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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戏人影—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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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下半身整个失去了知觉,他心里一惊,以为自己跳楼跳出了毛病,赶紧睁眼一看,才发现陆陵和安可一个枕着他的大腿,一个枕着他的小腿,都睡得无比香甜。
隔间外面很安静,天亮之后大部分鬼都会找黑暗的地方待着,现在暮色大概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顾淮没有惊动还在睡觉的两个人,他艰难地撑着地面坐起来,靠在后面的沙发上。
陆陵躺在他腿上,手无意识地半搂着他的腰,顾淮舍不得动。
淡薄的晨光透过蒙了灰尘的窗户照进来,莫名感到一丝温暖,顾淮忽然很庆幸自己留在了地府里,不需要做一个孤魂野鬼,也不需要带着上辈子那么多的遗憾投胎转世,然后忘记一切。
师父去世之后顾淮就下山找了一所高中读书,陆陵陪他报完道之后就消失了,顾淮找遍了学校附近的每一条街都没有看到陆陵的影子。
那个时候他真的很害怕,毕竟人生前十七年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多人,学校里教的东西他都闻所未闻,连读书识字师父都是用的古时私塾的教材教得他,学写的也是繁体字,他就这样的格格不入,甚至不用说话不用做什么,站在那里就是众人侧目的异类。
也不是没有人很友好的接近他,可当时顾淮还沉浸在相依为命的师父去世,还有陆陵离开的悲伤中,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分辨和接受那些善意,所以到了后来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愿意接近他,和他说话了。
高二高三两年稀里糊涂地过去,没有认识什么朋友,也没有在学校里学到太多的东西,最后只考上了一所很普通的大学。
顾淮隔着空气用指尖描画陆陵近在咫尺的睡脸,恍恍惚惚想起了那灰颓丧气的几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尤其是他差点被退学的那一年。
顾淮在高三的时候已经很少听课,班里没有他的座位,老师在教室最后面给他搬来一套破旧的木桌椅,同学经过的时候都是绕道走,不过当时顾淮并不是很在意,他只是每天在那里看师父留给他有关道法的书,要么就是拿着剪裁好的宣纸画画。
他画班里的同学,画站在讲台上声嘶力竭讲课的老师,画从他那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的窗外的蓝天和细碎的云,然而画得最多的就是陆陵。
他怕时间过了太久,自己会慢慢忘记陆陵的样子。
他画陆陵好看的桃花眼,画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画他微抿的薄唇,画他微敞的领口,洁白的衬衣领子,画他精致的、线条优美流畅的锁骨,几乎痴迷。
那天班上几个男生打闹时从他桌前经过,不小心碰歪了桌子,里面那些画全都掉了出来,包括几张画得很露骨的。
顾淮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多同学围在他桌前一脸震惊地看着地上的画的样子。顾淮真的慌了,他赶紧推开围在外面的人跑过去,然后颤抖着手捡起散在地上的画一股脑的塞进桌柜里。他低着头,几乎要把头埋在胸前,耳根红得滴血。
那时大部分人尽管震惊,但是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后来还是有好事的人把这件事告诉了班主任,顾淮同性恋的名头已经被坐实了。
老师让他带着那些画去办公室,顾淮就一直站在办公桌前等着老师看完那些画。
“你……还这么小,性向问题我不多说,但是怎么能在课上画这样的画呢?教室后面的摄像头拍得一清二楚,顾淮,你回家好好反省几天吧。”
顾淮拿着画回了教室,一声不吭地开始收拾东西,有几个同学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转过身去。
顾淮在这里除了学校宿舍没有其他固定的住的地方,他也没有钱去住酒店。那天正好下了雨,他出来的时候忘记了带伞,等顶着书包跑到一个公交车站牌附近躲雨的时候,他手忙脚乱地展开了一直放在外套里层的画,虽然保护得那么好,但是还是湿透了。陆陵的眉眼变得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蹲在那里哭了很久,直到深夜雨停,路上没有一个人的时候才站起身。
不过最后老师还是想办法让他在学校里留到了毕业,总算不用再在那个什么都无法承受的年龄去面对更多令人心慌意乱的事。
顾淮的指尖还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停留在陆陵的睫毛上,陆陵却忽然睁开了眼睛,顾淮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收了回去,紧紧攥成了拳,想掩饰住心虚。
陆陵迷迷糊糊坐了起来,神情里带着点懊恼,他都不记得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居然醒来就天亮了。
他伸了一下腿,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一低头发现是昨天晚上那个小鬼,赶紧收回了脚,不过小家伙睡得很熟,被踢了一下也没醒。
陆陵回手勾住顾淮的脖子,“你是不是傻?一晚上腿不觉得麻吗?”
顾淮摇摇头,“我也睡着了,都没感觉到。”
陆陵站起来把安可抱到一旁睡着,然后给顾淮递了一只手:“来,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顾淮拉住陆陵的手一使劲,然后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了,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儿力气。
他讪讪地笑了下:“好像是不行……”
陆陵一把把他提溜起来扔到了沙发上,然后开始给他捏腿。
顾淮赶紧拦住他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陆陵拍开他的手,“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我就试试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