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夏至》唯闻春暮

8、第 8 章

　　29 只是一个课间的十分钟，全校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孙小洛是同性恋。每个人都在传。

　　只是几天的时间，孙小洛这个人成了很多人眼中的洪水猛兽，走到什么地方都有人公开的指指点点。

　　“就是他，就是他，孙小洛。看来还长的蛮不错的，竟然是个同性恋。”

　　“他是日本人哎，会搞这么变态的事有什么奇怪的，日本人本来就变态。”

　　“真的啊，真是变态。”

　　“难怪他不跟女生说话，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同性恋。”

　　“哎，对了，孙小洛不是住在钧维家吗？那钧维也是同性恋了？”

　　“这样一说还真的有可能啊，听说钧维二十一岁就来我们学校了，六年都没有交过女朋友。”

　　“搞不好，这两个人有一腿。”

　　“什么搞不好，是肯定有一腿。你没看见钧维平时都把孙小洛当个宝似的，犯了什么错都帮他说好话。没有一腿，只是师生的话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听说孙小洛的哥哥跟钧维是同学。”

　　“真的啊？那孙小洛的哥哥也是同性恋了？”

　　“你们说，钧维跟孙小洛会不会有艾滋病？”

　　“真可怕，艾滋病啊。学校怎么不开除他们。我们学校可是名校啊。怎么能还让这种人留在学校里。”

　　“听说孙小洛的哥哥是我们学校的股东。”

　　“难怪把孙小洛那个变态弄到我们学校来。该不会是在日本被赶出来了吧。”

　　越来越难听的流言，越来越多的鄙夷目光，越来越多的人当着孙小洛的面说他是同性恋，骂他是变态。越来越多的学生家长到学校抗议，学校里有同性恋的存在对他们孩子的身心发展有非常坏的影响，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老师。

　　学校也对这件事很是头疼，有人要求校长开除钧维和孙小洛，有人也认为没有必要做到那种地步，劝退就是了。

　　30 孙小洛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学校了。胡君经常盯着他的座位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人在说话。钧维咳嗽一声：“自习的时候不要说话，讨论问题声音小一点。”

　　有人哼了一声：“同性恋有什么资格管我们。”

　　有人接了一句：“搞不好还是变态，十个同性恋九个变态，不是吸毒就是杀人。”

　　钧维听到了他们的话，没有说话。这几天，不只是孙小洛，连他都倍受非议。他知道这都是因为孙小洛的日记，可是，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孙小洛？对于是谁将孙小洛的日记复印出来到处散布，钧维在心里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钧维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大学同学，现在的市长秘书姜木林打来的电话，钧维走出教室：“真是罕见啊，给我打电话。什么？哥哥哎，你也相信我是同性恋？哎，就算我是，我也不能对一个孩子下手吧？明天？明天的话，晚上吧，我后天早上没有课，我肯定带他去，你们都没见过这孩子吧？跟黑崎长生长的不是很像，娃娃脸大眼睛，估计是像他妈妈吧。行，挂了。”

　　钧维转身，吓了一跳，胡君抓着试卷，面无表情：“钧老师，孙小洛的日记，你查出是谁拿了吗？”

　　钧维将手机塞进口袋：“那事已经没有必要再查什么了，丢就丢了吧，是他自己太不小心了。你有事？”

　　胡君展开试卷：“这题我觉的还有第三种解法。”

　　钧维认真的看着胡君的解题过程，胡君则是看着他：“钧老师，你果然还是喜欢孙小洛的吧。”

　　钧维挑眉：“我喜欢孙小洛跟不喜欢孙小洛，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比高考还重要？还有半个月就是期末考试了，你应该知道这是第一次摸底考试，对每个高三考生来说都很重要，你要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学习上。我觉的别的事，对你们来说应该都不重要甚至可以忽略。”

　　胡君没有再说话，钧维将试卷还给胡君：“这第三种方法不对，你漏算了周长，你把周长带进去再算一次。”

　　胡君看着钧维走向办公室，嘴角扬起一个冷笑，低语了两句：“也许对别人不重要，但是对我很重要。”

　　何蕙探头看了看：“胡君，你跟钧维接触那么近干什么？小心艾滋病。”

