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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土财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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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汤夫子授课的方式确实不同,这是大壮听了一日学后最直观的感受。
他不会像陈夫子一样一开始便让他们死记硬背的学字,他会解释每个字每个词的由来,会说这些字的组成像什么样子,他的授课更像是在讲故事,生动而有趣,使人不是不觉间便沉浸其中。
许是因为人少的缘故,汤新台会挨个的手把手教其写字,汤妧他自不必担忧,甚至还可以让她帮忙教教其他人,就比如现在,教段锦。
汤妧紧咬着牙使劲憋住自己满肚子的火气,告诫自己耐心耐心再耐心,用憋出来的温柔语气对着段锦笑道:“你拿笔的姿势又错了,应该……”
段锦看着她那张皮笑肉不笑的娇俏小脸,忽觉得有趣,“我觉得这样拿挺好的!”
好个屁!
汤妧暗自在心里爆粗口,有谁拿笔的姿势是用五只手指全抓着的,难看死了!
她拿过一只笔在他面前比划,“你看,大拇指的第一节内侧应按住笔杆靠身的一方……”
“这样右手的五指便能全派上用场,用“按、压、钩、顶、抵”的方法把笔执稳,使得手指各司其职,介时便能将字写好了!”
见段锦左拿右拿手指就是绕不过来,她忍不住上手帮他纠正,温热的小手一覆上他的,对比便明显出来。汤妧的手白白嫩嫩的,比他的要小上一圈,手指纤细,指甲红润,每个指头上都有一弯月牙,右手第四指的第一指节上长着一个不甚明显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硬生生破坏了整只手的美感。她的手抓着他的,给他纠正着姿势,小手滑嫩,一如那天他拉着她的手上牛车时的感觉,小手似没有什么力气,掰了半天也没掰动他的,最后似较上了劲,两只手一起来,段锦不自觉的更是握紧了自己的手。
他被那手吸引着目光,忽觉得耳根发烫,面上燥热,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清晰的响在他耳边,小小少年还尚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喉头有些发痒,悄悄咽了咽口水。
“可有什么难处?”这时汤新台的声音忽得响在耳边,段锦心一慌,忙挣脱了自己被汤妧包裹着的手。
犹如一个做了错事被当场抓包的人,心虚的不敢看汤新台的眼,只是支支吾吾道:“妧妧,妧妧在教我拿笔!”
“哦?那学得如何?”
说到这里汤妧就恼,这段锦的手只怕是木头做的,怎么掰都掰不正,她正想开口,一旁的段锦忽得连声道:“学得很好,我学会了!”
说完,他拿着笔给汤新台做了个标准的姿势,腰杆挺直,手臂悬空,就连握笔也是标准的五指执笔法。
汤新台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
而后,他便又去教后面有些坐不住的初一了,见他走了,段锦忙松了一口气,只一转头,便见汤妧咬牙切齿的模样。
汤妧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嗓音道:“臭小子,你耍我呢!”
言罢,她便不再理他,转头去寻正在纠结的武佑,手把手教他。
段锦原本被她一瞪,有些心虚的不敢说话,又见她去教大牛,与刚刚教他时同样的动作,只是,他瞧着怎么那么碍眼呢!大牛又不是傻的,何至于要手把手教?他见着那两只黑白对比明显的手,心中莫名泛起一股恼意,只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第一日的课汤新台并没有教许多,只是教了他们各自的名字,又讲解了一番字的组成,对比陈夫子,实在是放松许多。
且他定下了以后每日的课皆是未时过后来上,时间为两个时辰。毕竟农家的孩子不比京城富贵人家,他们还需帮家里做农活,农忙时或许一日都不得闲,周围亦没有跟前跟后的婢女仆人,万事皆靠自己。
汤新台敲了敲他案头的小铃,示意下学了,铃还未结束,大壮便趴在桌上做躺尸状。
“我的娘啊!”
汤妧见大状生无可恋的样子吃吃笑道:“你的娘可正等着你回去吃饭呢!”
大壮闻言,噌的一下便爬了起来,揉了揉自己软趴趴的肚子,“不说都忘了,饿死我了,我要回去吃饭了,老大,咱们快回家去!”
