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对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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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还有问题吗？”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之后，三浦老师问。
风间遥举起右手。
在三浦老师解答问题的时候，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就她事多，真的好烦。”
“你说她问的那些问题奇奇怪怪的，是不是脑子有病？”
“难道不是因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所以才有这么多问题吗？”
“笨蛋。”有人趁老师不注意，用口型对她说。
课间风间遥准备去图书馆还书，耳边响起了笨蛋白痴二重奏。风间遥平淡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
平野退本来已经出了教室，但忽然想起下节是体术课，有件东西忘了拿，独自返回教室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平野退和风间遥刚认识的时候是两个同龄男孩的头儿，最大的坏毛病是抢人东西。班里也不是人人都在意外地人的身份，平野退在改掉坏习惯之后，也有几个能玩到一块去的同学。他最开始见到外地人被嘲笑的场景都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但后来情况越来越让他火冒三丈，想冲上去打人，结果每次都被身边人息事宁人地拦住。
风间遥是他们这几个外地学生中被老师表扬最多的，欺负到她头上说她笨，他简直不能忍。这回应该没人拦着他了，他一把拉住风间遥，道：“喂，你怎么走了，在这儿等着。”边说边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叫住那几人。
风间遥顺势把手里的书塞给他，说：“等我一下，有事回来说。”
平野退：“哈？”
风间遥不等他说话，径自转头回了教室，没过一会儿就又捧着几本书出来了。平野退刚才抱着书，这些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要是损坏了，他可赔不起，只能干站着。刚才那几个人早走远了，追也来不及。平野退一脸不爽，把书扔给她：“我说你搞什么？”
风间遥接住：“边走边说。”
平野退抱紧双臂，眉头紧皱道：“别告诉我就这么过去了，你对他们的话一点都不在乎。”
他是真弄不懂风间遥。起先他对风间遥生气，说她是胆小鬼，她就没多大反应。现在他们说得这么难听，她还是这样。那时他误以为她在耍他，也算情有可原。可刚才那是再明显不过的找茬。脾气好也不是这个好法吧？他今天非要和她好好分说一番不可。
风间遥迈步往前走，平野退记起她要还书，连忙跟上。他心里有气，也不看她，走得比她还快。
风间遥也不叫他减速，只是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天空是绿色的。”她说。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平野退弄懵了，拧过头来问：“啊？”
“我说天是绿的，天变成绿色了吗？”
“当然没有。”平野退莫名其妙，“不可能嘛。”
风间遥问：“那么别人说我笨我就笨？”
平野退：……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一时竟无言以对。
意识到对方确实想要跟自己沟通，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就算是这样，可你为什么不生气？明知道他们说的不是事实，不是应该更生气才对吗？”
“他们说的是废话，不值一听。”风间遥说。她再次举例道：“如果有人不停地对你重复天空是绿色的，还自以为得意，好像这么说了天空就会真的变成绿色，你怎么想？”
平野退不假思索：“他是个无聊的傻瓜！”说完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觉得自己有点明白风间遥的意思了。原来她不生气是因为那些人每一次说话都是在暴露他们自己的愚蠢，她看他们说不定和看笑话差不多。以这个角度来看待那些人的话，他们简直和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平野退都有点佩服她了。他眉头舒展开，一合掌，道：“你这个思路不错。那有人说懂得多就是聪明人，不懂的事情很多就是白痴，你怎么说？”
面对面的吵架必须要有气势，急智也不能少，有几个外地学生性格内向不善言辞，被人家骂了脸都憋红了也想不出好词当面骂回去。拿不出像他一样的气势也不能强求，平野退觉得风间遥的套路倒挺合适他们，可以让他们记住。只要能连贯地把这一套话说出来，他们就赢了。
风间遥道：“按照这个逻辑，那么所有婴儿都是白痴。如果一个画家和一个数学家熟知自己的领域，却对对方的领域一窍不通，那么他们应该算是白痴还是聪明人？”
平野退点点头，接着问：“那你觉得什么样才算愚蠢？”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瞪大眼睛望向风间遥：“……咳，在你看来，我不会很蠢吧？”
