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男朋友是假的》令狐狸

45、04·5

　　谢思淳以为姜星难得有兴趣，玩游戏时很注意照顾他。

　　她的朋友里也有以前见过姜星的，都挺喜欢这个好看的弟弟，只是碍于贺言琛在旁边，也不敢玩得太过。

　　一群年轻人也没玩什么过分的，都是些简单的小游戏，只是朋友聚在一起就尤其开心吵闹。贺言琛没有参与，如果姜星输了就帮他喝酒。

　　拿起玻璃酒杯的时候，手指很好看，银色的戒圈在灯光下细微的反光。

　　十六七岁的时候周星越去酒吧找贺言琛，偶尔也会碰见对方被朋友叫去大厅玩。

　　一群人摇骰子抽国王，贺言琛不怎么参与，靠着椅背任旁人吵闹，总是漫不经心，明明置身喧闹中心，又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每当这时候周星越就会把书包丢在吧台，跨过卡座笑得歪七八钮的人靠近贺言琛，有时会先被青年挽到手肘的衬衣袖子吸引，有时又会注意到贺言琛好像戴了一只耳钉。

　　第一次发现贺言琛戴了耳钉的时候，周星越感到好奇，可周围太吵闹了，他不喜欢。

　　于是为了让贺言琛听见，他只能跪在沙发里，凑近对方耳边：“琛哥！”

　　贺言琛伸手贴着男生的脸把人推远一些，唇边带着笑，“小声些，你哥没聋。”

　　“你什么时候打的耳洞啊。”可周围音乐和人声都很吵，周星越还是忍不住往前凑，“我都不知道！”

　　“我做什么还得跟你这个小鬼报备吗？”贺言琛轻笑，“早就有了。”

　　周星越莫名有点不高兴，转了个身靠着沙发坐好。

　　贺言琛却站起来，掌心搁在男生的脑袋上，“走了，小孩子别来这儿。”

　　周星越本来就是来找贺言琛的，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却见贺言琛先去了吧台，将他的书包拎在手里。

　　向来闲散的贵公子在一瞬间都皱了下眉，“装砖头了？”

　　“周末三天的作业呢。”周星越笑嘻嘻地跑过去，“琛哥你拎不动可以还给我。”

　　回应他的是轻轻按在额头的手指。

　　周星越不满地抗议一声，见贺言琛往楼上走，赶紧跟上去。

　　“琛哥。”他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为什么你每次都不跟他们一起玩啊？那你还坐在那儿干嘛，监督啊？”

　　贺言琛懒洋洋地迈着步子，“小孩子问这么多。”

　　“我十六了！”周星越大声说，“都可以考驾照了。”

　　上了楼，贺言琛推开休息室的门，声音里带着笑意，“还考驾照呢，先把期末考了吧。”

　　“期末而已，小菜一碟。”周星越说，“而且不是还有你给我补课吗？”
　　他说着又起了主意，绕到贺言琛面前，“琛哥，你教我开车吧？”

　　贺言琛好笑，“合着我又给你当家庭教师又做教练了。”

　　周星越不吝惜地夸赞，“你厉害嘛，琛哥什么都会啊。”

　　“小鬼，劝你守点规矩。”贺言琛又戳了一下姜星的额头，放下书包懒洋洋靠进沙发里，“等高考完，老老实实找个驾校学去。”

　　“真是稀奇，贺言琛劝人守规矩。”周星越瘪瘪嘴，在贺言琛腿边的地毯上坐下。

　　他把书包拽进怀里翻找课本，半个身子习惯性往后靠，碰到身后人的小腿。

　　贺言琛无奈地把人推回去，“坐正，谁家高中生写作业歪七八扭的。”

　　“谁家好人让高中生在酒吧写作业啊。”周星越头也没回地反驳。

　　“得，我好心办坏事，成坏人了。”贺言琛轻笑着骂他，“没良心的小鬼。”

　　周星越抽出一套卷子不客气地摊开，“琛哥，这道题你教我。”

　　“还攒起题了。”贺言琛嘴上说着，身体已经前倾拿过卷子，“你应该在学校问老师。”

　　“下课了，没找着老师在那儿。”周星越淡淡地说，“想过问同学，可是别人又没有义务浪费时间教我。”

　　“所以你就来浪费我的时间。”贺言琛随口道，说完却没听见周星越的声音。

　　他侧过头，就见男生手里攥着中性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桌面。

　　贺言琛叹口气，摸摸周星越的脑袋，“不高兴了？”

　　“我是突然想到——”周星越抬起头，“琛哥你都不忙么？要不我给你钱吧，你就当兼职家教了。”

　　贺言琛觉得好笑，“我缺你那点钱？”

　　周星越又开始按笔，“那总不能老是耽误你时间啊，可是我又的确不会这些题。算了，是我太笨了。”

