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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钓小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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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婶和伏二叔发生了什么,小鼠娘又去了哪里,会不会回来接小鼠,这些对伏玩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那些大人们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得越来越复杂,直到一团糟糕,又总是自大的轻视着小孩子,认为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理解,十分自信又固执的将小孩子排除在一切有关“大事”的范围之外。
他们不会去想一个孩子独居的彷徨和无助,不会去想小鼠发现母亲不见的担忧和惊慌,也不会去想起给她一个小小的安慰,哪怕是一个口讯。
万幸的是,伏玩现在的世界只有小孩子,看到的接触到的全部都是小孩子,不用学着去把世界复杂化,她倒是乐得自得。
吃饱喝足了总得找点事做,伏玩看了看隔壁,一只生气的小鼠鼓着腮帮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的卡通鼠形象立刻出现在了她脑子里,喲,小黑鼠还会脸红呢,伏玩突然嘿嘿笑了两声,毫无征兆的突然从屋子跑了出去,也顾不得每日必睡的午觉了,睡觉哪有挑逗一只人性化的小鼠有意思啊。
伏玩忽然明白了那些猫咪的感觉,为什么不吃老鼠却还要费力去抓,又为什么抓了又放跑,然后周而复始的游戏着。
没有电脑,没有电视剧,没有游戏的三无年代对伏玩来说,生活是需要调剂的,否则只能呆呆的看着院子里四角的天空,可天空又没有小鼠好玩。
伏玩眼睛在之前树干后的墙洞上瞄了瞄,洞口太小了,什么都看不到,伏玩又把之前的木梯子找出来,吩咐下人放好了,伏玩爬上了木梯子,伸着脑袋向隔壁张望着。“咦,怎么没人啊?”
幸亏她早有防备,把之前准备好的小石子“咚”的一下丢进院子里,然后迅速的把脑袋缩回去,等了会儿,伏玩又有些心急,怎么还是没有动静呢?伏玩偷偷露了头,随后有些失落,院子里竟然还是没人,伏玩又接连着扔了好几个石子,直到其中一个砸到窗户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响声之大吓了做贼心虚的伏玩一跳,伏玩听到一声“好啊,终于被我抓到你了。”想也不想赶紧蹲下了身子,心跳徒然加快,她没有听清楚那是谁的声音,只是单纯的做贼心虚后的下意识反应。
伏玩在木梯子上一连串的蹲下起立蹲下起立,吓的湘萍魂都要出来了。“小姐,快下来吧,你想去隔壁,出了门拐个弯就到了啊。”
“要不然我去帮你把她叫来也行啊。”底线这种东西很可怕,一旦突破了,其他任何事情也都不再是那么一回事了,起初由于恐惧和担忧所惧怕的东西也会变得荡然无存,整个人再面对之前令自己恐慌的事物时也会变得无所畏惧。湘萍就是这样一种心态,之前她害怕小鼠,恐惧她身上的传言,可在接触过之后,照看她还把她抱起来藏进床底下之后,她就变得破罐子破摔了,一种奇异的勇气油然而生驱使她迫切想要再去面对小鼠来增强自己之前的确信。
瞧,她也不是那么可怕嘛。一个小孩子而已。她们害怕,我可不怕。
想到这样一个事实,她比别人更加的勇敢,让湘萍心里生出了一种自得的优越与愉快感。
这情绪很轻微,藏得很深,也许连湘萍自己也没有发现,可是却很强烈。
伏玩立刻喊道:“不要。”那还有什么意思,心跳平稳下来后,伏玩意识到刚才是小鼠的声音,她心里有一点懊恼,她之前还把小鼠追的无处可逃,现在的躲闪行为让她为自己感到羞耻。
“湘萍,把那根长竹竿递给我。”
伏玩拿着之前准备好的工具,一把长长的竹竿,竹竿纤细的一头绑着一串小小的药包,里面是蒲公英的叶子,是伏婳的下人送来的,不过听说伏婳被禁足了,伏玩表示自己并不想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有东西到了就好。
另外送来的还有几包安神药,是之前伏婳说要亲自给她的,可是突然被禁足了,想到自己来不了了,就让下人捎带着送来了。
蒲公英是天然的抗生素,在这深深的宅院里,伏玩觉得有必要加强自己的身体素质,她人又懒,又不愿运动,只好学着养生了,什么蒲公英,野菊花,山楂片的各种都准备备着,这样的话,以后是不是应该对伏婳好点,伏玩跑了一下神儿,立刻又回了过来。
她把长长的竹竿伸进隔壁的院子,“喂,小鼠,天黑了,出来找食了。”她今天也想学垂钓,不过不钓鱼,钓小鼠。
