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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血染梁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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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披香殿。
谈皇后与王贤妃对坐,执手一局棋。
这二人远远地沾亲带故,又是自幼的交情,一起在宫中多年,也算得上推心置腹。不过主要还是因为王贤妃膝下没有皇子,唯得一个女儿云容,因此靠谈皇后也靠得更紧些。谈皇后也放心她,知道她不会对自己嫡子的东宫之位存有异心。
贤妃随意谈着天:“过几日便是嫔妃采选最后的殿选了,皇后姐姐可已经有了主意?不如说给妹妹听个热闹。”
皇后抿了一口茶:“哪里是本宫的主意,是宇儿自己做的主。他要挑那江相的女儿做正妃,本宫也无异议。只是那孩子生得太美,太炙手可热,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伤了命数。”
“生得美还能有不好,臣妾可听说飞霜殿那一位也惦记着她呢,”贤妃道,“二皇子打小就喜欢那江氏,臣妾瞧得出来。”
“所以咱们宇儿更得风风光光娶了她,也算给荀贵妃一个脸色看。我本以为她还有得闹呢,没想到却不声不响的,大约也知道争不过。”皇后说道。
她抬手走了一步棋,又说:“倒是德妃跟本宫要了一个人,给五皇子的,礼部尚书家那个步小姐。”
“姐姐应允了?”
“德妃平日里还算老实,步氏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她要便给她。剩下两个皇子年纪还小,也不是主位所生,这一回便不操心他们了。”
贤妃说:“姐姐真是好心性,福泽六宫。咱们太子殿下都没选几位侧室呢,怎么轮得到她们挑?”
“宇儿对侧妃倒漠不关心,不过依祖制是要选两位良娣。那顾氏是含山长公主举荐,这个面子不能不给。至于另外那一位……”
皇后挑了挑眉:“本宫倒是有个不寻常的主意。”
贤妃下了一颗白子:“顾家那孩子自小爱慕太子殿下,自然是上好的人选。不过,娘娘还有什么其他好主意,臣妾洗耳恭听。”
“上仙县主,你觉得如何?”
“哎哟,那个明大小姐?养这么样一个丫头在枕边,臣妾可是不敢,”贤妃面露难色,“她作风向来豪迈不羁,哪里入得了宫闱。臣妾甚至还听说,都跟江公子私定终身了。”
“这些本宫也有所耳闻,”皇后拿起一枚黑棋,“可是宇儿将来要稳坐东宫,把江、明两家都拿住,在这姻缘上,你说还差哪一步棋?”
贤妃偷瞄着皇后,心中已经猜到几分,不过还是垫了她的话:“纳了江氏为妃,难道不就皆大欢喜吗?”
“江星辰是江淮养出来白送给咱们的,要她是锦上添花,不是画龙点睛。”皇后将黑子落在棋盘上,叫吃了贤妃的白子。
她放下黑棋后,从重重包围中拾起一枚缴获的白棋,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对贤妃说:“咱们真正要攥在手里头的那颗棋,是明凰。”
“可是那丫头向来倨傲,让她做小,她会肯吗?”贤妃犹疑道。
“她明家从前是相国府,如今算个什么,若没有太子恩惠,还不是风一吹就倒,”谈皇后说道,“做侧室也要分是什么人的侧室,你做贤妃,可觉得过委屈?”
贤妃面上略微尴尬,连忙说:“您这是说哪的话,臣妾不敢。”
谈皇后轻笑道:“让她进东宫,那是抬举她,她敢不肯么?”
贤妃微微一笑,低头看一眼棋盘时,才“哎呀”了一声,连连说:“这可怎么好,一下子全叫姐姐给围上了,输了输了。”
二人正运筹帷幄,言谈甚欢时,一个外面传话的小丫头突然疾步扑进来,直接跪倒在地上:“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
“太子殿下今日去玉山行宫狩猎,中了暗箭,现下……不省人事了!”
*** ***
明德殿外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人。谈皇后声色俱厉:“一个个的都说不知道,你们近身伺候太子,是怎么当的差!”
跪着的宫人们接连叩头:“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她叫来內侍陈常,吩咐说:“把他们拖下去挨个审,问出来便罢,问不出来一律给本宫杖毙。还有行宫的人,让掖庭派人去全部押回来,一个都不能跑了!”
皇后手下的人答着“是”,正要将犯了错的宫人们纷纷拖下去,这时,外面的小太监来报:“陛下驾到——”
梁宣帝午后召见六部大臣时,已听闻了太子中箭的消息。但他只吩咐了由皇后先照顾,自己强作镇定,见完了大臣才来,其实早已心急如焚。
谈皇后见到宣帝,上前行礼,他一把扶住:“皇儿如何了?”
