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碧》潇潇湘水

43、身陷险境

　　朱碧玉手上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缰绳，想追出城去，却不得不顾及眼前两位拦路的公公，心知赐婚之事已成定局，于是赔笑地解释一番，“公公，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

　　其中一位公公已然发难，“三姑娘说笑了，早就听说朱将军府教女有方，二姑娘入主晋王府，性情温慧，知书达理，深得圣上喜爱，想来三姑娘定然也是如此。陛下既然召见姑娘前去赴

　　宴，我等又岂敢不将人带到？岂不是擅违皇命？”

　　朱碧玉翻身下马，朝公公抱拳道：“公公还请稍等。”说罢吩咐了附近一位巡逻的侍卫，说明来意后，这才跟着公公一同往回走，“公公，今日我本想出城骑马，因有不便故而着男装出

　　行，还请公公允准我回去换身衣裳。”

　　公公自是点头应允，“还请姑娘速速准备”。

　　朱碧玉换好衣裳后，这才跟着公公回皇宫，来到长乐殿等候圣驾传唤。

　　皇上和皇后此刻都穿着便服端坐在正座之上，绵妃娘娘则坐在右首，一脸含笑，朱碧玉上前磕头请安。二人打量了一下朱碧玉，只见她长得中规中矩，毫无长处，看起来并没有这个岁数

　　的官家贵女应有的精明，反而透着一股少女的天真之感。龙座凤辇之上阅人无数，这种略带紧张羞怯的恬然淡雅根本没有丝毫伪装的痕迹。

　　侍女将朱碧玉引到左首的位置坐下。

　　皇后开口道：“三姑娘莫要紧张，绵妃娘娘几次在皇上面前提起你，要讨了你做儿媳妇，今日就是叫你过来闲话家常，问下你平日里的喜好和忌讳，你就当寻常百姓家宴，别太拘着。”

　　朱碧玉起身答道：“是！”

　　皇后开口问道：“平常都读些什么书？”

　　朱碧玉下意识地看了眼绵妃娘娘，见她并没有任何暗示的眼神，于是回禀道：“《史记》、《资治通鉴》、《春秋》，都看过一些。”

　　皇后娘娘道：“京城里到处是读《女训》、《女则》的姑娘，读《史记》的可不多，果真是个好女孩，怪不得绵妃喜欢你。”

　　说来，皇后闲时也曾翻过几次《史记》，书上左不过是讲朝代的兴衰演替，君王的改革举措，贤臣的辅国之道，翻了一遍之后，根本没记住几个人名。治国之道，是男儿的生存技巧，天

　　生男女，各司其职，女子只需学习管理后宅，上敬舅姑，中睦妯娌，下护儿孙。作为后宫之主的她，中睦妯娌则变成了中制妃嫔。皇后自认这一生将这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无需用到《

　　史记》。她朱碧玉身为庶女，根本没有机会入主正宫，竟然有心看闲书。不过女子多看几本书，自然也是好事，将来在宴会之上，若碰到番邦博文广识的宫眷，可以与之切磋，才不至于在气

　　势上输了去。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传为街头巷尾的美谈，让更多的女子争相读书，不过此等美事可遇而不可求。除此之外，还真想不到读《史记》能有别的什么好处。

　　绵妃娘娘道：“有读不懂的地方，就去问晋王，让他教教你。”

　　朱碧玉颔首称是。

　　再说宫外，陈萃芳一气之下策马出了城门后，良久不见朱碧玉追来，此处离城门已有些距离，当下又气又恼，按说自己的速度并不快，应该很容易追上才是。不过在这宫外，她一个弱女子又不敢太过于放肆，于是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等着后头的动静。一晃神的功夫，忽然觉得背后有人注视自己，回头一看，又见四下空空，当下好不惆怅。

　　等她追上来，该说些什么好呢？

　　若她说，“好萃芳，快别生气了，城外并不安全，还是跟着我回去吧。”那我就应该回她，“萃芳自小无人管束，言语低俗，恐污了姐姐尊耳，自觉有愧，不忍同行。”要一字一顿地说

　　，既显得有些委屈，又不能那么明显，好叫她心生愧意。

　　接下来又当如何呢？

　　倘若她向我认错，那我就……对了，认错？

　　陈萃芳这才想起来，这次根本不是她开罪了自己闹出什么别扭。而是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即将变成朱碧玉的夫君。朱碧华倒也就算了，反正自己根本不认识她，眼不见为净。李锦反正也不会娶自己，而他迟早也是要成家的，他爱娶谁娶谁，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朱碧玉。

