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知道》令狐狸

3、03

　　十五年了。

　　林子宁看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想：林子钰被他像瓷娃娃一样养在家里，已经快十五年了。

　　因为一场意外，他的弟弟从十岁起就永远丧失了正常人的生活，他不能长时间接触紫外线、不能吹风不能受冻，身体孱弱又容易过敏，总是一个不注意就会生病。

　　这样子的日子他或许还要过一辈子，除非以后医学技术发展更好，找到完全治愈他的方法，但那前提也必须是林子宁有足够的钱去支付弟弟的医药费。

　　林子宁在心里算了一下，他即将二十八岁，却还是没什么存款，代言费和通告费总是刚到手还没捂热就拿去填了窟窿，他一个曾经大火过、如今也还当红的偶像竟然每天都在为钱发愁，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菠萝台的人将他接到演播厅附近的酒店，车刚在门口停下，对方就被酒店里跑出来的人拉了过去，两人面色为难地讨论了半天。

　　不一会儿负责人就回来了，笑道：“子宁老师，于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对接出了点问题，不是住这里，你们再休息下，我现在开车过去。”

　　Alian道：“叫他小宁就好，不用这么客气，之后还要请你们多关照。”

　　负责人连连称是，又多开了二十分钟左右的车，将林子宁一行三人送去了另一家酒店。

　　Alian在负责人走之前多问了一句：“刚才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负责人道：“是，实在很抱歉，我们这边的执行是刚来的实习生，定酒店的时候弄错了，于姐您多担待。”

　　Alian笑了一下：“哪里就担待了，是你们太辛苦了。”

　　等菠萝台的人都走了，助理悄悄道：“我在刚才那家酒店看到岳杨了。”

　　Alian做了多年的经纪人，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道：“我猜也是，他明天有一期《今夜大笑场》要录。”

　　助理问：“这事真不用计较吗？”

　　Alian教他：“要是什么普通的网综团队，今天我就问到底了，只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见什么团队做什么事，别在人家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揪着这点小事不放。明天的录制里要有别的什么不妥你再告诉我，我有判断。”

　　“明白了。”助理点点头，“明天都是大咖呢。”

　　Alian“嗯”一声：“所以你俩都打起精神，有事第一时间找我。”

　　林子宁打了个呵欠：“知道了姐，我去准备睡了啊。”
　　说着就进了房间，Alian等他走到了套间的里面，站在门口对助理道：“小宁最近压力大，你脑袋放清醒一点，这次的节目不能出乱子。”

　　助理道：“宁哥一向很省心。”

　　Alian轻轻一笑：“那是他懂事，你该做的更要做好，这次的仗可不好打。”

　　助理严肃地点点头。

　　*

　　菠萝台的这挡节目名字非常直白，就叫《歌王》，除了要录制舞台部分之外，还有歌手和团队的沟通、制作歌曲、排练等花絮的拍摄。林子宁起了一大早，去见节目组的音乐总监。

　　总监是业内非常权威的音乐大拿，虽然易桓说林子宁的这首歌已经改得很不错，但交给总监时他林子宁仍然很紧张。

　　对方一点寒暄也没有，也没说些什么鼓励年轻歌手的话，甚至一点也不客气，直言林子宁的演唱实力比起另外五位还差得远，指出了他一唱抒情歌就暴露唱功的问题。

　　“别说什么情感够不够、适合什么风格的话。”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道，“真正有实力的歌手唱什么都不会有问题，这东西唱不好，就是你的问题。”
　　说完又回到正题，针对第一首歌提出了很多修改意见。

　　林子宁将总监所有的话都听了进去，等从对方工作室出来，只觉得压力大得喘不过气起来。

　　现场舞台的拍摄在两天后，头一天晚上就要彩排，也就是说他只有一天多的时间拿来改这首歌。而就算这首歌他唱好了，若想坚持完整季节目，以后总要改变风格尝试别的歌曲，就要直面对方提出的他唱不好抒情歌的问题。

　　太难了。他没有想到这才只是录制的第一个上午，就让他进入了焦虑中。

　　一直录制了一整天才稍微得到喘息，林子宁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旋律，刚坐下来喝水，助理就过来低声道：“今天有个号码一直在给你私人号码打电话，我也是刚发现，这都打了二十多个了。”

　　林子宁一顿：“谁？是小钰吗？”

　　助理道：“不是，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林子宁“哦”一声，冷淡道：“别管他。”

