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碧》潇潇湘水

4、任性刁蛮

　　宴席散后，众人陆陆续续向安平侯夫妇告辞，各自起程回府。

　　朱碧玉见人流散尽，恭敬地将匣子递给沈氏，“母亲。”

　　沈氏自是推辞，“好孩子，你自己留着。”这孩子真是懂事，一点心思都没有，看来以后更要待她好一些。

　　朱碧玉也不多加谦让，见母亲不肯要，便立即收好。沈氏见她如此坦荡，毫不虚情假意，心中更是暗暗赞赏。

　　“玉儿，你怎么会认识襄国公府的六小姐？”沈氏着实纳闷，朱碧玉一向内敛，平日也没怎么出过门，今日不知怎地，竟会出面帮一个外人。不仅朱碧玉不大可能认识襄国公府六小姐，就连整个朱府，亦不曾跟襄国公府熟络。

　　“也算不上认识，我在去找四妹妹的路上，跟她打了个照面，那时她正好在练舞，说让我帮忙看看，我又正好会那首曲子，见无人出来帮她，便自告奋勇了。母亲，碧玉这么做，可有错？”

　　“没有没有，母亲只是觉得，今日你倒是一反常态，才问你的。也好，你替陈六姑娘伴乐，总不会亏的。”

　　虽然也不见得有多大好处，毕竟一等世袭国公府和四品将军之间的差距，还是有点大的，光凭一次合演，还远远攀不上什么关系。朱碧玉平常甚是默然，偶尔出头一回，也算不得争强好胜喜欢出头，反而会给其他女眷多多少少留点印象，于她婚事有益。好在她的笛子吹得还算不错。

　　朱碧玉见母亲这么说，便放下心来，不再接话。

　　“对了，席间林四公子一直盯着你瞧呢，你看也不看人家一眼。”

　　朱碧玉压根儿就没想起过什么林四公子，方才在席间也不曾注意此人，“以后天天见的，不急于一时。”

　　时辰还早，陈萃芳走过来给沈氏行了个礼，“沈夫人，萃芳想找碧玉姐姐玩。”她独自前来，身后并没有侍女跟随。

　　沈氏微微一笑，“碧玉，你比六姑娘年长，记得让着点人家。”

　　“谢谢沈夫人！”陈萃芳礼数周全，一言一行落落大方，果然是国公府的小姐做派，沈氏不由得暗暗赞叹。

　　陈萃芳拉过朱碧玉的手出了安平侯府，又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藕香洲，此处是僻静的水边小岛，周边没有农舍商铺和街道，因此附近没几个行人。陈萃芳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朱碧玉的手，几行眼泪划过莹白如玉的脸颊，看得朱碧玉莫名地有些心疼。

　　“萃芳，别这样。”

　　“你一定觉得我很好笑，是么？”她热泪涟涟地质问道。哎，都怪自己太过于自信了，真没想到三皇子是那等怂人。

　　“我……我一直都有注意三皇子，他看你的神情真是与众不同，我想，他一定是喜欢你的。”

　　“这个是自然，他当然喜欢我，这个毋庸置疑，但是，他对我只是浅浅的喜欢，不是刻骨铭心的爱，对不对？”

　　“萃芳，女孩子逛街，看到一件喜欢的首饰，一件称心如意的裙衫，都未必会下手买。身外之物尚且考虑这么多，更何况是喜欢一个人呢？”

　　“也对，有可能这裙子太贵，买不起；有可能这裙子的厚薄不符季节；有可能这裙子的颜色或者式样不好看；有可能家里已经有差不多的裙子；有可能料子不好……”陈萃芳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那你说，他是嫌料子不好，还是别的原因？”

　　朱碧玉被这哭声搅得有些不安，“萃芳倾国倾城之姿，鹤立鸡群之才，我敢打赌，这世间绝对不会有人嫌弃萃芳不好。”

　　“难道是我太好，他自知配不上我？襄国公府虽然地位尊贵，可他是三皇子啊，难道三皇子还会高攀国公府？”

　　“难道是我不够好？可是堂堂显赫的襄国公府，在全京城的权贵里也是首屈一指啊！我大姐嫁的是当今大皇子，我比大姐更漂亮，比她更讨人喜欢，我怎么可能配不上三皇子呢？”

　　“难道是他心中另有其人？不可能啊，如果有，他为何对我那样好？处处关心，事事留意，他又不是闲的，没理由啊。”

　　陈萃芳痛心疾首地摇晃着朱碧玉，“碧玉姐姐，你倒是说说，三皇子究竟为何不下手买了这件裙子呢？没理由啊！”

　　朱碧玉也是有些纳闷，这陈萃芳哪儿哪儿都好，相貌出众，才华卓绝，更难得的是，她为人直爽。既然两情相悦，为何男子不主动一点呢？朱碧玉想不通，如果自己是男子，哪里舍得让心爱的女子伤心哭泣。

　　“萃芳，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吗？”

