑稽。
　　她扑哧地笑出来：“好傻啊！别动，我要拍照片！”她说着跑开了。
　　“……”他无奈地叫，“这有什么好拍的嘛……”
　　她迅速地回来了，打开手机拍照功能，拍下他的“月亮脸”。
　　“好，接下来，是三分之一亮和三分之二暗……”
　　他没想到她玩他居然玩上瘾了，虽然无奈，却也甘愿配合她。于是，他的一张帅脸就这么被阳光各种切割，她的手机相册也就突然多了一系列的“阴阳割昏晓”，一打开，全是他被迫扮演emoji的搞怪大脸。
　　“好啦，拍完了，赶快吃饭！”他夺走她的手机，像个幼儿园老师，对她指指点点，“连小Windy都知道不能边吃边玩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