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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浮生·曲凉 ...

  •   “因爱生忧,因爱生怖,若离于爱,无忧无怖。白鸢,你可有参透?”金殿佛光闪耀中,佛祖屈指在我额前轻轻一点,白色羽翼瞬间消失,一位身着白色轻纱的美人立于佛前。
      “若因无爱而成佛,身心俱死,那样还有何意义。佛祖,我宁愿用永世仙位换取一世情愿。”
      “看来你尚未了悟”,佛祖拂袖一划,一把水中镜出现在眼前,镜中出现了一抹小小身影,“此镜能见到人间的一些经历,你带回去参悟吧!”
      我在佛前徘徊了五百年,却始终参悟不了人世间的爱恨痴嗔,一面镜子能改变什么。
      佛祖赠于我的水镜被我搁置在一旁,一搁就是十天。再留意镜子时,里面的那抹小小身影早已长大。一身书生装打扮,背上的书篓装满了书籍。身后的女子恋恋不舍地望着他,怀住他的腰:“江郎,无论是否高中,我只要你安然回来。”

      一
      寒风凛烈,天将暮。
      我第六次开口:“让我进去!”
      周围依旧是满含鄙视的目光瞅着我。
      我杵在明月楼门口,衣衫褴褛,凛烈的寒风侵入衣襟,冷的我牙齿骨骼咯咯作响。
      尽管如此,我却依旧高仰着下巴,倔强地不肯走。
      班主见我如此倔强,不由急了,抽出一个鸡毛箪子,在我面前一挥,嚷道:“
      你这乞丐,怎么就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来的吗?”
      我低头,满身的尘埃,破烂的衣裳,纵有貌美的容颜,也被这落魄的模样掩去。的确,与这富丽堂皇的明月楼,格格不入。
      正要反驳,却觉全身一暖,一件华丽精美的披风裹在我肩上。
      抬头,便见他笑意暖暖,俊美的容颜在凛冽的寒风中犹如春日的煦风暖人心脾。
      只是一眼,他便转身踏入明月楼内。充满磁性的声音透过呼啸的寒风,穿进我的耳膜。
      他说:“班主,世上没人愿意被人看不起,若非情势所逼,她不会抛下自尊来求你。让她进去,给她一个机会,若是她表现的不好,你再赶走她也不迟。”
      班主诺诺应道:“是。”
      我扬唇一笑:“这人还不错,比你有善心。”
      班主却冷嗤一声:“不是每个人都有好运碰上驸马爷的!”
      我扬起的嘴唇瞬间凝固,喃喃道:“他是......驸马爷!”
      二:
      明月楼内,箫管笙歌,喜庆一片。一句戏词反反复复哼唱:谁打马渡前过,回身唤取酒喝一口,低声问是谁家姑娘,如花似玉为谁留?
      台上戏子腔调尾音拉的老长,席上贵妇小姐低声哽咽一片。
      有人说,这故事真感人,此等女子,忠贞于爱,为爱而生,为爱而灭。
      彼时,我正端着一杯碧螺春递给驸马爷,闻言,手一颤,滚烫的茶水洒了他一身。
      身边的贵妇骇了一跳,忙怒声斥责,要把我拖下去杖责三十。
      我跪在冰冷的青石上,慌忙解释:“这曲子太感人了,奴婢一时心有所触,才失神倒了茶,望驸马爷饶恕奴婢。”
      他低头,看了我半晌。问:“你感触什么?”
      此时,楼外明月破云而出,清辉洒落满庭。
      我抬眸,目若水中寒月,淡淡说:“这女子太傻!”
      此言一出,正在低声抽噎的贵妇和小姐倏地停住,讶异地望着我。
      驸马爷惨白了脸,久久不语,场中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你叫什么?”他怔了许久,才问。
      我姗姗一笑:“如花。”
      他闻言,怔怔地望着我,而后,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他踉跄地倒在地上。场中瞬间混乱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震的我耳膜生疼。
      二:
      窗外,更深人去寂静,变一庭凄冷。北风萧瑟,落叶纷飞。
      我静静地跪在门外,低头順眉。
      门在这时开了,他一袭白色内衫,面色苍白如纸,身边昌平公主扶着他,眸中却透着森然寒光。
      他问:“你可愿留在驸马府,把这当成你自己的家?”
      我怔愣片刻,抬头看向他,眸中一片迷蒙,喃喃道:“家?”
