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111、第三七章 遥远的记忆2

　　哚哚看着身上的玄月石犹豫了，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别的选择，要么默默死在这里，要么提前交出玄月石，逃离这里去见小龙。
　　“小龙哥哥，如果没有了玄月石，我们还能认出对方吗？”她不知道，她是该像是坚守生命一样坚守他们的信物，还是该舍弃信物，坚守真正的生命？她甚至还想，玄月石会不会带她逃离这里？可是，她也知道，没有小龙在身边，凭她目前的力量，根本就驾驭不了。
　　“孩子，去吧，放心，玄月石我会帮你守护好，你们有没有默契一起找到皎珠，就看能不能通过玄月石的这场考验了。”
　　“鳌丙伯伯，难道，你什么都知道？”
　　“我想，我兄长应该告诉过你……”
　　“他说过，您会预知未来，但从没说过您会洞察过去。”
　　“那他应该说过，我对海上边的事情比较了解。”
　　“伯伯，您说的，玄月石的考验，是怎么回事？”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好，我答应您，把玄月石留下。”
　　“好，那么，接下来，凭自己的力量穿过这片黑色的海洋，不管有多痛，不管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绝不退缩。”
　　“我发誓，不管有多痛，不管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绝不退缩。”
　　“好，那你去吧，等你看到西极的天空的时候，便化作了一只小鸟。”
　　“鳌丙伯伯，那你呢？”
　　“孩子，不用担心我，上天自有安排”
　　黑暗的海水，一开始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刚一离开鳌丙伯伯提供的鳌足屏障，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了一份坚定的信念，少了之前的恐慌，反而有一种麻麻酥酥的舒适感，可是，海太黑，她又没有了光，如果不准确地把握方向的话，可能就永远无法穿越这片海域了。
　　此时此刻，除了朝着一个方向奋力向前游，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她卯足了劲，拼命向前，只想早点穿过海洋，看到曙光。
　　这样安适的游荡并没有持续太久，突然，海水又重新激荡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猛烈，在那激烈的摇晃中，她根本无从辨别方向，甚至，因为海水的冲击力太大，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震碎了。
　　“兀郎……”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她叫的，不是在海底陪伴了他她一千多年，给了她足够坚定后盾的小龙哥哥，而是那个已经遗失了很久，只能存在于记忆中的兀郎。
　　可是，没有兀郎，也没有小龙，陪伴她的，只有那激猛的海水和无边的黑暗。
　　就在那一片黑暗中，她突然看见了小龙哥哥，他正静静躺在一个琥珀样的透明贝壳里，在一束圆光的正中心，一如她初见他时的样子。
　　“小龙哥哥，真的是你？”她欢跃地向那个贝壳扑去，就在快要接触贝壳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停了下来。她突然想起，小龙哥哥早已经长大了，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样子。应该是幻觉吧？她犹豫了一下，傻呆呆地看着那束白色的光。
　　她又想起，小龙哥哥曾经待着的那个地方，叫做圆海之心，万一被绞了进去，将是粉身碎骨、无影无踪，那时候，她能拉出小龙哥哥是因为她体内有丹珠，而如今，她只是一条普通的小鱼，根本无力阻止圆海之心对自己的攻击。
　　她答应过鳌丙伯伯，不管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绝不退缩。可是，现在应该怎么做才算作是不退缩？避开这个幻境从其它地方绕行，还是勇往直前只管冲？
　　她站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鳌丙伯伯那句话——“好，那么，接下来，凭自己的力量穿过这片黑色的海洋，不管有多痛，不管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绝不退缩。”
　　……不管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绝不退缩。
　　……都绝不退缩。
　　如果真的小龙哥哥在里边，你会选择绕开吗？不用想，当然不会，可是，眼前的，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的重现？她不敢确定，但她选择不退缩，即便真的卷入圆海之心，此生此世，与真实的小龙哥哥再无复相见。
　　她义无反顾地向那束光冲去。
　　刚挨到光，就有一股巨大的血腥味传来，眼前瞬间一片血红，血的粘稠感也扑面而来，顺着她的鼻腔进入体内，她此前都没想到，已经化作这么小的鱼儿的她，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血。除了鲜血带来的极度不适感，她暂时倒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她都不知道这血是从她身上哪来的。尾巴？还是鳍？
