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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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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些灯笼竟然幻化成了烟花。星星已经看不见了,只有花雨点燃了整个夜空。
陶云出打定主意之后,在街市熙攘的人群中,牵起了严无咎的手。
本来专心在看夜空中的灯与花,严无咎觉得自己的手忽然被人拉住了,他转头一看,陶云出正在漫天星火下专注地看着他。
他的神色那么认真,不像“我觉得你会冷所以要温暖你”,也不像“我们牵着手一起走才不会遇到事故”,而像在南极大陆时一样,“因为我就想牵你的手”。
严无咎觉得头眩晕起来。对,仙人不会头晕,可是谁也不能阻止他眩晕。这一次,他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可是人群太嘈杂了,说什么话都要喊,两位仙人看着彼此,完全忘记了他们可以做一个防护罩,把一切隔绝在外。
谈恋爱不仅会使人类的智商降低,仙人也一样。
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路牵着手回到了阎大大的家里,进了门,回到了“晦朔”。
进入卧房那一刹那,两人都想起南极邮轮上,刚进房间就开始上演的香艳动作片,在目前搞不清对方心意的情况下,各自都有些忐忑。
严无咎尤甚,他曾经会错陶云出的好多次意:陶云出要温暖他,他以为陶云出毫无节操;陶云出要救他性命,他以为陶云出要和他欢好;陶云出怕他渴怕他饿,都是把他当作个小孩子看待。那么这一次,陶云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严无咎根本没谈过恋爱,他过去出于赞美性质地对人间界的女子表达“你很美”之后,女子们自然好像陷入爱河一般和他好了。他能想起唯一的恋爱经验就是和陶云出在南极大陆双双失忆的经验,但是那可以用作参考吗?那个只能用“干柴烈火”形容,那是双方都明确地表露心意的体验——况且,他觉得在做梦时,由于有小世界自动设定的人类身份背景,他好像很懂怎么谈呀。
问题在于,在元神里刻印了梦境的严无咎,觉得他和遗忘了一切的陶云出站在不对等的位置上,陶云出的一切行为,他都会怀疑是自己多心。
而陶云出也正不知该怎么表明自己的心意,刚才在街市上想得特别好,勇气十足,现在却觉得自己独自记得了南极大陆的梦境,他的行为会不会让严无咎就不知所措?
严无咎对他是什么想法呢?陶云出忽然想起在美食小世界时,有一次严无咎主动吻了他,那个时候陶云出根本没弄懂情/欲的意思——那么,严无咎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吻他?
对,没错,就从这里入手了。
牵着手不放的二人在榻边坐下。大概没有什么人谈个恋爱比他们更心事重重了。
归根结底,是因为仙人没有被神人输入“谈恋爱”这个功能吧,这纯属阴差阳错的自我进化过程。
陶云出看严无咎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有些难过。他鼓起勇气牵了他的手,对方却一幅完全没反应的样子。
“无咎。”陶云出决定还是把事情从头说起。
严无咎回过神来,看陶云出一脸要说些正事的样子,心想:果然是会错意了吧,神使果然有大事要宣布。
“我想问问你,你对我有什么想法?”神使宣布了大事。
这句话在严无咎脑子里转了三百六十五圈,终于被他弄明白意思了。
“你很美,做东西很好吃。”严无咎干巴巴地回答,总不能说:我一心想和你在一起吧。
陶云出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循循善诱道:“我对你而言,是什么意义?”
“樗兄在我幼年时保全我,云出又三番四次救我性命,对我恩重如山。”严无咎继续干巴巴地说,他该怎么回答:你在我心里比神人还重要,我可以为了你翻天覆地?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说出口了陶云出会相信吗?
陶云出失望极了,牵着严无咎的手都冰凉了。
不要紧。陶云出在心里安慰自己:早就料到了,南极大陆的事只是一场梦,严无咎本来对他就是这个看法。慢慢来就好,他不信磨不下来。
严无咎在陶云出松开手之后,还是不明白陶云出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在做问卷调查?
“你在美食小世界时为什么要吻我?”陶云出不放弃,继续问。
这个问题算是擦到边了,严无咎一时尴尬得不得了。到底怎么回答?当时我就想把你上了?
“我”严无咎看着陶云出的眼睛,心想:难道这一次不是他会错意?陶云出这到底是询问,还是质问?
再说了,陶云出如果要告白,为什么要一直问他问题呢?这怎么看都像是要找个什么问题的答案吧?如果他回答了真话,是不是会有什么可怕的发展?例如陶云出说:“你果然是这么看我的,原谅我没办法和你一起玩耍了,我走了,再见。”
不擅长恋爱的仙人陶云出把告白现场弄成了刑讯逼供,不擅长恋爱的幽冥人严无咎把告白的绝佳机会看成了陷阱。
“那个时候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严无咎回答道,“我后来不是失去意识了吗?美食小世界的事,我记得不太清楚。”
言下之意,我喝醉酒非礼了您,别见怪。好朋友都这样呢!