      他苍白的脸浮起一丝笑,如三月春风,荡人心神。
      扶起我,他英俊的脸庞闪过满满的愧疚,低垂着眉眼:“嗯,家!”
      此后,驸马府便多了个人。有人说,是驸马爷在明月楼新纳的小妾。有人说,是驸马爷的远房亲戚。也有人说,她叫如花,跟那个江南故事中的痴情女子同名,驸马爷念及此,才留下她的。
      登孤亭荒凉,凭栏旷望,静临烟渚。渐觉一叶惊秋,残蝉噪晚,素商时序。
      倚栏而望,静谧的夜空皎月如雪。我轻舞衣袖,云鬓横斜,浅声吟唱:“他在夜里把灯点,四书五经读几遍,是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守在一边。她在灯下把墨研,荆钗布裙一双眼,看他寒窗苦读十年誓要上得金殿。”
      “后来呢?”他突然在身后冒出一句。
      后来……
      我低头苦笑,心里滑过浓浓的哀伤。起身,学着戏台上的戏子,兰花指一翘,拿腔拿调哽咽地唱:“看春花开又落,秋风吹着那夏月走,冬雪纷纷又是一年。她等到,人比黄花瘦。”
      月舞凄霜夜,道尽了痴言,却道不尽,落寞的红颜。
      他垂眸,侧脸在月下忽明忽暗。
      他说:“那女子叫什么?”
      我答:“如花”
      我问:“驸马爷叫什么呢?”
      他倏地抬头,眸中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在浮动,嘴唇嚅了嚅,缓缓应道:“江飞钥。”
      “ 哦”,我懒懒说道:“可真巧,那个江南故事中,痴情女子就叫如花,薄情男子也叫江飞钥。”
      他面色瞬间惨白,跌跌撞撞地踏着一地碎月而去。
      三: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空阶寂寂,万赖无声,西园初生衰草。
      梦中,她一身荆钗布裙,倚着园中那颗百年桃树,面如桃花,却难掩病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倚着桃树的身子已渐渐枯瘦,锦帕上的血也一日多过一日。桃树那厚重的皮上血迹斑斑。
      她撑着羸弱的身子,面朝东方,那是京城。她清明的眸已经日渐迷蒙,倚着树,她日复一日地诉说着他们的誓言,门外的燕子飞来又复去,江阔云低望几遍,终是在第五个桃花盛开的三月,她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倒在园中那颗桃树下,两行素泪犹如纷飞的桃瓣,簌簌而落。
      她说,待到花开花谢,江郎,这一生,我只为你守候。
      她说,江郎,你可记得,小渡口,那个荆钗布裙名唤如花的女子。
      低眼,泪湿了衣襟。
      我倏地从梦中惊醒,才觉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起身,就着微弱的烛光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却无意瞥见角落一个影子,嘴角掀起一抹讥诮。
      我仰着下巴,说:“公主你走错房间了!”
      她闻言一怔,缓缓从阴影下走出,貌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她说:“如花,我不管你与江郎之间有什么,但,你必须得离开他。”
      江郎!多么亲昵的口吻,心口莫名一痛,我挑了挑眉,说:“我为什么要离开?”
      她如水双眸竟然浮起阵阵泪花,声音缠绵又无奈:“因为他是驸马爷,是我爱的男人,我不能失去他。”
      我问:“若是失去他,你会怎样?”
      她瞬间呆滞,好一会儿才哽咽道:“会死!”
      会死!突然脑海又浮现出那个倚着桃树眺望的女子,眸中处处昭示着哀切与悲怜,她又何尝不是为了爱而死。
      果然,这世间的男子皆是薄情人,伤了一个又一个痴情女子的心。
      我讥诮一笑:“好,那等你愿意为他死再说。”
      四:
      庭院寂寂,月色憧憧。梧桐落叶,杜鹃啼血。
      深夜小巷,人声瞬间鼎沸起来,驸马府走水了,大火烧亮了京城半边天。以往金碧辉煌的驸马府一夜间变为废墟。
      皇上为此勃然大怒,下旨严惩纵火者,却发现这场大火是从一个名唤如花的女子房间起的,而此场大火唯一葬身火海的就是她,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再到驸马爷新建的府邸,已是一月之后的事了。
      我一袭白纱随风轻扬,呆呆地伫立在府外,从清晨站到了日暮,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缓缓踏过青石阶,向门口小斯略一躬身,淡淡说:“劳烦通报一声驸马爷,如花求见!”
