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攻略指南[星际]》糖豆公子

12、第十二章

　　大院子正中央的杂物被清理一空，风沙自由奔驰于裸、露黄土，它狂呼而过，扯开一张看不见的大旗。人们簇拥着乔治和维克前往院子中央，不明所以的其他人则被那突然而起的肃杀所吸引，所有人围聚成一堵圆墙。

　　沙场，风旗，人墙。还有呐喊声正中央，相互对峙的斗士。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各守一方毫不退缩。维克压低身子，把重心摆在安全的高度，他的脸上顷刻流露出不符合年龄的镇定与沉稳，一眼望去，能看到白衬衫下起伏的弧度，凝在肌肉里的充沛力量显出庐山一角，这力量融在肌理里，狂喜嘶吼急待喷发。

　　蓄势待发，宛如幼豹，维克的血液里流淌着狩猎的天性。倘若因那份稚嫩而掉以轻心，必在利爪下尝到血的教训。

　　“好！”在这方面早有眼力的人情不自禁拍起手掌。

　　所有不堪的个人情感都被丢弃在这斗场之外，勇猛好斗的科里瑟人永远向力量与勇气致敬。面对面，一对一，克服恐惧，奋起勇进，宁死不屈，当年先辈们正是靠这些品质摘来自由和公平的果实，所有品尝过这份甘甜的科里瑟人都以继承这些品质为荣！

　　一人的掌声起了调，蓝天之下火种依次点亮，圆形围墙渐渐变成战鼓阵，人们沉声呐喊，双掌化作鼓槌，为斗士擂起战歌。

　　每个科里瑟人，不管出生于白银区还是平民区，格斗术都是必学课。对科里瑟人而言，体魄可以弱小，一个弱鸡只要不怯懦也会得到应有的尊重。

　　从来没有和S对战过，即便乔治轻视维克的年龄，内心也不由生起一股警惕。

　　四面环绕的战歌将战意鼓起，等那股战斗的欲望达到顶点之时，乔治如离弦之箭冲向维克，他身高腿长顷刻间即到眼前，防卫已久的少年不乱阵脚。自知力量上的缺陷，维克沉住气不冒然进攻，一心一意躲闪抵御乔治的攻势，静待那股汹汹气势再而衰三而竭。

　　战斗中就是要用自己的长处去击毁敌人的短处，乔治抓准维克身高体重上的缺陷，瞅准机会长臂勾住维克腿弯，将少年整个人自地上拔起，在半空中运足力气狠狠砸向地面，力的余波从少年撞在地面的背部向四周散去，震起纷纷扬扬的沙土。

　　众人嘘声还未发出，维克已毫不犹豫手撑地面再度站起。于是嘘声瞬间变作喝彩，片刻前的剑拔弩张如过往云烟，人们激昂高呼道：“站起来！反击回去！”

　　没有恩怨，没有对错，没有正邪，在这里只分得出一个强与弱。

　　十分钟，维克一直重复着被击倒，站起身防守，再被击倒，再起身防守。不知不觉，却有越来越多的人们给他鼓气。连乔治，也慢慢重视起这个他看不惯的白银区少年。

　　一个人若倒下了，那没什么好嘲笑的。可他若能再站起来，确需肃然起敬。

　　自由贸易星曾出过一本有关科里瑟人的调查书，论如何能与一个科里瑟人成为朋友。答案显而易见，要么你能战胜他，要么让他无法击垮你。前者出于对强者的仰慕，后者源于对勇气的赞美。

　　当维克第六次被击倒在地，人们不由为这少年捏了一把汗。乔治身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轻微喘息着，不敢相信维克如此耐打。他以为白银区都是身娇体弱之辈，从某方面来说，维克让他大开眼界。

　　这次少年依然站起来了，所以哪怕嗓子已经嘶哑，喝彩照旧降临。

　　但少年的情况却有些不一样了。

　　白衬衫沾满沙土，俊俏的脸污黑一片，然而那双猫眼儿亮极了，像夜空突然升起了启明星。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不是轻蔑，比轻蔑更为郑重。不是嘲讽，比嘲讽更为实际。

　　那是一种超脱于束缚的癫狂，一种少有人理解的愉悦。

　　“你要小心了，乔治。”维克笑着说。

　　处于弱势的人突然这么说，会让人觉得他要么虚张声势，要么已经疯掉了。

　　乔治直觉维克应该是后面一种，面带微笑的少年让他感受到微妙的危险。

　　那少年搞不好真的疯了，或许应该说渐渐开始疯起来了。

　　这种疯就如艺术家终于沉浸入艺术，舞蹈家终于沉浸入舞曲，维克终于沉浸入了他的战斗。

　　“这话你得留给自己。”乔治回道，再度发起猛攻。

　　然而以往的便利突然消失了，或者说维克让那些优势消失了。他的反应极快，快到仿佛知道乔治下一步的动作，当乔治进攻时，破解的招式已经迎了上来。

　　只有真正交手的人才能体会这股恐惧。那双黑色猫眼里清晰倒映着乔治的身影，乔治的一举一动都被锁进了那对眸子。任何一个动作都是破绽，大脑给予身体的所有指令均被窃听，甚至维克先一步料到了乔治的攻势。