　　“我开玩笑的，给你讲题不算浪费时间。”贺言琛垂眸看周星越的眼睛，半开玩笑一般，“某种程度上来说，我难道不算你的监护人？尽点监护人的义务也没什么。”

　　“什么啊。”周星越不满意这个说法，“你才比我大几岁，你又不是我爸。”

　　说着一顿，又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周星越拿回卷子，背对着贺言琛低声说，“算了，琛哥你就口头上当我的监护人吧，反正我爸爸也没回来。那你下次能给我开家长会么？我成绩很好的，你去了倍有面子。”

　　贺言琛再次轻叹一口气，俯身又把卷子拉过来一点，“我要真有你这么大的儿子，警察早把我抓起来了——好了，先做作业，哪一题不会？”

　　周星越用笔指了指卷面，又把笔调转一个方向，笔头朝着自己，递给贺言琛。

　　他看着贺言琛垂眸看题的侧脸，愣了愣神。

　　少年人最敏感多思的年纪，他除了学习，一大半的时间都用来黏着贺言琛。

　　有时上课的时候，也会想着贺言琛在做什么，是在酒吧还是去忙别的正事了，如果在酒吧，又是在和什么人玩呢？

　　经常想着便会回忆起每一次去找贺言琛时看见的场景，冷蓝色的霓虹灯光里，男人的侧脸因为藏在阴影里而显得有些模糊。

　　那个年纪的贺言琛是会玩的人，又好像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对谁都有距离。

　　可又是除了谢思淳之外，唯一会关心周星越的人。

　　今天的对话突然提醒了周星越——贺言琛不是他亲哥，有什么义务对他好？

　　如果贺言琛想要收回对周星越的关心的话，任何人都会认为是合情合理的。

　　周星越忽然觉得自己也挺滑稽的，爸爸不是亲爸，哥也不是亲哥。

　　大多数普通人一出生就能拥有的东西，他其实一直是靠着别人施舍才有的。

　　贺言琛迅速读完题干，正要给周星越讲解，一转头便见到男生眼神有点直。

　　他用笔敲了敲周星越的头，“发什么呆？”

　　周星越回过神，“嘿嘿”一笑，也没说话。

　　贺言琛讲题的时候语速不快，为了让周星越尽量理解，慢悠悠得显得出奇耐心。

　　不知为什么，周星越觉得贺言琛就是比所有的老师都讲得好，课堂上怎么也听不懂的知识点，每一次贺言琛说一遍他就会了。

　　贺言琛总是很好的，在周星越心里，他无所不能。

　　所以——贺言琛为什么从不加入那些人的游戏呢？既然不加入，他又在看什么？

　　一个人的时候，贺言琛在想什么呢？

　　这样的疑问，和卷子上只要学会知识点就能做的题不同，直到几年后的现在，姜星也没有得到答案。

　　他玩着玩着就有些困了，从原本正正地坐着逐渐放松下来，半个身子靠着贺言琛。

　　耳边是一群人的笑闹声，他的注意力却逐渐发散起来。

　　贺言琛回了个消息的功夫就感到肩头一重，低头轻声叫姜星，“星星？”

　　姜星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谢思淳也注意到了，凑过来小声问，“阿星累了？你们要先回去吗，要不要我让阿洲送你。”

　　“不用。”贺言琛低声，“要麻烦你借间客房给我，先让他睡一会儿。”

　　谢思淳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叫了个家里的阿姨带贺言琛上楼。

　　贺言琛低声跟姜星说了些什么，姜星也没听进去，困顿地任贺言琛把自己抱起来。

　　不远处的乔故也站起来，跟着上了楼。

　　等贺言琛从客房出来轻轻掩上门，乔故正要说话，贺言琛抬了抬手，声音放得很低。

　　“去那边说，如果他没睡熟会听见。”

　　乔故有些讶异，心里感叹贺言琛的小心翼翼。

　　这里是谢家的三楼，楼层中间有电梯，可能会有别的客人要上来休息，他们去了另一边拐角处。

　　贺言琛问乔故：“能看出什么吗？”

　　“只能说勉勉强强。”乔故叹了口气，“你去医院也不是只让医生看一眼就能确诊不是吗？不过看阿星这个状态，结合你之前的叙述，偏执型人格障碍的可能性比较大。”

　　贺言琛皱了皱眉。

　　乔故说：“当然，我还是认为你应该带他去做系统的检查，心理疾病并不是靠我悄悄观察就能下结论的。”

　　“他会因为你的离开感到焦虑，而焦虑会作用到身体机能上，所以会失眠少觉，也会影响食欲。至于他的焦虑——这可能跟以前的创伤有关。”

　　乔故想了想，谨慎地问，“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走廊上很安静，楼下的吵闹被完全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贺言琛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