      小斯错愕地望了眼我,随即匆匆地跑进了门。
      不一会儿,便听见昌平公主抽噎的哭喊声。
      回头,却见他一身白色内衫跌跌撞撞地奔向我。后面的昌平公主哭着要去扶他,却被他挣脱。
      看见我的刹那,他突然顿住,眼眶似乎有晶莹的泪在翻滚。望着我的脸,他低沉沙哑的嗓子轻柔地唤道:“如花,是你吗?”
      我不知道,以往清秀俊美的容颜,为何如今如此邋遢不堪,惨白的毫无一丝血色。
      “如花,真的是你吗?”他颤抖着手伸向我。
      透过他我望向身后满脸惧意的昌平公主,嫣然一笑:“江飞玥,是我!”
      然后缓缓扯下面上的白纱,我清楚地听到周围阵阵抽气声。
      五:
      青铜镜,梨花台,桃木梳,胭脂盒,我一样一样地抚摸过去,手却停在妆台上一只凤尾簪上。像是触电般,我猛地抽回手,簪子应声而落,摔成两截。
      我皱眉,蹲下身子,正欲捡起,却被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抢先拾起。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瞳眸。
      他伸手,轻柔地抚上我的脸。我一怔,正欲拍开,却听他开口,声音隐藏着怒火和心痛:“是她刺的吗?”
      我起身,坐在梳妆台前,抚摸着脸上已经结疤的伤口,凄然一笑:“她太爱你了,爱到容不得任何人抢走你!”
      他面露痛色,缓缓阖上眼,说:“是我害了你!”
      他说,是我害了你,而不是,她,害了你!
      泪,无声地沿着眼角流下。我笑着说:“江飞玥,你很爱她!”
      他闻言,抬头望着我,神情复杂难明。
      我却不再看他,问:“你何以如此邋遢不堪?”
      他轻声一叹,转身望向窗外,声音飘渺:“我以为,你死了!”
      心突然漏了半拍,莫名地疼起来。
      以为我死了,所以你病了!却不知你是对如花太过愧疚,还是......如花在你心中尚有一丝地位。
      望了望窗外远去的大雁,我苦涩一笑,轻声吟道:“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转身望着他:“你知道吗?如花最喜欢吟这首诗了。”
      他不语,背对着我,欣长的身影在迷蒙夜色下,像是一朵夜里绽放的荷花,无人欣赏,暗含落寞孤寂,却无人诉说。
      落寞孤寂?我怎么会想到这个词,他的仕途如此顺利,怎么会落寞孤寂。
      我冷嗤一声,暗笑自己胡思乱想。
      他却问:“你恨我吧?”
      恨吗?我不知道我是否恨你,可是,我知道,如花恨。她的恨,犹如寒冬腊月里的一根冰刃,没了融化她的温柔,便只能越演越烈,一根接一根,直到她整个胸腔都填满了冰刃,锐利无比,却又极易折断。
      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雪,瑞雪纷飞,白皑皑一片,苍茫之色。
      沉默一会儿,我说:“江飞玥,你娶我吧!”
      似是没料到我会突然说这句话,他低垂的头蓦地抬起,眼里闪过一丝争扎。我邪魅一笑,走进他身前,垫起脚尖,吻向他的薄唇。冰凉的,却让我依恋。他却猛地推开了我,面露痛楚,沙哑着声音说:“不行!”
      心像是被利刃狠狠地划过,鲜血充斥着整个心田。江飞玥,你何以,这么残忍地拒绝我,拒绝如花的一片痴情。
      怒极,我一把推了梳妆台,台上的物品七零八落,噼里啪啦落在地上。为这个寂静的夜,凭空添了丝凄凉。
      “江飞玥,这是你欠如花的,你必须还!”
      我冷笑一声,语音凄厉:“你欠如花的,公主也欠她的!这辈子你们是否都要昧着良心过? ”
      他闻言,怔怔地望着我,眸中的痛楚昭然若揭。
      却在这时,公主走了进来,不发一言,她便跪在我身前。
      江飞玥惊呼一声:“平儿,你起来!”
      何止是他,就连我都吓了一跳。我说:“公主,小女子命贱,受不了公主如此大礼,公主还是起来吧!”
