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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哭错了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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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雀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一个人开车奔驰在海岸边的公路上,风很大,即使关着车窗也能听它在耳边呼呼作响。雨更是大的没了边,别说是拿瓢泼,边雀简直怀疑是老天爷不小心砸烂了自家的水缸。
她很急切,不止是心情,动作更是。脚踩油门直接到了底,也不管路旁灯光微弱,雨刷工作的速度怎么都赶不上玉米粒大的雨滴砸到车窗上的频率,只管闷头往前开。
这条路很陌生,边雀想不起来怎么慌不择路之下就开到了这儿。
身后传来汽车喇叭的“滴滴”声,不很真切,却足够清晰的传进耳朵里。像是警示,又像安抚,是谁呢?边雀想减慢车速侧身从后视镜里看一下,副驾驶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铃声很熟悉,像是专门为打电话这人而设的,所以在梦里她不假思索就接了起来。
“喂……”
不过就才听到这么一个声音,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道路中央出现了个黄色的路障牌。
雨很大车速又很快,根本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边雀直觉不是“前路不通”就该是“前方施工请绕行”。右手还拿着手机,乱哄哄的大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直接指挥左手用力打了下方向盘,然后——车子就像匹脱了缰的野马,果断冲向了路边护栏。
“砰”的一声响几乎震聋了耳朵,巨大冲击之下手机被弹了出去,先是撞上紧闭的车窗,反弹回来在半空中划过一条优美曲线,之后“啪嗒”掉在了脚下。
“喂……边雀?说话啊……”
到底是国际知名的手机品牌,即便屏幕砸的粉粹,依旧不影响它的通话功能。
边雀犹豫了一下,正在想是否应该弯腰把它捡起来时,原本还依着惯性飘在半空的车子失重,“扑通”掉进了海里。
一人一车不受控制的往下沉,虽然门窗紧闭,海水也找到各种微小空隙钻了进来,没多大功夫就没过了脚面,一直不肯安生的手机也再没发出丁点声音。
防水功能不行啊,边雀想,以后有机会见到这款手机代言人的话,应该让她转告厂家做些相关方面的改良。
边雀解了安全带,手忙脚乱去开车门。
海水的阻力很大,尤其这会儿她已经不知道自己降到了什么样的深度,几乎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才终于推开了车门。
总算还有一线生机……这念头刚从脑海里冒出来,人却突然被灌进嘴里的海水狠狠呛了一下。回过神才想起:不对呀,她好像……根本就不会游泳……
海水透过鼻子和口腔一点点进入喉咙,带来火辣辣的灼烧感。
边雀奋力扑腾了两下,禁不住开始左右为难。
捂上口鼻吧,无疑要被闷死,可若任由海水倒灌,不淹死也得撑死。
哪个死法会显着好看点?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听说淹死鬼很难看,全身浮肿面目全非……边雀稍显犹豫,紧接着,果断捂上了口鼻。
掌心残留的那点空气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即将坠入无边黑暗,才来得及想了下:明天收到自己意外死亡的噩耗时,那个人,会觉得难过吗?
……
睁开眼的一瞬间,下意识就张大了嘴急促呼吸,边上有人见状被吓了一大跳,呆愣片刻才火急火燎跑出去了:“医生……”
医生?难道没死?边雀四处打量,果然见入目都是死一般的惨白,再动动胳膊踢踢腿,也不见有任何异状,只是……僵硬了一些,指令发出去了好半天才见有动作。
嗯……有延迟,就像……意识和身体并不配套一样……
正想着,刚才着急忙慌跑出去的小护士回来了,身后赶集似的跟了一大帮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盯着边雀看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呃,夸张了点,只是眼神中盛满好奇和不可思议罢了。
他们看边雀,边雀也看他们——挨个的看。空气静默,气氛诡异。
半响,又有“哒哒”的脚步声传来,人群被拨开了。
“看什么?都让开!”
声音清冷,却意外的好听。边雀来了兴趣,视线第一时间投射过去,却看得有点呆了。
标准到再也不能更标准的瓜子脸,漂亮的流星眉,丹凤眼,只是眉梢微挑双眸半眯,看起来不怎么高兴。鼻梁高而挺,立体感十足,边雀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没有动刀能让鼻子长成这模样的,也只在欧美明星圈里见过。
下巴尖翘,不长不短刚刚好。边雀隐约记得,以前陪圈里朋友微整形时见到过,这样的下巴是最佳标准,放在宣传图册的第一页:漂亮,让人一眼难忘。
阮冰卿就这么被边雀盯着,足足打量了一分钟。
要是换成别人,阮冰卿早一巴掌扬上去了,即便是她的病人,至少也会毫不客气回送个冷眼。但边雀是特例,即便心里再不悦,她也就在原地站着,愣是没动。
倒是边雀,和个陌生人大眼瞪小眼的,有点不好意思:“请问你……”
嗯?这声音不对啊,怎么她好端端出个车祸还把嗓子撞坏了?