小鼠听到伏玩的喊声,从之前藏身的柴禾堆下走了出来,她之前就在里面掏了一个洞,又塞进去很多干草,天冷的时候就躲进去,她有时候觉得那里面比屋子里还暖和,而且那个狭窄的空间给她一种很舒适的安全感,那柴禾堆在墙边,伏玩站在梯子上正好看不到那里。
小鼠看着墙头的伏玩,把自己手里自制的弹弓偷偷藏了起来。
伏玩看到小鼠终于出来了,笑了笑,仰着脖子说道:“看到没?这里面可是装着你的救命药,喝了之后就不会生病,只要喝了七七四十九天,呃……”编不下去了怎么办?
伏玩看着小鼠平静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这是好不感兴趣的样子?怎么可能,那她还玩什么?于是加重了谎言的分量,她就不信以她成年人的智商竟然骗不到一个孩子。“总而言之,这是好东西。你昨天的风寒就是靠喝了它才好的。”
小鼠依然淡定脸。
伏玩继续鼓吹,“你想啊,你要是得了风寒,时间长了就变成了肺炎,就是一直咳要把肺都咳出来的那种病,那可是治不好的,绝症啊。多亏你昨天喝了这包神药,然后你的病就好了,所以你活了过来,是这包药救了你,你懂了吗?”
小鼠之前看到过府里有个老马夫就是一直咳一直咳,随后就死在了马厩里,在马夫死前,她曾看到过他一眼,他面部苍白,身形瘦弱又干枯,两只眼睛像是死鱼眼一般混浊无光,快要突出来的样子,他杵了根漆黑的木头就那么颤巍巍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眼珠子连一丝转动都没有,像游魂一般绕着马厩里的马匹看了一圈,小鼠那个时候害怕极了,第二天就听说那马夫死了,那苍白的面孔混浊的死鱼眼一直留在了小鼠记忆最深处,她谁也没有告诉,那是她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清醒的认知。
看着小鼠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伏玩暗自舒了一口气,天啊,这里的孩子都是这么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吗?还好,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尚在,成功挽救了自己智商的名誉。
“你是说,你昨天用它救了我,否则我会死掉。”等了会儿,小鼠颤颤巍巍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伏玩早已经有些等不及了,谁知道这游戏的开头竟然如此艰难,劝一个小孩子都要半天,她钓鼠的兴趣已经快要消失了,也不管小鼠说了什么,就立刻回了一句话,“要不要,如果你能够够到,就是你的了。”
小鼠看了看伏玩,点了点头,“要。”同时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一副“我很认真的样子。”
伏玩勾唇笑了笑,这才是一个孩子应有的态度吗?看那认真的样子,紧握的小拳头,伏玩表示自己很满意。
然后,等着小鼠跳跃起来即将够到的时候,她就猛地把竹竿挑高,看着小鼠一次次奋力的跳跃,又一次次的失之交臂,伏玩面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哈哈,太有意思啊。
“对,没错,就是这样,继续保持啊,差一点就够到了。”
“加油,我看好你哦。”伏玩从不吝啬的释放着自己对小鼠肯定的鼓励。
竹竿一次比一次挑的高了些,伏玩有些手酸了,她终于发现了这点,这孩子竟然一次比一次跳的高了,进步如此惊人!一般的孩子这个时候应该累得不行了,可她竟然还能跳起来,而且一次比一次跳的更高。
哪怕脸上流满了汗水,可却依然没有丁点放弃的样子。
直到小鼠一个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可却又迅速的站了起来,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上面就沾满了泥土,还有黑色的手指留下的印记。
伏玩突然觉得不好玩了,脸上也看不到半点笑容,心里有些烦躁。
伏玩兴趣全失,握着竹竿的手也松了,小鼠看准时机立刻跳了起来,终于拿到了上面挂着的东西。
她奋力的高举着,对着伏玩喊,“伏玩,我拿到了。”
伏玩心里越发烦躁了,一点喜色都没有,“好了,是你的了。”干巴巴的丢下一句话,就下了梯子。
湘萍赶紧过来搀扶着伏玩生怕她跌下来,见伏玩面无表情,有些奇怪,刚才她听着伏玩在骗人,那个眉飞色舞,要不是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差点连她都信了,那是什么灵丹妙药。可这会儿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呢?许是玩累了,“怎么了这是,刚才不是还挺开心的吗?”