      她却挣脱江飞玥的手,拉着我的裙裾,泣不成声:“如花,你别怪江郎,都是我的错,是我爱恋江郎,爱恋他的英俊,爱恋他满腹经纶,爱恋他的温柔。是我要他娶我的!”
      我低头,伸手挑起她精致的下巴,望着她满脸泪水,真是我见犹怜。
      若不是亲身体会,很难相信,这么一张脸却有那么一颗歹毒的心。我冷笑:“公主,你一刀一刀刺入我的脸的时候,为何就不曾心软过,你推翻烛台时,为何就不曾怜惜我好歹是条人命!”
      “平儿,火是你放的?”他一脸不可置信。
      我笑:“怎么,难不成驸马爷以为是我?”
      他嘴唇嚅了嚅,终没说什么。
      昌平公主却大笑了起来:“人命?哈哈......”
      我蹙眉,这笑在我听来格外地刺耳,正要叫她闭嘴,却不想她后面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我惨白了脸。
      她突然顿住笑声说:“如花,你是人吗?”
      六:
      我本是佛祖座下的一只白尾鸢,因参不透人世间的爱恨,留恋在凡尘。
      其实很多时候,我会想起,在佛前瞑目静修的那段日子。这样的日子,却在一次听禅中打破。 “因爱生忧,因爱生怖,若离于爱,无忧无怖。白鸢,你可有参透?”金殿佛光闪耀中,佛祖屈指在我额前轻轻一点,白色羽翼瞬间消失,一位身着白色轻纱的美人立于佛前。
      “若因无爱而成佛,身心俱死,那样还有何意义。佛祖,我宁愿用永世仙位换取一世情愿。”
      “看来你尚未了悟”,佛祖拂袖一划,一把水中镜出现在眼前,镜中出现了一抹小小身影,“此镜能见到人间的一些经历,你带回去参悟吧!”
      我在佛前徘徊了五百年,却始终参悟不了人世间的爱恨痴嗔,一面镜子能改变什么。
      佛祖赠于我的水镜被我搁置在一旁,一搁就是十天。再留意镜子时,里面的那抹小小身影早已长大。一身书生装打扮,背上的书篓装满了书籍。身后的女子恋恋不舍地望着他。
      灯凄惶,灼泪染霜华。依稀间,如花的容颜展现,俏峨眉,桃红腮,巧笑嫣然,荆钗布裙。
      永远忘不了,她滚烫的泪灼了我斑驳的身子,她说,桃,人世间,最不平等的便是爱情,你先爱上了,便注定这局你输了。
      永远忘不了,她拨弄琴弦时哀伤悲切的眸,她说,琴弦如思绪,时乱时疏,纷乱无章却又暗含音符。
      永远忘不了,她容颜憔悴独倚危楼,她说,情,似发,剪不断,理还乱。情,如水,将断不断,永流不息。
      吟庭弄弦,清音断咽,她悲切的眸像种子般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泛滥成滔天江水。
      那时,我便想,江飞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值得如花这样度日如年,日日饱受相思之苦。
      昌平公主猛地后退几步:“如花,你不是人,你是一只修行了五百年的桃树精!”
      我没有反驳,而是回眸望向江飞玥,说:“江飞玥,如花她爱你,爱到用生命来证明她的爱。”
      他惨白了脸,俊美的容颜满是不信,或许是被昌平公主的话吓到了,或许是如花的死触动了他,他呆呆立在那,一动不动。
      回头,看着昌平公主平静无波的表情。我问:“公主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她却得意一笑:“昨日你突然出现,我便觉得奇怪,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在受了那么重伤的情况下逃出来。疑惑之下,我便派人快马加鞭赶去江南。”
      她冷哼一声,“谁料想,却让我得到一个意外消息,如花早就病死了,更加奇异的是她居住的宅院里,有棵大桃树在一个夜晚凭空消失了。于是我大胆设想,你就是那棵桃树,果然,你就是!”