　　胡君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试卷揉成团丢了出去，回头看了何蕙一眼：“麻烦你不要老是偷听别人说话，还有，有点常识，艾滋病的传播途径不包括说话，握手这类接触。”

　　31 孙小洛整天窝在家里，不停的画画，一画就是半天。钧维回家就看见孙小洛要死不活的样子，觉的很不适应却又没有办法，他还只是个孩子，被卷入了充满恶意的流言中，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已经很不错了。

　　钧维将蛋糕在孙小洛面前晃了晃：“你最喜欢的蛋糕，水蜜桃口味。”

　　孙小洛还在画，只是嗯了一声。钧维放下蛋糕，去厨房拿叉子，回来却看见孙小洛用手指挖着蛋糕大口大口的吃着。钧维走过去，随手将抽纸带过去：“用叉子，你那手脏不脏啊？刚才还抓着铅笔。”

　　孙小洛将蛋糕往自己面前一拉：“嫌弃就不要吃。”

　　钧维挖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将叉子递给孙小洛：“我果然还是不能适应吃这种东西。你慢慢吃。明天下午跟我去参加老同学聚会，想当初我跟你哥在大学的时候，这些老同学真的很照顾我们。”

　　孙小洛抬头：“啊，我知道，哥哥有说过。哥跟哥哥在宿舍里最小，有次他们还帮你们去打架了。我要去我要去。”

　　钧维对孙小洛这几天一直画的东西好奇起来：“你这几天一直在画什么？给我看看。”

　　孙小洛将厚厚的一叠画稿递过去：“漫画哦，我跟哥的两个人的漫画故事。”

　　钧维翻看着，从这些画稿中能看出孙小洛的绘画功底很扎实，风格也很清新自然，只是他设计的那些台词，让钧维无话可说，套用一个现在很流行的词，那就是很小白。

　　钧维的目光突然盯在了一张画稿上，看了很久，转头看着孙小洛：“这一张，是什么意思？‘小猪哥’？”

　　孙小洛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哦，这个啊，就是那天我趁哥睡着了之后，在哥后背写了字，折腾了很久，哥都没有醒。我还写了个错字，准备擦掉，可是等我拿来毛巾，字已经干掉了，我就算了。”

　　钧维感觉自己有些抓狂：“我说我那天洗澡，毛巾上怎么会有红色，原来是你在搞鬼。”他将画稿丢在沙发上，边走边脱衣服，准备去洗澡。

　　孙小洛撇撇嘴，继续奋斗吃蛋糕，瞄了钧维一眼：“啊，哥，我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热水器坏了。你要洗冷水澡吗？”

　　钧维咬牙：“你又搞什么名堂了？算了，我去浴室洗澡，你要不要一起去？”

　　泡在浴池里，孙小洛舒服的叹了口气：“好舒服，有点温泉的感觉。哥，我帮你擦背。”

　　钧维瞄了他一眼：“免了。”

　　孙小洛笑了起来：“那哥帮我擦。”

　　钧维叹气：“你这句话才是真正目的吧。”

　　洗完澡，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孙小洛连蹦带跳的跑在前面，钧维则后面慢慢的晃。孙小洛回头看了钧维一眼：“哥，快点，快点，不要像个老头一样，要跑起来，生命在于运动。”

　　钧维哼了一声：“刚洗完澡不想运动，要运动你自己一个人运动去。”

　　32 校长找钧维谈话。校长的意思是希望钧维在这届高三毕业之后换一个工作环境。钧维拒绝了：“不用等到高三毕业了，等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我就走人。我想只是个换个数学老师，对他们的影响不会太大。”

　　钧维也知道，这次的风波在这个学校里想要平息，是永远不可能了，他也懒的再做下去。

　　钧维站在讲台上：“今天我们把高二上下册的内容过一遍，重点我已经给你们挑出来了。黑板上这几题，是历年高考中出现几率最高也最能看出高二基础的典型题目。第一题，何蕙；第二题，胡君，第三题......”