皇后叹了一口气:“御医都在里头,陛下亲自进去看吧。”
宣帝环视四周,见皇后正大张旗鼓地处置宫人,赶紧拦了她:“此事不宜声张,先将他们都押下去,悄悄地审。对外就说太子只是坠马受了轻伤。”
朝中心怀不轨之人向来不少,云恒身为帝王,自然知道东宫不稳则天下大乱。兹事体大,在未做好下一手准备之前,绝对不能走漏了风声。
*** ***
明德殿内室里,太子面色苍白躺在榻上。伤口虽然已经处理,但仍然薄唇发紫,昏迷不醒。皇帝召来太医院院首问话,院首禀告道:“太子殿下所中之毒,乃是宫中御制毒箭上的花翎绝。此毒可解,殿下在行宫就已服食了解药。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院首战战兢兢:“只是此箭伤及内脏,毒已深入殿下五脏六腑,怕是一时难以全解。”
“你直说,究竟是能解还是不能解?”皇帝质问。
院首连连叩头:“微臣已给殿下服食了解百毒散,之后还需不断服食以散毒。眼下太子殿下暂且无虞,只是何时能苏醒,恐怕……恐怕还要看天意。”
“天意?”宣帝攥紧的拳头重重落在案上,谈皇后听了这话也捂着心口,险些要晕过去。
太医院院首连忙说:“陛下息怒,臣等定将全力以赴,回太医院寻找研制新的解药,以解殿下五脏之毒。”
*** ***
皇帝政务繁忙,也不便总待在东宫,傍晚之前便回紫宸殿了,留皇后与贤妃照看太子。皇后召来陈常,询问审理情况。陈常答说仍是没有下落,行宫诸人及禁军也都问过了,都说太子出事时他们不在身旁。
贤妃诧异:“都不在身旁?怎么可能?”
陈常说:“说是太子殿下与五公主进山驰马,公主不让人跟着。”
“云初,”皇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呵,本宫怎么把这个妖孽给忘了。去凤阳阁,把五公主给本宫带来。”
云初怕被牵连,回宫后就直接回到自己宫里,没有跟到东宫,准备躲着等消息的。宫人最早去禀报皇后时,提到了太子是和云初同去的行宫,只不过谈皇后当时着急太子的状况,没有顾得上她。现下太子暂时保住了性命,皇帝又去了前朝,她自然要和云初秋后算账了。
云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很快就被侍卫押到了东宫,跪在殿外冰凉的青石板上。她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参见母后。”
谈皇后上前,一巴掌直接甩在她左脸上:“混账东西,谁叫你跟太子去骑马的?”
云初吃痛,一手捂着被打肿的脸,另一手撑着地面,企图撑起身逃跑。不过自然是被侍卫死死地按住,挣脱不得,她只能狠狠瞪着谈皇后:“太子哥哥要跟我去的,你打我也没用!”
谈皇后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云初的右脸也肿了,嘴角微微地渗出鲜血。皇后将怒火全部发泄到这个丧门星公主身上,怒斥道:“你信不信本宫今天打死你!”
王贤妃见皇后如此动气,有几分失仪了,赶紧上前拦道:“皇后姐姐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先问话要紧。”
谈皇后听了这话,缓了口气,也稍稍恢复了心智。她厉声问道:“今日太子怎么出的事,你当时看到了什么没有,说!”
云初当然不会承认,就扯谎说自己当时骑马走在太子前头,根本没目睹任何事发经过。听到太子呼救回头的时候,他已经中箭跌下马了,她也没看到任何可疑人。
云初说:“我就知道这么多。这宫里头只有太子哥哥对我好,难不成你还觉得是我害的?”
谈皇后倒并不怀疑云初。云初跟太子要好,整个宫里都知道,而且她也不觉得云初有这个能力。只是她本就厌恶她,如今太子又出了事,查不出个结果,她心烦意乱。于是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就拿云初出气了。
皇后怒目圆睁,双目中露出令人发寒的凶光:“纵然不是你,你也难辞其咎!若不是你央着太子带你去行宫骑马,太子怎会出这样的事?”
贤妃冷笑了一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皇后想了想,轻启朱唇吩咐道:“来人,将她的衣裳剥了,廷杖二十。”
廷杖所用之棍,由坚硬的栗木制成,外面还包了铁皮,铁皮上带有倒钩。一杖下去便会血肉模糊,二十下不说要了人命,至少也残废了。更何况还要在这么多侍卫宫人面前被脱去衣裳,实乃奇耻大辱。
云初闻言大惊失色,拼命地挣扎不肯,还是不敌,被行刑的小太监们按在长凳上,褪去外衣,塞上了嘴。
一杖打下来,她痛得差点昏过去,眼泪唰唰地流下来,疼得恨不能马上死了。她心里想,难不成她这一世就这么短,刚杀了云天,这么快就要去偿命了?
如果是这样,那她决不能让谈皇后好过。最好让她以后日日亏心,有一天为自己做过的那些坏事愧疚而死!
云初咬着嘴里的麻布,含糊不清地喊着:“谈静,你这个毒妇,活该你的儿子活不长,你以后连你的亲女儿都能逼疯!我告诉你,你一定会遭报应的!我云初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她的话虽然听不清楚,但皇后也听出大概意思,自然是怒上加怒,一挥手,小太监又一杖打下去,比刚才更重了。云初素白的里衣被血浸染,重重地呻`吟了一声,痛得喘不上气。
行刑的太监又接连打了她三杖,云初痛得快要昏厥了。小太监待要打下第六杖时,突然被人从后面冲上来,抓住了手臂。
“皇后娘娘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