“当然不会。”风间遥沉思片刻，道：“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也难免有不了解的事情。改正并且努力去了解就好。重点在于是否有改正和了解的能力，而不在于原来做错和不了解事物有多少。事物的状态不是一成不变的。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妄下结论，加以臆测贬低，并自以为高明，才是愚蠢。带有偏见的人看不到真相。”
图书馆到了，风间遥进去还书。平野退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站在原地等她。见风间遥出来，他叫住她：“喂，我能不能把你之前说的话告诉其他被欺负的同学？”
“可以。”风间遥说。他追问她的看法时，她猜到了他大概会有这个想法。
“谢啦。”平野退摸摸鼻子，别扭地说。他还有话想和她说，但是下节课快开始了，两人一路小跑到训练场。做体术课的基础训练时聊天会打乱气息，虽然平野退算不上时时遵守课堂纪律的乖孩子，也只能等到有空闲时再谈。
*
午间吃完便当，洗好便当盒，风间遥离开教室，前往平野退所说的“秘密基地”。平野退吃饭的速度比她快，正有些不耐烦地在树下踢着石头。
一粒石子恰好弹跳到到风间遥脚边，平野退顺着石子的轨迹看过去，然后抬起头：“你真够慢的。”
风间遥吃东西时，用他家乡那边的话说，像是在“吃猫食”，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幸亏是没人和她抢饭吃，不然她没等吃上几口就什么都捞不着了。要不是他妈妈和惠子阿姨是朋友，知道风间遥的成长环境和他差不多，他差点要怀疑她以前过的都是不缺吃少穿的安稳日子了。
事实上，比起其他同学，风间遥不算慢。她解释道：“现在不用吃那么快。吃太快了没法好好尝味道。”
“嘛，也是。”平野退的秘密基地，是小树林的一个角落。他招呼风间遥坐到虬结的树根上。没办法，忍校的大家都热衷于给自己的小团体占个地盘，有秋千、长椅的地方早被别人占了。
“我说，你知道为什么长尾那伙人这两天特别针对你吗？”他问。
“大概知道。”
班里之前有两个小姑娘对功课有疑问，不好意思去问老师，于是来问风间遥。她自然没有不答的道理，就这样多了两个稍微能说得上话的人。她们私下告诉她：“他们觉得之前受到批评是你向老师打小报告。”
“我？”风间遥疑惑，她连那几个人的名字都没记住。不过她和老师的接触比其他同学多，是有“作案时间”。
平野退也不觉得她会干这种事。他说：“我也知道不是你。但长尾他们根本不信。现在他们只是口头说不好听的，以后说不定哪天就趁你不在动你的东西，或者直接对你动手。”
一般欺负人都是这个套路，街头小混混收保护费差不多也是这个顺序。风间遥和平野退对此还都挺熟。欺负一段时间就换目标的情况存在，可一直针对一个人，行为越来越过分的情况也有可能。
“总之，最近你最好小心一点，别单独行动。”平野退道，“如果谁敢欺负你，你就找我。哪怕你不觉得生气也要找我，不然他们会得寸进尺。”
风间遥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道：“谢谢你的提醒，能不能把有关的人和事详细地给我讲一遍？”
“没问题。”平野退痛快地答道。
他按照风间遥的要求非常详细地讲了自己知道的情况。风间遥听完之后问他：“你想怎么做？”
“我吗？”平野退哼了一声，“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联合大家一起反抗，谁再找事，就好好修理他一顿。”
长尾说他们是外地难民，也不算全错。有些人是为了做生意方便才搬到木叶居住，平野家不是。平野退的家庭不富裕，甚至比普通人家还要清贫上一些，但一家人都没眼红过别人，齐心协力想要把生活过好，日子过得很开心。谁料近几年来他家乡的环境越来越乱。他也搞不清究竟是那段时间入驻家乡的武士、当地的官员、来做投资的大商人当中哪一方的缘故，或者是他们全都有份，总之谋生变成了十分困难的事，家里的条件每况愈下，不得不背井离乡。
那时候，他所见到的家庭绝大多数过得不好。大人们焦头烂额，顾不上去管小孩子。孩子四处乱逛，耳濡目染学着大人打架骂人。男孩间的争强好胜本来是打闹的程度，后来赢的一方开始朝输的一方索要战利品，恃强凌弱，变成了强抢。
平野退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抢人东西的场景。他家还没有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可也很久没买过新鲜的食材，快要吃糠咽菜了。其实他不一定非要抢那个小孩的食物，自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他不想再忍了。自己被抢、被打，于是也抢别人、打别人，大的欺负小的，人多欺负人少，所谓的弱肉强食就是这么一回事。
后来他们一家来到了木叶。木叶是个比他的家乡大得多，繁华得多的地方。他选择去忍校，成为强大的忍者。他相信在木叶，他们一家能回到和一开始一样的生活，甚至过得更好。
他们已经在这里安家了，不出意外，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无论是平野退，还是其他来自于外地的同学，都想融入这里。被隔绝在外的滋味甚至比被人欺负更加难受，让人又愤怒又伤心。比起他这种不愿意受气的人，那些选择忍让、努力想要和大家处好关系的同学更加不好过，得到的只有失望和戏耍。
“老师说过，学校禁私斗。”风间遥想了想，抬起右手，举到与胸口平齐的位置，食指与中指并拢竖起，其余三指相扣，“这是对立之印。记住，想打架的话结这个印，说你要挑战他。”
今天第二次，平野退：“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对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