“不好玩了呗。”伏玩回了一句,随后又郑重其事的说道:“以后都不玩了。”
伏玩蔫蔫的回了自己的屋子,过了会儿湘萍就走了进来,“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伏玩看了一眼,不是她之前送出去的药包吗?上面有她用毛笔标的记号,“你怎么又拿回来了?”伏玩有些生气,她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又回来了,不会是湘萍自作主张又去找人要回来了吧,这事办的也太恶心了吧。
湘萍以为之前伏玩不开心是因为她的药包被小鼠够到拿光了,现在看到的话肯定会重新开心起来的,可是看起来却并不是这样啊,“小姐,别急。是那孩子送来的。”
“她说这是什么救命药,要分你一半。”
伏玩愣了一下,小鼠那么努力够到的,差点累瘫了才拿到,却又要来分自己一半。想起自己之前对她的行为,伏玩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恶。不止如此,她还想起了昨天夜里,小鼠生病,湘萍点了灯之后,她给小鼠喂药的时候,看到小鼠手掌上被红丝线紧紧缠绕着,把她自己的手都勒的一半青白一半紫红的……
伏玩鼻头一酸,她知道自己是感动了,可是嘴上却倔强的说道,“谁要她的东西,明明是从我这里拿走的,又拿来分给我,她也不想想我自己会没有吗?”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长大了她就会忘记,忘记自己做过什么。
伏玩忽然心里有点不平衡,是啊,小鼠还是小孩子,等到她长大后就会记忆模糊,会把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统统忘掉,可是她呢,她的记忆早已经成熟,她会一直记得一些事情……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让一个成年人的芯子去学着做小孩子,又要天天和小孩子混在一起,她们长大了又是全新的自己,她却还要深深活在过去的回忆里……
明天还是,离那些小孩儿远点……
伏玩想她总不能身体变成小孩子儿,就连脑子也退化了,一个成年人应该是理智清醒的,要做一个理性人……“我不是小孩子!”伏玩忽然大声喊了出来,一旁的湘萍却毫不留情的戳穿她,“可你就是啊。”
伏玩:“我不是!”
湘萍:“明明就是。”
伏玩:“说了我不是!”
湘萍忽然笑了笑,拿着药包又走了出去,可是她边走边嘟囔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进了伏玩的耳朵里,“还说不是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会那么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
伏玩眉头皱起,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而后对着镜子笑了笑,“好吧,刚才是我弱智了。大人是不应该像小孩子一样跟人回嘴的。”
看着镜子里模糊不清的圆圆小脸蛋儿,伏玩把镜子盖了下去,其实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就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快乐过,这样的快乐,像是自己缺失的童年又回来了,以这样一种方式被补偿回来……
“敦敦,快出来啊,我来找你玩了。我还把我弟弟偷出来了。”
伏玩掏了掏耳朵,她刚才幻听了吗?怎么听到伏婳的声音,她不是被禁足了吗?难道上午禁足,下午就被放出来了?
而且,她说她偷了什么出来?弟弟?
伏玩打开门就看到伏婳抱着个小孩儿对着她笑的正灿烂……
伏玩:这孩子的野心都如此之大了吗?以前不满足于偷自己家里的药材了,现在连人都不放过了,天哪,这不会是被自己开发出来了吧?