　　眼下，该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身边最熟悉的人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不行，如果发生这种事，岂不是比死更难受？这个即将成为晋王侧妃的女人，自己竟然在这里等着她来追自己，这是何等的可笑？她翻身下马，一边牵马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哎，又能怎么办呢？那可是圣旨。陈萃芳想起这一年来，母亲总教育自己，“不要动不动就为一些小事发愁，将来有的是比眼前更愁的事。”这句话在今天终于应验了，也不知将来会不会有比这更愁人的事。

　　陈萃芳回过神来，拂去脸上的泪水。新人在皇宫里聆听组训，而你，却在这里哭，有人知道么？有人心疼么？她抬眼看了看四周，见路上没几个人，心中忽然有些害怕，于是赶紧调转马头往回走。

　　这时，对面走来一个看似地痞流氓的汉子，那人嬉皮笑脸地朝自己走来，似乎有些不怀好意，萃芳正要翻身上马，但是马背有点高，没有朱碧玉帮忙还真不好上去。那人见状，一个箭步冲过来，“小妹妹，你是哪里人啊？看你身这打扮，家里挺有钱吧？”

　　陈萃芳心想，此处甚为僻静，倘若大喊大叫，过路的人就算听到未必会帮自己，此刻若强行上马，也会被这人拽下来，不如先与其周旋，待到了人多之处，再设法求救。倘若他实在要犯事，再喊叫不迟。

　　“还行，家里做点小生意，此次我孤身一人出门来，想见识下京城的繁华。”

　　那人道：“京城不好玩的，我认识一个更好玩的去处，小妹妹可有兴趣？”

　　陈萃芳佯装好奇又有些期待地问道：“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来吧，跟我们一起去吧。”

　　陈萃芳兴奋地笑道：“好啊，我最喜欢玩了。不过，好玩的地方是要花钱的，我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先去卖了这匹马，然后换了钱去玩。”

　　那人动手摸了下萃芳光洁如玉的下巴，戏谑地道：“好啊！”

　　他一边领着朱碧玉往前走，一边问了许多话，不时地轻撞陈萃芳的身子，“妹妹多大了？”

　　“十四了，你们呢？”

　　“好年轻的妹妹，哪像我，帽子都戴了好几年了。”

　　“那你们会不会嫌我小，很多都不懂，玩不到一块去？”

　　“不会不会，你不懂的，哥哥教你。”

　　“那我就放心了。”

　　眼见这人越来越放肆，吃豆腐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萃芳险些吓哭，心道：“朱碧玉，你可知道我现在身陷险境？这都是你害的！倘若你不想我恨死你的话，你最好快点出现。”随即又泄了气，“御厨做的饭菜，你一定很喜欢！”

　　真是见鬼！我为何要跑这么远？还选择这么僻静的小路？愿天佑我萃芳！

　　“妹妹哪里人？”

　　“桂城人。”

　　“那是什么地方，没听过？”

　　“是个桂树城林的地方，那里家家户户都栽了桂花。”

　　“怪不得，妹妹身上有股桂花的香味。”那人笑眯眯地说道，鼻子凑上萃芳的香肩处使劲地吸了下鼻子。

　　萃芳忽然停下来问向那人，“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人先是一愣，这个小妹妹也太好骗了些，要是多一些像她这样的人就好了，“当然喜欢，很喜欢你，想娶你回去做老婆。”

　　“那你会一直对我好么？”

　　“当然会，妹妹这么漂亮，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我懂了。那我们快走吧，我有点饿了，你带我去吃点东西。”

　　对面走来一个挑着菜的中年男子，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萃芳。萃芳衣着华丽，年轻貌美，却如此近距离跟一个穿布衣的看起来很不安分的男子比肩继踵地走着，如何不可疑？萃芳如遇救星，求救地看向他，岂料那人看了几眼之后，又将眼睛挪开，专心地走路。

　　蠢货！大好的发财机会就这么被你错过了，既然你都看出来不对劲了，只要问一两句，你后半辈子就不用挑菜了。

　　前方忽然传来马蹄声，萃芳抬眼看去，见是京城巡逻的守卫，不由得心中一喜，待与那守卫还有百米远的距离，大喊道：“救命啊，我是襄国侯府的家眷！”

　　原来，朱碧玉交代了那守卫几句，守卫觉得事关侯府家眷，不敢怠慢，当下跟其他人说明情况后，派出几队人马分别沿路找寻。

　　不过片刻，守卫便已策马近前，“陈姑娘，你可还好？”

　　那地痞吓得转身就跑，萃芳道：“那人见你转身就跑，想来一定有什么图谋，方才还试图跟本姑娘搭话，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你把他带回去，能治多大的罪就治多大的罪……”

　　侍卫抓住那个地痞，三下两下就打个半死，然后扔在马背上，这才一路护送萃芳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