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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云迟 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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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只是有些惊讶。”
昭阳脚步迟疑,担忧地瞅了他好几眼,慢吞吞地寻了个离他略远的位置坐下。“谢卿来见朕,所谓何事?”
“说话真的不方便吗?”
昭阳鼓起了脸颊,想狠狠瞪他却又心怀忐忑。他下手多重自己不知道?
谢云迟笑了笑,将茶杯放回了桌案。
在他之前,昭阳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可以这样,明明长了一张过于好看的脸,却能气势夺人,让人忘记他的相貌。明明雷霆杀伐,却又像白衣书生一样淡若清风。
送茶的宫女撞散了珠帘,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昭阳微微蹙起眉头。宫女战战兢兢地走到跟前,将茶端上了桌,颤抖之下洒了茶水。
宫女扑通跪下,慌忙道:“王、王爷恕罪,陛下恕罪。”
“毛手毛脚,退下。”
昭阳刚冷斥了一声,耳边就传来了轻笑声。
昭阳抬起眼眸,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他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下来,墨黑的发滑过她的眼睛,丝丝冰凉,她往后一仰,想要拉开距离,脖子却被他扣住了。一瞬间,寒意从她的背脊攀升而上,浑身僵硬。
谢云迟望着她,好似在审视什么。
“谢卿……”昭阳扯起僵硬的唇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紧紧扣住,生怕他突然又发起疯来想要掐死她,就如同昨晚一样。
他眼中浮出淡淡嘲弄之色。
“谢卿,你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这不是没人吗?”
她心中一咯噔,就听谢云迟问:“还疼吗?”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指腹从那些狰狞的淤青上摩挲而过,轻柔的,带着令人酥麻又战栗的温度,她吞咽了一下口水,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
他低笑了一声,柔声说道:“看看陛下的伤而已,为何这么紧张?”他放开她的脖子,食指在她的鼻下略略一停,打趣道:“瞧陛下,都不敢呼吸了。”
昭阳猛地将他推开,惊魂未定,大口喘息了好一会儿,连忙把位置挪得离他远些,椅子发出哐当声响,宫女太监听到了立刻冲了进来。
谢云迟坐回位置,悠闲喝了一口茶,玩味道:“陛下引来这些人,壮胆吗?”
“朕,害怕。”昭阳抿着唇,幽黑的双眼水雾氤氲,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揪着衣角,“不仅朕,昨晚之事,宫女太监也怕你……”
香炉中静静燃着,袅袅白烟从缝隙中钻出来。她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幽幽的,像是染上了迷迭香的味道。
“你别总这么吓唬朕。”
昭阳长了一张精致如画的脸,年纪几乎比他小上一轮,从来只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或者撒娇,他便会温柔起来,不忍跟她计较什么。
“好,臣就不逗陛下了。”谢云迟收起了戏谑之色,“今日臣前来,是为了昨晚的事情道歉,还请陛下不要怪罪于臣。实是臣深陷噩梦之中,有些糊涂了。”
“那母后……禁卫军,你会生气吗?”
谢云迟笑着反问:“若皇宫中都是臣的人,陛下睡得可还安稳?”
昭阳连忙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是朕的子民,又分得那么清楚作甚?”
“陛下倒是心宽。”
昭阳露出茫然之色。
一盏茶过后,谢云迟离开了。
昭阳坐在椅子上许久没动,她总觉得谢云迟有些奇怪,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
这一坐,一直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她的身子有些僵麻。
咏荷扶她坐下,一边给她按摩手脚一边道:“陛下,方才王爷派人送了一些药膏来,奴婢瞧了瞧,一些是润喉的,一些是活血化瘀的。王爷对陛下还是不错的。”
昭阳看着咏荷,抬起手指了下自己的脖子。
“这……”咏荷迟疑道,“约摸王爷真的是睡糊涂了吧。”
昭阳笑了笑,没有说话。
午膳都是些清淡的菜和粥,做得也很精致,不过昭阳没什么胃口,才吃了几口就搁下了筷子。
“陛下,可是这些饭菜不合口味?”
“不是。”
哒哒,昭阳屈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子,若有所思。少顷,她停下动作,偏头问道:“昨晚去殿外点灯的人是谁?”
“回陛下,是正德殿里的杂役太监,叫何川。”
“让他到朕跟前伺候,还有,正德殿的掌事宫女以后就由你来做。”
咏荷受宠若惊:“陛下,以奴婢的资历实在是难以服众,奴婢——”
“除了你们两个,其余的人,”昭阳的目光从其余人身上缓缓扫过,淡淡道:“不用留在正德殿了。”
此言一出,宫女太监立刻陷入恐慌,急忙跪在地上请罪。
昭阳眼睛都没抬一下,拿起勺子继续吃粥。单看这模样,真像是个单纯天真的少年郎。
咏荷见皇帝这种不容置喙的姿态,知道已成定局,强自镇定下来就对那些宫女太监们训斥道:“圣意已决,陛下还要用膳,都退下!”
待那些宫女太监走了干净之后,昭阳才说:“这不做得挺好吗?”
“陛下谬赞。”
咏荷独自服侍她用膳,心里天翻地覆。
尽管没有什么罪名,这般被赶出正德殿,以后在皇宫里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咏荷越想越心惊,想着方才宫女太监的怔忪又茫然的神情,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她也是在这时才恍然想明白了一些,突然觉得陛下行事让人难以琢磨。
午膳刚刚用完,内务府里就重新选了一批人送过来,人皆是皇太后的心腹宋嬷嬷亲自去挑的,一个个看着倒也机灵沉稳。
屏退了左右后,宋嬷嬷才说道:“太后让奴婢问陛下,先前的那批人皆是以前用惯的。一下子都换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胆子太小,不经吓。”昭阳摇头道,“嬷嬷,那样的朕一个都不能留,以后早晚会变成谢云迟的人。”
“陛下的思量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一下换这么多,就算再小心挑人送来,也怕是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让母后放心,朕会小心留意的。”昭阳神色凝重,抬起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低声说道,“而且朕发现……”
珠帘后的人影一闪而过,昭阳立刻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去。太监何川走进来,禀报道:“陛下,信国公世子求见。”
昭阳的动作一顿。
她的脑中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白衣阔袖,精致绝伦的轮廓,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信国公世子,李祐安。
“陛下?”
昭阳咳嗽了一声,在宋嬷嬷疑惑的目光中,状似不经意地侧过了头去,摆手说道:“就说朕在午睡。”
“是,陛下。”何川躬身退去。
宋嬷嬷笑了笑,“奴婢记得,陛下素来喜欢同这位信国公世子说话,今日怎么却避而不见呢?”
昭阳指了指淤青斑驳的脖子,轻声说:“不想让他因此忧心罢了。”她转身往内室走去,脑子里的念头百转千回。
她不发话,宋嬷嬷既不敢出声打扰,也不敢就此告退,只能等在一旁。
在软榻上坐下,蹬掉鞋,舒服地窝了进去,昭阳才说:“嬷嬷,你去告诉母后,让她传信国公夫人进宫说话。”
宋嬷嬷一脸了然于心的笑意,说道:“陛下行事如此妥帖,可见李世子是个有福之人啊。”
宋嬷嬷大概以为她拐着弯给李祐安传递消息,昭阳也不多做解释,干脆笑着默认了。
反正她的用意,皇太后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