　　“你只要别看我笑话就好，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再也不想看见你！”陈萃芳怒喊道。

　　朱碧玉见她骤然变脸，难过地垂下头，不知所措地搓着手掌，会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并没有不妥之处，何以她会如此生气呢？

　　“走啊你！”陈萃芳见朱碧玉不动，愤怒地推了她一把。只是，萃芳力气单薄，朱碧玉又习过武，是以她纹丝未动。

　　“萃芳，你不是说过，我们是好朋友吗？既然是朋友，那就有难同当，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发誓，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我说出去，教我这辈子嫁不出去，不，教我横死街头！”

　　陈萃芳陡然加大了哭声，心想，你横死街头关我何事？你死了，我今日的羞辱也不会就此抹消。

　　朱碧玉见她哭得如此凄惨，心中一阵痛楚，又不知该做些什么。都怪自己长这么大从不曾跟其他女孩子相处，以至于现在束手无策。

　　“你倒是快走啊！”陈萃芳再次怒吼道。这人真是不识趣，自己堂堂公府的孙小姐，让她滚她竟然不滚。

　　“不，你先走。”朱碧玉生怕自己先走了，陈萃芳会做出什么傻事。

　　陈萃芳再次用力推了朱碧玉一把，见朱碧玉仍是纹丝不动，她于是用尽全力推了一把，朱碧玉只好往后退却几步。陈萃芳再次推了她一把，如此几番下去，朱碧玉被推到了江边上。

　　朱碧玉往后看了看，这要是再推一次，自己就将跌入水中，也不知这傻丫头究竟意欲何为，为何对自己这般粗暴。正要回过头安慰几句，陈萃芳又往前推了一把，朱碧玉身子往后一仰，跌坐在水里。眼看着陈萃芳还要继续往前，朱碧玉喊道：“萃芳，不要再往前了，你裙角已经弄脏了，快往岸边回去。”朱碧玉心一横，自己往后打了个滚，这下她已然浑身湿透，连头顶都湿透了，裙子上沾了不少淤泥。

　　陈萃芳见她如此窘迫，这才收手，鼻子冷哼一声，便往回走去。朱碧玉呆呆地坐在水里不敢动弹，待得陈萃芳走远了些，才爬上岸，远远地跟在后面，见她进了襄国公府，这才转身往回走。

　　幸好才入秋，天气比较炎热，身上虽然没有干透，但好在过了一会，身上的水便不再往下滴，虽有些狼狈，路上到底也没几个人盯着自己瞧。幸好自己是习武之人，身康体健。这要是萃芳掉到水里，还不得生出病来，想到这，朱碧玉竟然笑了。

　　她没敢直接回去，如果被人撞见，少不得盘问几句，怎么也解释不清，于是等到天色暗下来，才进了府。

　　回到千漪阁，她身上已经干得差不多，再加上灯光下看不大清，身上的泥污已在江边洗净，故而并未引起注意。她叫青儿抬了热水准备好换洗衣物后，将描红与青儿支了出去。然后一个人插上了门栓。

　　朱碧玉先是小心翼翼地将今日在亭子里拾得的花瓣拿了出来，此时已被江水沾湿，用了丝帕将其吸干。她看了眼描红放在梳妆台上的珍珠匣子，走过去将花瓣放入匣子中。然后开始除去衣物，脱掉亵裤后，见裤子上一团黏黏糊糊的浆糊状物质，还以为是不小心从江里沾到的。

　　沐浴后，她躺在床上，想着白日里跟陈萃芳合奏的场景，又想起漫天的花海，简直美得不像人间，再想起那柔软的纤腰，再想起与她十指相扣的场景，觉得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女子加起来没有她一个人好看。忽然，她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貌似排了什么东西。她起身脱下亵裤一看，见又是一团浆糊状物质。

　　她有些诧异，莫非自己病了不成，这十四年里完全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如今还是头一回，她犹豫着要不要请大夫把脉，又隐约觉得这个症状难以启齿，心想着再观察几日吧。

　　话说，陈萃芳回了襄国公府，有些闷闷不乐。她倒想装得若无其事，无奈道行不够，她觉得自己怎么也装不出来，她揽镜自顾，果然，铜镜里的她，怎么看都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

　　萃芳平常就有些喜怒无常，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气得不搭理人，如若丫鬟问起，就会挨劈头盖脸一顿骂。久而久之，丫鬟也不敢触其逆鳞。陈萃芳平常总是一脸乐呵呵，今日回府后，虽然看起来有些反常，但也算不得异举。陈萃芳将丫鬟的置之不理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好生委屈，自己这般愁眉苦脸，竟无人问津，“没用的东西，养你们有什么用！”她心里暗骂道。懒洋洋地随意吃了几口垫肚子的晚饭，便匆匆洗漱完躺下了，却怎么也合不上眼，想起今日的场景，不由得再次落泪，从小到大，她从未如此失意过。难道，这个三皇子是自己的劫数么？不，一定不会是！我陈萃芳生来洪福齐天，不会有任何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