      我笑:“不错,如你所言,我本是一只修行五百年的桃树,凭借五百年的修行远远不能化作人行。”
      犹记得那年,她满目星辰,面若桃花。深山里的雾缭绕迷朦,她一袭绿罗裙,踏在荆棘的路上。意外的相遇,她看见了我,一支被人从深山老林里连根拔起的桃树。家徒四壁的她却在卖桃商人手中将我买回,倚在我身旁,轻柔细语。桃,你知道吗,飞钥最喜欢便是桃了。
      于是,我便知道改变我一生的那个人叫江飞钥。
      不久之后,她却是满目忧愁,凄切悲怜。桃,你说飞钥还会回来吗?说完暗自低头侧目。似是喃喃自语,他,还会回来吗
      年复一年,不知道等了多少个夜晚,思念无边无际蔓延在整个心田。那个拨乱琴弦的她日渐憔悴,每日她都会在我树身下弹奏,一遍又一遍,等到枯藤长出枝桠,直到碧血染就了我一身的桃花,她才思念成伤,郁郁而终。
      她日日夜夜鲜血的浇滴,使我吸收到她的精元,化身成人形。那时起,我便成了如花,那个爱江飞钥爱到死的如花。
      我嗜血一笑,:“昌平公主,你欠如花的该还了!”话音未落,我一掌劈向她,眼前却闪过一道冰冷寒光,封印!惊讶之余,收起掌风,后退数步。却不料那封印尾随而至,骇然下,我欲遁去,却不想所有的法术全部失灵。低头见自己的裙裾上贴着一张付印。这才恍然大悟,昌平,她跪下原来是为了这个!
      认命地闭上眼,如期的撕心之痛没有到来,却听到昌平公主撕心裂肺的嚎叫:“江郎!”
      睁眼,便见他嘴角血流如柱,那双眸流露出的温柔让我,痛!
      良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说:“江飞玥,为什么?”
      他忽然笑了,像是得到解脱般,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重重地倒在地上,胸前的剑明晃晃地刺痛了我的眼。
      昌平公主踉跄地栽倒在地上,抱着他,一遍一遍拂去他嘴角的血渍。哭着说:“江郎,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他咳出好几口血,却依然带着笑说:“看来该还的逃也逃不了!”
      然后,我就像做梦般听完他的话。
      他说:“如花,其实我不是江飞玥,却和江飞玥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我叫陆子楚,是密县一户盐商的幼子。五年前,家父无意听见州府知县的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家十八口人除了我全部灭口。我仓皇地逃出密县,来到京城,不想在客栈被他们寻了踪影。”
      鲜血越涌越多,我哭着叫他不要说了,他却继续说道:“你知道吗?那夜的月很圆,风也很大,我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无边无际的恐惧在我心里蔓延。我以为我终究逃不过一死,等了很久都不见他们来,却闻到隔壁房间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我大着胆子越过门檐,他就躺在血泊里,见到他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顿时明白了,他们杀错了人。我扶起他,他尚有一口气,抓着我的手,他说,看来这是命,你命不该绝,而我,命该如此。”
      说到这里,他清明的眸渐渐迷蒙,伸手抚上我的脸,说:“如花,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你,便被你眸中浓浓的哀伤的吸引了,是怎样的经历让你染上那么浓的哀伤呢当你说你叫如花时,你知道我的震惊吗?犹如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场轩然大波,我的五脏像是被千万嗜血的虫在啃咬,锥心地痛。”
      我痛哭,声声断肠:“那,你为何不愿娶我?”
      他双眸难掩哀伤,望着我,认真地说:“因为你是江飞玥的妻,而不是我陆子楚的妻!我已经害他丧了命,怎能,再夺他的妻子!”
      这就是造化弄人,你不是江飞玥,却必须承受着他的一切;我不是如花,却甘愿为她入了这乱世红尘。不求爱的荡气回肠,只求能够卑微的爱一场。
      东风寒,衣袂,凌乱。
      我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陆子楚,我不是如花,不是如花了,你愿意娶我吗?”
      他微微一笑,眼神倏地一暗,触摸我的脸的手滑落下来,如夜空星辰,骤然坠落。
      泪应该是落干了,否则,我怎么没了泪,干涸到一滴不剩!
      雪花漫漫,落叶花残,云里几声断雁。
      我缓缓抚过他的轮廓,从眉到眼,再到冰凉苍白的脸,想牢牢记住他。突然好后悔,后悔自己来找他,身后传来锥心的痛,我犹如败落的花,翩然坠落。
      看着昌平公主狰狞的脸,我缓缓拭去嘴角流出的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这次,谢谢你!”
      然后兀自笑了,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满足地闭上眼。恍惚间,他走向我,那含笑的眼眸,恍若隔世的梦。(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浮生·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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