段锦瞧着汤妧支支吾吾的似有话说,但他被大壮拉着,不得不起了身,两人向汤新台告别离开。
武佑也牵着有些发蔫的初一向两人告别离开,见他们都走了,汤妧再也维持不住自己学姐的姿态一下趴在了桌上。
“爹,为什么我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学啊?”她当初好不容易结束了自己十二年的悲惨学习生涯,现在又要开始了,真是心塞。
汤新台走到她身旁用手中的书往她脑袋上一敲,“学无止境,你即便早他们读过几年书,也不是能不学的!”
汤妧呜咽了一声,只觉得凄惨,肚子又忽的发出一阵急促的“咕噜咕噜声”,顿时觉得生无可恋,人家回家便能直接吃上热饭,他们还得现做……
“饿了?”汤新台见小女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无奈的摇头,“爹去给你做饭去!”
汤妧紧捂着肚子,哀叹道:“爹,你不是土财主嘛?咱们聘请个厨子来吧!”
这几日搬离了段家后,汤妧便再也没吃过锦娘那么好吃的菜了,她实在是馋的慌!
“你爹哪里来的土财主!”汤新台疑惑道。
“可是我听伯娘说咱家不是有许多地吗?”
“地?”汤新台努力回想着自家哪里来的地,好像,似乎,他是赎回来了自家以前的地,而且还又买了一些,那地?
汤新台往自己脑袋上一敲,“糊涂了糊涂了!当真是糊涂了!”
“咱家真的是土财主?”汤妧扒着他的衣角闪着一双亮晶晶的杏眼。
“土财主又如何?”汤新台敲着她脑门,“凡事当亲力亲为!”
言罢,便抬步去了厨房,汤妧站在原地只觉得想哭的紧,爹,你是不知你做的饭菜是有多难吃啊!
汤妧哀怨了会儿才振作起来,想着疾风还没有喂,怕它饿的紧了忙向后院跑去,只一出了门,便见段锦正站在院子里。
汤妧还记得他之前耍她的事情,扬着头挑眉道:“有事?”
段锦踌躇了一会儿,慢慢上前道:“明日我们要去山上摘果子好能后天去集市上卖,这是最后几日,山上的果子快落完了,你好像都没去玩过,你,明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啊?”
说完,他还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
汤妧闻言只觉得新奇,她回来除了集市还都哪里都没去呢!
“当真?我要去!”
段锦一听不好意思的笑道:“那,那说好,明日卯时初咱们在村口等你!”
“卯……”汤妧一愣,要了老命哦,早晨五点就要去那她岂不是四点多就得起?
“不,不行吗?”
“好,好的!卯时我便去村口!”汤妧默默在心底狂扇自己嘴巴,要你嘴快,要你嘴快!
“嗯!”段锦只觉得欣喜,“那,那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汤妧无力的挥手告别。
她的美梦呦~她的被窝呦~她的自然醒呦~别了!
汤妧一想到这便又叹几口气,一时手里投放草料的动作慢了,疾风便低着头在她脸旁哼哧着鼻子,汤妧回过神来,嫌弃的擦了擦脸,怒道:“臭疾风,你居然欺负我!看我还给不给你草吃!”
她抓起一把草料,抬手左晃右晃,疾风也跟着动,可就是吃不到,急得它甩尾巴。
“哈哈,知道错了吧!”
汤妧还要跟它打闹,汤新台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妧妧,来吃饭!”
“好嘞!”汤妧应道,往马槽里又放了许多草料,“你吃你美味的草料,我吃我难吃的饭菜喽!”
她揉着自己软软的肚子,她老爹的厨艺是指望不上了,她还是以后好好练练自己的厨艺吧!
俩人吃饭时,汤新台一直端着碗出神,今日若不是妧妧无意间说起,就连他自己都有忘了当初他爹给他留下的祖业不止有屋子还有五十亩左右的地,好像是八年前同祖屋一起赎回来的,之后正好他岳家在县里有铺子,便寻了个可靠的掌柜交给他打理,哦,好似是田掌柜。
这件事他之前似乎还得的,怎的忽然忘了?汤新台奇怪不已。
不过既然他现在记起了,那便寻个时间去找找田掌柜,只是他正想着没多久,下午时便有人寻了来,正是那田掌柜。
汤妧当时正在院子里给新种下两株葡萄浇着水,听的有人敲院子的门,她放下水瓢去开门,便见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她面前,她抬头一看,只见那人长着一张国字脸,眉目凌厉,看着便觉得此人颇为精明。
“请问这里可是汤新台汤先生的家?”那男人开口声音低沉。
汤妧点头,“正是,我是他女儿,你寻我爹有何事?”