　　钧维拉开抽屉拿直尺，却看见了孙小洛的日记本，虽然已经磨损不堪，但是那熟悉的字，让钧维可以肯定这本就是孙小洛丢失的日记。他拿出来，拍拍灰，放在讲台上。

　　下了课，钧维将孙小洛的日记夹在书里，离开了教室。胡君跟了出去：“钧老师，孙小洛，真的不来学校了吗？”

　　钧维回头看了胡君一眼：“他本来就只是在这个学校里混时间，来不来学校都没什么。”

　　胡君叹气：“我本来还打算给他补习的。”

　　钧维笑了起来，那种玩味的笑，他慢慢的转身，盯着胡君的眼睛：“胡君，你除了好奇心有点重之外，其实还算是个不错的孩子。”

　　钧维回到家，将日记递给孙小洛：“你的日记。找回来了。快点换衣服，我们去参加聚会。”

　　孙小洛惊喜的看着自己的日记，很快就皱起了眉头，将本子递到正在换衣服的钧维面前：“哥，这写的是什么？不是我写的，好像也不是哥写的。”

　　钧维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一把抓过本子，猛的合上，将孙小洛推回他的房间：“快点换衣服，这本子就烧了吧，你反正已经用新本子写日记了。”

　　孙小洛拍着门：“为什么啊，刚才那些写的是什么东西啊？啊！哥！”

　　钧维坐在床边，打开本子，里面都是不堪入目的脏话，看来写这些话的人很激动，连纸都划破了。钧维叹口气，将本子塞进包里，想了想，从带回家的试卷中抽出一份，也塞进了包里。

　　孙小洛踹门：“哥，好了没有，好了没有，可以走了吗？”

　　钧维嗯了一声，拿着包走出来，顺手理理孙小洛的围巾：“等下要乖知道吗？不然的话，不带你到处去玩。”

　　孙小洛呲牙一笑：“哥，你放心，我绝对会是天下第一乖的小孩。”

　　晚饭订在了幻月楼的高级包厢里，钧维和孙小洛进去时，里面已经有三个人在等着了，分别是市长秘书姜木林，省长秘书陈东，公安厅厅长秘书张章。姜木林上前搂着钧维的肩：“好家伙，还要我请你！这就是小洛？长生的弟弟？”

　　钧维点头将孙小洛往前面推了推：“小洛，打招呼，这是姜哥，这是陈哥，这是张哥。三位哥哥，他就是黑崎长生最宝贝的弟弟，小洛。我早就说了，他跟黑崎长生不是很像。”

　　孙小洛乖巧的打招呼，然后就坐在一边喝果汁，眼珠骨碌碌的转来转去。张章把菜单递给他：“点菜吧。小弟弟。我说，感觉我都可以做他叔叔了，他多大？”

　　正在跟陈东说话的钧维回了一句：“十七，张章，点菜就你点吧，他那汉字水平比长生还要差，被我逼着学了三个多月的汉字还是没什么进步。张章，你过来一下。”

　　张章对孙小洛笑了笑：“我大他整整十四岁啊。真的可以做他叔叔了。”

　　他走过去，钧维背着身将从日记中撕下来的一页和试卷递给他：“帮个忙，给我做个笔迹鉴定。我要肯定一件事。”

　　张章随手将两张纸塞进口袋：“明天下班前给你答复。”

　　吃饭时，张章和姜木林说了很多钧维和黑崎长生在大学时的趣事。姜木林拍拍孙小洛：“你知道吧，你哥跟钧维都是十七岁就考上大学了，在我们学校还小小的轰动了一下，两天才啊。结果时间长了，我们发现，什么天才啊，两天生的蠢材。你哥汉字无能，自理生活无能，人际交流无能，追女朋友无能，被我们称为‘无能天才’。钧维还好，那时就是一个纯真的少年。一无能天才跟一纯真少年写交换日记，结果，交换出了一个无耻的女人。”

　　钧维摆摆手：“行了，陈年八十代的事了，不要再说了。木林，什么叫无能天才和纯真少年，这个无能天才和纯真少年可是帮过你很多忙的。还有，他弟弟还在呢。”

　　孙小洛嘴里塞满了食物，听到了这话，忙将食物咽下去，举起手：“没有关系，而且我们家无能是遗传，都不会做家务。”

　　钧维给他一个白眼：“这点我早就见识过了，我六年前买了十个碗，到你出现为止，一个不少；你来了不到一个月它们就全部进了垃圾箱。洗个碗都不会有够无能。”

　　孙小洛撇撇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