相顾无言的两人都觉得自己在追求一个对自己全无心思且不可能到手的对象,各自陷入了悲恸当中。
当晚,那榻里边睡了个严无咎,外面睡了个陶云出,为了消除负面情绪,迎战阎老大和阎老二,齐齐冥想了一番。
到了早上,又各自客气地问好,手是没敢再随便牵了。
两人到了三十三天,发现今日观战的人比昨天又多了许多。在进入第二十八层擂台前,陶云出把昨晚上的挫败暂时丢到一边,和严无咎商量怎么打败阎老大和阎老二。
阎老大和阎老二到底是怎么样的体质,二人也不太清楚,据阎罗殿的传承来看,阎老大应该是和阎大大、阎大一个路数的,都是寒冰体质;阎老二作为负极,就不好说到底是怎么样的了,毕竟有严无咎这样的负极,也有阎二二这样的负极。
严无咎告诉陶云出,三十三天擂台结界之内,是个只能比试法术,无法比试神识的地方,可以使用单个法术或者布下阵法,但符咒这些借助外力的办法则是无效的。他在前二十六个擂台上都是使用了法术就轻易获胜,法术的强大与否与先天体质有极大的关系,但阵法却是后天修习的结果。至于为什么不比试神识,可能是因为三十三天不许把人打死,元神之间的比试过于危险。符咒则是属于靠他人力量的作弊手法,于是也是不能用的。
并且,陶云出最擅长的“化”,在三十三天擂台里不能使用。例如,他想化一个火箭炮或激光炮来用,那是不行的;再例如,他想随心化出一场幻境,或者化出一个替身,那也是不行的,除非使用阵法。而阵法多数是神人创造的,阵法之术浩如烟海,全靠努力修行。
单凭法术,战斗势必是硬碰硬的,而阎二二似乎也更擅长这一类的战斗,才会被严无咎悄悄布下的阵法逮住。但是阎老大和阎老二就不好说了,这两位都有接近三百万年高龄,对阵法的研究至少时间比他们多多了。
严无咎在无何有之乡关了五万年,无事可做,倒是学习了神人的很多阵法,他学的时候陶云出也在跟着学——本来陶云出因为“化”的能力高,并不喜欢阵法之术,因为往往花很长时间布置一个阵法,他本身一个手指头就能完成了。那段时间也确实是带小孩带得好生无聊,就跟着小孩一起学习了。
严无咎修习的多是水系的阵法,这也是阵法中最变化多端的一类。通常的仙人使用阵法是通过画出阵图,或者使用道具摆出阵图,其中最常用的道具是各种晶石,可以增强阵法的威力。但是在比斗现场,这是不可行的。阵法经常是预先画下,用于陷阱的,但擂台开打之前,什么手脚也不能做。
严无咎打败阎二二时,使用的是自己凝结出来的冰块做道具,攻其不意。
而现在阎老大和阎老二都有准备了,这个方法不一定行得通。
而且陶云出和严无咎的体质刚好相反,术法相克,也不知怎么才能配合出个好效果。
“有一个叫做\'水火既济\'的阵法,你还记得吗?”陶云出问。
严无咎说:“下离上坎,水在火上?”说完水在火上,他情不自禁看了一眼陶云出。
不知道严无咎浮想联翩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去,陶云出点点头,说:“这个阵法很大,是个复合阵法,上面一层是水性的,下面一层是火性的,这个阵法的阵图很复杂,你还记得吗?”
“记得。”严无咎随手幻出一个阵法图。
“对,就是这样。”陶云出指了指阵法图的下半部分,“你看,这个阵法图的目的就是功败垂成,逆转乾坤。在最危急的时刻,把对方最强大的攻击反射回去。”
“那布阵怎么布?”
“上面可以用冰做道具,下面我用烙铁做道具。”
“烙铁有点困难,很容易就被发现并且破坏。”
“要在烙铁上下隐形术,你的冰最好也下隐形术。”陶云出说,“但是不能一开始就布阵,会被发现。你到时候等我口信出来就开始布阵。”陶云出说。
“什么口信?”严无咎说。
陶云出说:“无咎,下雪了。”反正严无咎不记得了,他就把南极大陆里发生过的台词拿了出来。
严无咎震动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陶云出。他记得这句话,在多日的阴霾之后,陶云出伏在他身上说的,好像末日中的最大希望一样的一句话。他的语气和当时一模一样。
陶云出什么时候和他还一起看过雪吗?没有!
陶云出关于南极大陆的记忆根本就没有丧失!
可惜严无咎根本来不及细细品味,因为擂台赛的战鼓已经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