　　一招击出，已是落入天罗地网。维克反制住乔治上半身，一腿勾向乔治下盘，膝盖撞击乔治腿弯，长棍子立刻弯折失去了身高优势，偏移的重心一鼓作气夺走体重优势，维克还了乔治一记过肩摔。

　　成年男子狠狠摔落在地，气氛瞬间飙升至高点。曾为维克鼓气的人们一视同仁，为地上的乔治击掌呐喊。

　　局势由此开始一面倒。

　　不少亮招子死死盯住维克，越是有经验的人越能对乔治感同身受。而身为超脱局外的旁观者，他们比乔治看懂更多，比乔治更早醒悟。少年之前的防守只怕是有所预谋，那些落在身上的拳脚也不是白挨，乔治的攻势越强烈越迅速，维克便能越早看透他。

　　等到少年反击时，乔治在他眼中已是一张白纸。

　　如果一举一动都被对手先料到，所有的优势形同虚设，那么面临的就是全方位压制，正是乔治现在陷入的困境。

　　反观维克，他却是越战越轻松，唇角的笑意不断扩大，那笑意甚至漫入了黑色的眼睛里。这方天地已然成为维克的绝对领域，现在还有年龄和阅历局限着他，一旦他成长起来，又该是如何强劲。

　　激扬的尘沙渐渐归于宁静，被尘沙掩盖的罗纳德重现于人前，笔挺站立在蓝天之下。

　　乔治还想爬起来，可惜他的体力已无法满足他的意愿，胜负很明显了。

　　维克整理好自己的衬衫，道：“你的格斗技巧太贫乏了。”

　　“哧。”乔治半坐起身子，道：“我都毕业多久了，那些东西早忘记了。”从学校出来后为生活奔波，在极速发展的K系星寻找立足之地，哪里还记得太多格斗术内容。

　　“可见年纪轻未必是坏事。”维克道。

　　他恢复了冷淡的神情，但那股疯癫余留的轻狂还未散去。

　　乔治道：“对于辱骂你的话，那两桶水，还有那袋营养剂，我道歉。”

　　闻言，维克走到乔治身边拉了他一把，起身后乔治对维克行了个致敬礼，维克回了一礼，他二人行礼的动作并不相同，白银区的优雅和平民区的朴实共同搭起桥梁，让歉意与宽恕抵达彼此心底。

　　礼毕，维克提醒道：“十天的水别忘了，今晚开始算。”

　　乔治：“……是。”

　　不远处的驻军基地，监控室里挤满了人，一个大桌子上摆满了零食饮料、烟酒晶币。被特意放大的监控屏幕里，维克正被众人团团围住，有人询问他是怎么猜到乔治的动机，还有人问他吃啥长大的这么耐打。

　　“愿赌服输不许反悔啊，这些可都是我的了。”哈尔两臂一圈，美滋滋地把桌上一堆东西圈到自己怀里。

　　“不是吧，那么大一个人打不赢一个少年？这年头S都这么强了？”

　　“那S好像会读心术一样，会不会他其实有什么特殊能力啊，就像那些超人啊什么的，那不就太不公平了。”

　　“你电影看多了吧。”哈尔笑眯眯道：“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

　　“可是哈尔你怎么就肯定罗纳德能赢啊，双方差距太明显了好吗。那个乔治虽然平常轻浮，但我看他的资料上写了，他以前可是在平民区当过巡卫的。”

　　怎么知道罗纳德能赢？哈尔心说，拜罗纳德所赐，他现在额角的淤青还没散呢。

　　这么丢人的原因当然不能说出来，哈尔端正表情，一本正经道：“你们忘了莱恩上校吗，他十四岁时击败了自己的格斗术老师，十六岁在皇家军事学院近身战术比赛获得第一名。”

　　有一个腼腆军官弱弱地道：“他们斗殴我们不管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咱们不也在这儿聚众赌博了。”

　　“……”听起来好像皆大欢喜呢。

　　哈尔拍拍那腼腆军官的肩膀，道：“放心吧，咱们科里瑟人不是向来用拳头交流嘛。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磨磨唧唧那是赛维恩人的调调。”说到赛维恩人，哈尔突然又想到维克，他道：“两天后市集又要开放了吧，是时候去行政管理区补给了。”

　　K系星配给驻军的用品很少，驻军基地里五花八门的零食、游戏机之类都是从行政管理区的市集自己淘来的。

　　“看在你们输我那么多的份儿上，过两天换我去市集好了，你们想要什么500晶币之内的东西随便报。“偶尔也要爱护一下自己的羽翼，以往下属们不论谁去市集回来时都会给哈尔带一些小礼物。哈尔道：“快快快！你们占便宜都赶不上热乎，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是一人500晶币吗。”

　　霸道长官温柔一笑，道：“你滚。”

　　日色渐淡夜渐浓，不管是战斗的人还是围观的人，都借由酣畅淋漓的战斗发泄了自己。每个人压抑在心底的东西似乎少了一点，于是夜色里多出一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