但……又为什么撞坏了声线比她以前的要好,清脆悦耳,莺啼一样的动人——那应该是正常的时候,现在由于时间长了不说话多少还带着点沙哑。虽然不是那么完美,却又有种别样的味道,也是韵味十足,关键是,听起来不知怎么,显得特别年轻。
边雀正沾沾自喜这意外的收获,眼前冰清玉洁的美女医生一脸淡漠开口了。
“童小姐……”
“嗯。”边雀下意识应了,接着才发现不对:“我不是……”
阮冰卿被她盯着看了半天,耐心早被磨得没剩下多少,要不是念在她躺了这么久居然还能醒是个奇迹,早直接甩脸子了。
“我话还没说完,请不要打断。”
呃……边雀缩了缩脖子,心中叹一声:果然人的脸和脾气是成正比的,越漂亮脾气越火爆……
见她噤了声,阮冰卿很满意,转身喝退一干前来看热闹的医生护士,弯腰凑上去给边雀做了例行检查,边说边指挥最初守着边雀的那个小护士将相关数据记录下来。
检查完毕,她立在边雀面前淡淡开口问:“童小姐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不是……”
“没有?还是自己也不清楚?”
边雀想我就是纠正个错误表明下自己的正确身份,怎么就这么难呢?这是哪家医院,医生漂亮归漂亮,但不让病人争辩这毛病是不是不太好?
算了,只是萍水相逢的医患关系,她爱叫啥叫啥吧,较什么真儿呢?
“我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尤其四肢,简直不像是自己的。”
阮冰卿点头,吩咐小护士记上,之后面无表情回了句:“嗯,这很正常。”说话的时候,她一脸若有所思,连看都没看边雀。话毕,又问:“还有别的吗?”
边雀有点着急:“不是,我手脚不利索怎么就是正常了呢?难不成车祸的时候撞断了胳膊腿?”
阮冰卿拿过挂在床头的病历看了眼:“是撞断过,但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
“好了为什么还……”
“长期卧床的后遗症,以后坚持复健慢慢就会好。”
边雀似懂非懂,但听她说会好立时就放了心,美女医生脾气看起来是不怎么好,但说的话让人听了莫名安心——至少边雀的感觉是这样。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呢?”
这是目前边雀最关心的,虽然不知道是哪家医院,但只要是医院应该都不会便宜吧?尤其她住的这间,有冰箱电视沙发,从门缝瞄出去,约莫还是个套间……她昏迷着住到现在断了的胳膊腿都长好了,粗略算了下怎么都得有几个月,这费用……边雀仿佛看到了信箱里一目十行都看不完的银行对账单。
“现在还不行。虽然醒了,还是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阮冰卿的话很官方,配合上未见一丝起伏的面部表情,听起来冷冰冰的,没有丁点温度。
“不用了,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回家养着也一样。”
只有一想到还都还不完的信用卡账单,边雀就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偏偏美女医生丝毫不为所动,抬眼淡淡瞥她:“你还小,出院的事怎么能自己做主,还是等你妈妈来了再说。”
说着话,阮冰卿转头看一旁的小秘书:“通知家属了吗?”
“刚才路过护士站的时候,我叫她们打电话了。”
“嗯。”阮冰卿应了,低头拿笔记录下了些什么。
边雀更懵了:我明年就三十了,这也能叫小?再说,妈妈是怎么回事,我爸妈死了都有二十多年,哪儿来的妈妈?难不成说的是婶婶?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边雀就摇着脑袋把它甩开了。婶婶肯花钱让她住这么好的病房?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
正想着,病房门一推,又有人进来了。
边雀抬头看,来人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妇女,虽然穿着打扮很朴素,但样貌长得极好,即便到了眼下这个年纪,也绝对称得上风韵犹存,能看出来,年轻时候必定是个美人胚子。她脸上难掩喜悦,脚步急切。走过来时还差点被病床边的凳子绊倒,幸亏小护士及时发现扶了一把。
“馨儿……是不是我的馨儿醒了?”
她说话时带着颤音,听得边雀心头颤了颤,莫名心酸。然后,就见中年妇人几乎是扑到病床前,一把抓住了边雀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
“馨儿,馨儿……”她连连叫了好几声,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哽咽着说了句:“你总算是醒了。”
话毕,瞬间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边雀本性善良,看人哭成这样也难掩心伤,只是……她是不是走错房间,哭错了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