　　助理不明所以，见林子宁手上还捏着乐谱草稿，便也不再多话。

　　*

　　林子宁收到陈路的短信是在凌晨三点回到酒店之后，助理说的私人号码其实并不是他真正使用的手机号，他还有一部手机，出门前锁进了酒店柜子里。

　　一拿出来，上面是一连串的短信，无一不是两个字——“救我”。来自一个没有备注却很熟悉的号码。

　　林子宁扯扯嘴角，将短信全选删除。

　　第二天出门时他还是带上了这部手机，但对方或许是发了一晚上也没得到他的回应，倒是消停了一天。

　　林子宁之前为了改歌已经拉着易桓熬了三天夜，他们从前只是普通的队友关系，对方只是性格好才愿意帮忙，这次也不好再远程打扰。林子宁自己跟团队的音乐老师沟通，到了彩排开始前十分钟才勉强将总监提出的问题改掉，做出一个不功不过的版本。

　　可是他知道不够。

　　他的目的不是拿歌王，可第一期节目如果不能一鸣惊人，也就没有来这里的意义。

　　彩排结束后林子宁从舞台上下来，一直到后一天下午进入化妆间，他都没有再合过眼。化妆师见他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上，干脆将眼妆又加重了一些，画了一个比烟熏还要浓重一些的妆。

　　“我说弟弟啊，你也不能仗着脸好看就为所欲为啊。”化妆师一边刷刷飞舞着眼影妆一边抱怨道，“幸好这次还刚好走暗黑风格，这样吧，我给你把阴影再打深一点，放心，会很好看的，还是按照之前和你团队沟通的结果来，就是稍微再有个性一点。”

　　林子宁道：“您觉得合适就行。”

　　化妆师吃吃笑起来：“合适得很，你的脸不画个视觉妆太可惜了，不过我也不敢那么夸张，不然到时候电视里一播你就得是块马赛克。”

　　林子宁被他逗笑，若是平时就顺着他的话插科打诨了，但他疲惫得不行，只得笑笑便闭上了眼。

　　后来这一期节目播出，林子宁黑发黑衣，在只有一束光的舞台上，由低吟浅唱到用力嘶吼，完成了一首炸裂整个舞台的摇滚歌曲。而略有些出格的妆发造型让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和这首歌一样张狂、艳丽，仿佛每一秒都在有生命的气息在燃烧。

　　现场为数不多的观众送给了他雷鸣般的掌声，林子宁却没有力气再多做停留，他只觉得脑袋仿佛要爆炸一般，勉强打起精神录完了第二现场，还没来得及回酒店多休息一会儿，又被Alian开车送去了机场——他第二天有一个采访，要回D市去。

　　“今天表现得很好，播出之后效果应该不错。”Alian道，“你自己觉得呢？最后改的那个版本怎么样？”

　　林子宁哑着嗓子道：“还行。”

　　其实他自己并不满意，满脑子都是那天音乐总监向他提出的问题。要在这个节目里走下去，他的路还太长，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会走得很艰难，说不定下一轮就会被淘汰。

　　他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在疯狂作响，还是Alian将他叫回了神，他才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仍然是陌生的号码，林子宁盯着他看了两秒才接起，那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他冷漠道：“不认识。”随后便挂了电话。

　　——这几天疯狂找他的，都是陈路的债主。

　　林子宁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他知道陈路不会听他的，可几日下来的连轴转让他连生气都气不起来，只觉得疲惫。

　　机场还有粉丝送机，林子宁还没有卸去今晚舞台上的妆，只带了口罩。他嗓子像火烧一般的疼，只能尽量在粉丝说话时看看她们，告诉她们他有在听。
　　年轻的女生们看出他的疲惫，也没有说太多无聊的话，只在他进关前纷纷嘱咐：“宁宝，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林子宁回头对她们笑了一下，弯起月牙一样的眼。

　　*

　　极度的疲惫之后想要入睡反而变得艰难，飞机起飞的失重感和机舱里不知为何始终挥之不去的轰鸣声都像尖锐的针，一下一下刺激着林子宁的神经，他闭着眼睛数了很多只羊，一直到飞机降落。

　　他的手机没有开机，另外两部都在助理手上，刚开了机就有一部装着私人号码的响了起来。助理拿起来一看，此前有五十多个未接来电，他吓了一条，连忙递给林子宁。

　　林子宁看着上面林子钰的名字，心脏突地停跳了一拍。

　　文大修，记得从第一章开始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