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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 ...

  •   一场雨过,转眼间,天气就暖和上来了。
      自从那场风波平息之后,UNorth被收购重置,Karen也就趁机辞了职。新老板很真诚地挽留她,提出增加百分之十的薪水给她,但她想了想,还是婉拒了。
      恢复自由之后,她经常会去教会兴办的孤儿院去做义工,在那里,她体会到一种全然不同的生活,时间的手不再挥舞着皮鞭追赶她,周围的人脸上也见不到丝毫钻营瞒诈的神情,环绕周身的,都是纯净的灵魂,如温柔的海浪一般包容着她,冲刷着她,让她不知不觉也放缓了脚步,开始学着体会生活的松容。
      最初的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周遭纯净的环境愈发对比出她的污浊,她不知道该怎样真正融入这个群体。她的冷峭,让她像是水中一座矗立的孤峰,又像是一片白格子之中唯一的黑格子,那样突兀,尴尬得要命,尤其是当她发现这里的工作对专业化与职业化的要求极低而几乎被另外一些看起来十分简单的琐事所充斥的时候。
      从前的她,在事业上出类拔萃,可是私下里生活却是一团糟,她曾在接受访问时被问及如何在事业与生活中掌握平衡的问题,当时她的回答是:“当你真正开始享受工作的时候,谁又需要平衡呢?”
      她没有说假话。她几乎是没有“生活”可言的。多年以来,拼完学业就开始拼事业,遇到的第一个上司又是Don Jeffrey那样的工作狂,把她的道路完全带到另一种定义的“机械化”上去,工作没上限,经常没双休,晚上加完班已经是深夜,所以她几乎不会亲手煮饭,也不怎么做家务,与日常琐碎拉开距离,渐渐成为一颗围着工作公转的卫星,被职场上的人情世故浸染得越来越冷酷。
      来到教会孤儿院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在生活上的能力真的很差劲,很多方面都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名义上是来帮忙的,有时候倒要别人来帮,这种落差感,也时常让她觉得很挫败。
      此外,让她与这里呈现出反差的,还有一个方面。这一点,被这里的修女Judy看出来了。有一次,Judy悄悄对她说,她看起来像是心上负着重担的人。
      她没有回答Judy,但她的心不得不承认,Judy是对的。她始终不能忘却她是一个有污点的人,即使她最终因为帮助政府和警察局的工作而被免去了罪责,Arthur也出于某种原因而没有起诉她。现在,她坚持从事慈善工作,除了想要体验一下Michael喜欢的生活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想要赎罪。她并不信仰宗教,直到现在也是,但她依然希望通过某些行为能够让自己获得一份内心的安宁。
      ……
      周六这天,Karen驱车去商超购置必需品。
      周末真的是人满为患,她开着车在地下停车场转了好几圈,才终于转到一个空位,眼看着不远处另一辆车也往这边开过来,急忙加了一脚油门,稳稳占住了这个珍稀车位。
      那辆车于是开走了,她坐在车里,摘了太阳镜看进后视镜,对方整个车都显得特委屈。
      所以说,就她这种人,平常做再多慈善也罢,到了关键时刻,也还是一样不留情面,慈不起来也善不起来的。
      在商超里转了一圈,她推着购物车在雪柜面前停下来,打开手机备忘录里的清单核对了一遍,确定没有忘记要买的东西之后准备要走,却在路过雪柜之时一眼瞥到了某种熟悉的东东。
      她在那里站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往后倒了几步,拉开柜门拣了两袋。
      汤圆,这个发音很拗口的汤圆,她有几个月没吃了,上一次也是她第一次吃,那时候天气还冷,她还带着个很小很小的拖油瓶,除了挑食的时候之外,胃口都很不错,所以一下吃了许多。
      现在,情形已经不同了,小小拖油瓶没有长成小拖油瓶,她也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不知道自己煮的汤圆比起别人煮的,味道会更好,还是更糟。
      回到家已是中午,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吃点什么好,顺手煮了几个汤圆。她也不知该怎样掌握火候,怕煮不熟,所以有点过火,吃起来软踏踏的,全然不似Michael煮的那次那样好味。
      早知道这样,上次就该问问他的。
      如此,也算是吃过了午饭。午后她小憩了一会儿,喝了杯咖啡,便离开家,去疗养院探Michael。
      这家疗养院隶属于Michael之前获得救治的那家医院,由于Michael这次功劳甚大,又是因此而受伤昏迷,所以市政府和律师事务所联合承担了他的疗养费,以便于让他能够在这里得到专业的照顾。
      这家疗养院位处郊区,周围环境很好,不仅绿野环绕,还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中游鱼成群,湖面则有天鹅与野鸭,湖上架了木板桥,桥上置有长椅,每方便人们赏玩观光。
      午后阳光不错,Karen用特制轮椅推着Michael出来晒太阳。今天风稍大,她便没有上桥,而是选了一处草坪。她把轮椅固定好后,拉长椅背,让Michael躺得更舒适一些。她自己则带了小凳子,坐在他旁边,帮他修剪手指甲和脚趾甲。
      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他头部、面部的外伤已经完全康复了,右侧肋骨与腿骨的骨折也已经痊愈,唯独依然没有将要苏醒的迹象。好在由于住在疗养院,每天都有专人照料,省去了家人的很多时间和精力。Eddie和Marie他们都要工作,弟弟Lester是指不上的,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只有她现在是无业游民,所以基本上从孤儿院回来后就往这边跑,这样算起来,她守在他身边的时间,倒比他的家人还要多。
      她戴上眼镜给他剪指甲,有时会抬起头来看看他迎着阳光安详熟睡的脸,很想知道他能不能感觉到今天的指甲剪是新买的。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微笑了,不过在她看来,他是的,他一定觉得很舒适吧。
      “我保证,今天绝不会剪到你的肉了!”她对他说。
      他没有回应。
      她看了他一会儿,再次低下头,默默地继续。
      她现在对他讲的话少多了,心情也平静多了,不像他刚昏迷的那段时间。那时她也因为流产而住着院,第一天输完液就忍着疼跑下了床,乘电梯下楼,进到他的病室里,对着他又打又骂,像是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怨似的。那时候,她说什么也接受不了他可能会一直醒不了的事实,每天都要蹿到他的床边,一有机会就刺激他,她相信他是能听见的,所以专挑些伤人心的话来跟他讲,她威胁他再不醒来的话,出了院她就找别人结婚生子去了,也告诉他她怀孕了,他不醒的话她立刻就去做掉,有时候气急了,直接拍他的脸,总觉得他就是在装睡想让她担心似的。
      那样的火气,最终也还是被时间的洪水所浇熄了,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冬天过去,春天来临,他依然雕塑一样不言不作,他的面容依然俊美,可是不再如以前鲜活,他的眼睛藏在深邃的眼窝里,不再凝视她,他的双唇不再捉弄她,挖苦她,连那双曾经紧锢她的健壮手臂也一天天松弛下去。
      残酷的现实,真实的变化,让她不得不放弃对抗,开始顺从地接受眼前的一切。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抱着希望,但那放弃希望后又将该何去何从的迷茫同样令她头痛。所以,她对自己说,暂且就这么吊着吧,说不定,再坚持一下下,他就会忽然睁开眼睛,再次握住她的手了呢。
      剪完脚趾甲,她一点一点打磨圆滑之后,给他穿上袜子,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她不由愣住,看着对方,不知该作何反应。
      面前的男人,正是Arthur Ed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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