伏玩想了想,她虽然哄了伏婳偷了点点药材,但是从来没有过想要开发她“神偷”潜能的意思啊!
伏婳完全是自学成才,千万不要连累她才好啊。
“你偷了哪家小孩儿,快给人送回去。”伏玩真急了,这可是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而且看伏婳抱的那么吃力,她都害怕把人孩子摔了。
“不用担心,这是我弟弟,小彘,他天天待在屋子里,我怕她闷,所以我带他出来找你玩。”伏婳显得很开心,“我给你的东西收到了吧,我就是来确认一下,省的那些下人儿偷偷昧下了,你又说没有。这下你总该信了,我就跟你说我娘是最疼我的了。”
伏玩终于知道之前她的话是哪点刺激到了伏婳了,看来是她有了新的弟弟,又担心她娘不像以前那样喜欢自己,所以才这么极力的向她证明啊。
“嗯嗯,我信了,非常十分之确信,你快把你弟弟送回去吧。”听伏婳说弟弟天天在屋子,再看伏婳的年纪都有五六岁了,那她娘肯定对这孩子十分宝贵,伏婳觉得带弟弟出来玩没什么,可她娘那里肯定要急疯了。要是被人知道伏婳带了弟弟来找她玩,这事情绝对大条,她可不想卷进这麻烦里。
伏玩可不想跟着伏婳倒霉,被迁怒了,于是赶紧让湘萍抱着孩子,又找了下人去通知四婶。
小孩子果然麻烦,这次要被伏婳害惨了,而且听闻四叔家的颇是泼辣,四叔又是老小,最得祖母喜欢,连带着四婶也颇得祖母欢心。这样说来二婶其实最可怜,祖父看重老大,祖母喜欢小的,比如三叔四叔,她嫁了个老二,中不溜的,虽然管着家,可是也是代管,累死累活又不得祖母喜欢。连夫君也不体谅自己,心里住着白月光,还时时不回家,回了家又把她当做阻挡了自己爱情的眼中钉……伏玩想想都觉得可怜。
天下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况且她之前那么一搅和,二叔又把小鼠娘给不知道带哪儿去了,那二婶杜氏岂不是更可怜了。
伏玩连连摇头,心中默念,“我是小孩子,跟我没关系。”
伏婳没有一丁点危机到来的感觉,反而缠着伏玩要和她玩“成亲”,“我是娘子,你来做夫君。”,伏婳又指了指自己弟弟,“这是我们的孩子。”
如果她现在喝了茶,伏玩绝对会一口喷出来的,合着如意算盘打的怪响的,连孩子都准备好了,伏玩突然觉得伏婳也许只是为了玩游戏缺个工具,所以就把自己弟弟给带出来人尽其用了。
幸好,四婶及时架到挽救了伏玩,伏婳被人倒夹着抓走了,临走时她还一脸茫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还叫道:“敦敦,这次来不了了,我们下次再玩成亲啊。”
伏婳的屁股立刻挨了一巴掌,瞬间哭声响起,越荡越远……
四婶长得五大三粗的样子,看起来身板还挺壮,伏玩对她的直观印象除了那豪爽的笑声外,就是那双大手,四婶揉了揉伏玩的脑袋,那双手掌能够直接盖在伏玩脑袋上,“敦敦,你真乖,这次多亏你懂事让人来通知我,要不然可急死婶婶了。”说着还捏了捏伏玩的脸蛋。
伏玩觉得她的脸被狠狠的拽起来,拉了好长,好痛……
这手劲儿好大,就冲着这劲儿,伏玩想,也许小鼠是四婶的孩子……这么想着,伏玩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果然是身世成迷啊……
四婶给了伏玩好多吃的,只是最后却森然笑道:“敦敦啊,我看最近花儿倒是和你亲近了很多。你俩玩的好,婶子也高兴,只是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就直接跟婶子说,就不要找花儿了,她人小,万一给你拿错了,那药材错了一味儿可是要吃死人的。”
吃死人?伏玩微微抖了一下身子,抬起头看着四婶笑的十分纯良……
我是小孩子,我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