　　只是，这种猜测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她很快就被鲜血淹没了，脑袋里除了大片大片的红，并无其它。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力气逐渐衰弱，连挣扎都无力挣扎，淹没在了一片浓重且无边的铮红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在一阵花香中醒来了，眨巴着眼睛反应了很久——难道我没死？
　　“是的，孩子，你还活着，恭喜你闯过第一关。”
　　“鳌丙伯伯，怎么是您？您不是说，我要独自穿过东海的吗？”
　　“哈哈哈哈……”鳌丙温厚而放肆的笑声回荡在海底，“孩子，这大半天，你在我身边，根本都还没有动呢。”
　　“什么？还没动过？”那之前的奋力游动、勇往直前、视死如归，和那被鲜血淹没的痛苦算什么？
　　“孩子，不要失望，因为你已经通过了第一个考验，如果刚刚你逃开了那个漩涡，这会儿应该就见不到我了，但也不必庆幸，因为，接下来你将会面对更艰难的挑战。”
　　她的身子一个激灵，对那被鲜血整的差点窒息的感觉还心有余悸，除了死，她已经想不出比那更艰难的折磨了。可是，又有什么理由不去面对呢？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吧。
　　“丫头，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唉！”鳌丙一声长叹，“你这么个小身子骨，竟然要承受那么多，我老头子可真是于心不忍哪。”
　　“伯伯，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关。”
　　“孩子，你受了这么多苦，那小子未必会知道，到时倘若辜负了你，你又当如何自处？”
　　“我相信小龙哥哥，而且，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后悔。”
　　“这孩子，你甚至都没有犹豫一下。既然你早就做出了选择，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去吧，希望你记得今天说过的话，关键是，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想开一点，不要自寻烦恼。”
　　“伯伯，看您说的，好像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似的。”
　　“我跟你一样，都希望不会。”
　　“不，您是希望，我是相信。”
　　鳌丙深沉地微微一笑：“去吧，孩子，如果闯出了这片海，记得要好好的。”
　　“谢谢鳌丙伯伯，我会的。”话刚落地，铺天盖地的风浪便又一次袭来了。
　　冷的刺骨，猛的让人根本无法保持在一个地方不动。哚哚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冲散也快被冻僵了，她拼命地向前游去，想以此来抵抗寒冷，可是，前边的海水也一样冰冷。她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冰川上，再怎么游动也徒劳无功，可是，除了咬着牙忍受那透彻心扉的冰冻，徒劳地划动着自己的双鳍，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小龙哥哥，你在哪？为什么还不来救我，或者见我最后一面？”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越飘越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体粘在冰川上。她这才意识到，好像周边不是一片黑暗了。
　　她淌下了一滴眼泪，滴落在那个小小的躯壳上，滚烫滚烫的，她甚至觉得，那个小小的躯体好像动了一下……
　　不是不遗憾，当初这个小小躯体离包裹着的她，留下了太多美妙而闪亮的回忆。还好，那个带给她回忆的人还在，他们一定可以创造出更多的美好，她现在正奔向那些美好而去。
　　后来，色玛姐姐来了，她冷静地查看了一下她的遗体，想了一下，让紫山去找人，她独自盯着那个小小的躯体发着呆，后来，来了一群海人鱼歌女，她们小心翼翼地把她捧下来，放在莲花心上，带回已经消失了的海晶宫的附近，围着她，唱着古老而神秘的歌谣……
　　小龙不会知道，他当初看到的，根本就不是幻境，而是一场真实葬礼的提前预演，只是，这一幕真实的发生的时候，他只顾去收拾龙伯国的巨人，没有机会再亲眼目睹。
　　她又滴下一滴眼泪，这一次，是为色玛姐姐而流，色玛在看到她遗体的那一刻没有哭，也没有流露出悲伤之意，却让哚哚更加觉得对不起她。她们当初在东天，无忧无虑，色玛姐姐心思单纯，只希望待在那片繁花盛开的奇境中，安安稳稳地陪着她照顾好她就可以了，是她把她拖进了风雨之中。
　　虽然在海里，她认识了紫山，可是她能想得出，他们以后要经受的，不会比她少，而此时此刻，色玛姐姐越是什么都不说，她越能觉得出她内心的难过。
　　“色玛姐姐，下次，换我照顾你，罩着你。”
　　她的灵魂继续往上飘，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再一次醒来，小龙哥哥便在眼前了。可是她错了，更大的考验还在不远处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