一听得汤妧回应,男子顿时激动起来,原本凌厉的眉眼变得柔和,“你是小小姐?”
小小姐?这是她在京城时外祖家人对她的称呼,怎么他也这样子喊?还没等汤妧的疑惑问出口,身后便传来她爹的询问声。
“妧妧,是什么人啊?”
汤妧转过身,只见汤新台走了过来看着来人神色疑惑,眉头紧皱。
“姑爷!”男人激动的上前作揖道。
“田,田掌柜?”
……
“今日早晨我方从邻县回来,就听得伙计同我说姑爷你们回到了清溪村,我便急忙赶了过来!”田掌柜大口大口地喝着清甜的井水,没两口便将一个海碗的量喝尽,见他似乎还渴着,汤妧拎着壶又给他倒了一碗。
“小小姐,不敢!”田掌柜忙摆手推拒,汤新台笑着拿过碗让汤妧倒了递给他。
“我已不再是什么朝上的言官,妧妧也不过是个普通姑娘,论起来给你这长辈倒碗水也是值当的!”
田掌柜笑着应了,看着汤妧神情有些恍惚,“小小姐长的与小姐可真像!”
汤新台收回的手一顿,看着一处有些失神,“是啊!真像!”
见汤新台那副模样,汤妧顿时心一慌,她娘刚刚过世时她爹便整日里都是这个没了魂的样子,她可是花费了大力气才将他从癔症中拉出来的!
她扯着汤新台的手忙对着田掌柜道:“田伯伯来寻我爹可有何事?”
“是我岔嘴了,确有要事!”田掌柜取下自己背着的小包袱,“这是姑爷昔日交给我打理的田地的账册,记着租种田地的佃户的名册及其详细情况,这是县里钱庄存着的收上来的佃租的票据,还有这是……”
汤妧看着田掌柜拿出来的东西瞠目结舌,她本来以为他爹只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想不到还是个颇有资产的小地主,她还以为之前的只是玩笑话。
汤新台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这些,“劳烦掌柜跑这一趟了!”
“无碍无碍,对了,过两日我便要回京一趟,姑爷跟小小姐可有什么要我带给老爷夫人的?”
“有,我要给外祖和外祖母写封信!”汤妧忙不迭道,匆匆忙忙地跑回堂屋里写信。
汤新台低垂着眉眼,满含歉意道:“替我向丈人岳母带句话,便说新台实在对不住二老,对不住,明芳!”
“还有,我担忧明芳一人在外孤零零的,又恐现今她芳魂受扰,将她葬在了云山寺受佛祖保佑,所以我想三年后,才将她的坟迁回来,葬入我汤家祖地!”
田掌柜张了张嘴,最终低声道:“是,姑爷,我会带到的!”
“那便好,那便好!”汤新台喃喃道。
“田伯伯,我写好了!”汤妧兴冲冲跑出来打破了这令人哀伤的平静,她将封好的信交给了田掌柜,“田伯伯一定要帮我带到啊!”
田掌柜收了信,小心翼翼地塞入衣襟里,“小小姐放心,田某一定带到!”
“那么,田某便先告辞了,小小姐,姑爷留步!”
“就走啊?”汤妧只觉得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见汤妧有些不舍的可爱模样,田掌柜一直板着的脸露出了笑意,“小小姐,咱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他伸手,递给她自己刚刚闲时用草编出来的一只蚂蚱,一身翠绿的蚂蚱编的活灵活现。
汤妧伸手接过,看着这灵巧的小玩意很是欢喜,“谢谢田伯伯!”
“那田某告辞!”他向汤妧汤新台二人作揖告别,转身走了。
汤妧看着田掌柜的背影感慨,不愧是做掌柜的,行事真是干净利落。
汤新台揉着汤妧的脑袋,转身亦进了自己的那间小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