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碧》潇潇湘水

33、开诚布公

　　朱碧玉回到府中，才一踏进千漪阁的院门，就迫不及待地翻开书看了起来。

　　《为人篇》中，主要讲述了一个人怎么做好自己。第一章的故事讲的是刘玄德，小标题分别为：宽以待人、锲而不舍、求贤若渴。

　　求贤若渴举的例子是民间广为流传的故事——三顾茅庐。朱碧玉掩唇轻笑，不过是罗贯中创造的文学故事罢了，就跟《水浒传》中的武松打虎一样，不过是每个时代都需要创造一些英雄人物和事迹让民众崇拜罢了，武松怎么可能徒手打死一只虎？莫说他当时喝了十八碗酒，即便酒醒，身子也该有些沉重不便，即便排除这些原因，就算他手上有刀剑，也未必能占优势。一只老虎身长近八尺有余，再加上伸展开的手足，少说也有十二尺，而武松，书上说他身长八尺，老虎若站直了身子扑过来，后果不堪设想。正史中从古至今更是没有人单枪匹马降虎的事迹。

　　而诸葛孔明和刘玄德之间的故事，就更玄妙了。当时，孔明不过是个二十六岁、自比管仲乐毅的年轻人，且其投靠刘景升失败，可见分明不是什么卧龙先生，而是有心想施展抱负。再说蜀主玄德，当时已经贤名远扬，多少人争着投靠其门下。年轻人中，不乏自比管仲乐毅之流，多少人自认有平家治国安天下的本领，实际上真正怀有绝世本领的又有几人？主公怎么会因为一个年轻人自比管仲乐毅又有徐元直推荐就三顾茅庐？且当时，主公驻扎在新野，孔明躬身垄亩于南阳，两地相去近三百里。军事紧急，主公为了一个未知之人而三次前往求才，这也太说不通了，毕竟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帅。《出师表》中，“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多半是孔明能已经投主之后的事了吧。编撰《三国志》的陈承祚与孔明生活在不同的时代，只能从他人口口相传中听闻孔明的英雄事迹，然而当面交谈尚能理解出错，更何况是假他人之口。

　　锲而不舍则是总结了蜀主刘玄德的一生。放眼古今，出身如魏主曹孟德者实属寥寥，出身官宦之家，有助力无数，自身天资卓绝。出身如吴主孙仲谋者，更是少之又少，十五岁时为一县长官，年不及弱冠便坐断东南。反观蜀主玄德，虽为高祖后裔，又能有几分助力？他资质平平，以贩席织履为生，却有一个近似笑话的梦想——匡扶汉室。在重出身的东汉末年，对于一个没有出身和助力的平民，这是何等的遥不可及！一生颠沛流离，方换得新野一隅之地。痛失谋士徐元直，好在换得军师孔明。之后被曹操全力碾压，还在东吴愿助他一臂之力，联手于赤壁大败曹军。军师庞士元不幸殒命落凤坡，他励精图治终于换来荆、益二州，此后仍旧心怀壮志，之后痛失关张二友，却仍旧屡败屡战，历尽挫折不改初心。孟德有诗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十六个字堪称玄德的真实写照。

　　宽以待人，最典型的事迹就是对待徐元直的态度，一个即将降魏、智勇双全的谋士，宽厚地任由他离开走向敌营，古往今来，能像玄德这样大度之人，史书上又有几个？

　　第二章则是孔子见微知著批评子贡无偿赎人而赞扬子路救人的行为。当时，鲁国有律法，但凡有鲁国人在他国沦为奴隶者，若国人赎之，则可领取赎金。而子贡赎人之后，本着美德之心，拒绝了国君的赏赐。孔子知道这件事后，批评了子贡。子贡甚为不解，做好事不求回报难道不应该得到赞扬么？原来，孔子认为他这么做拔高了道德标准，其他人再赎回人质，若不放弃赎金，自然得不到美名，天下又有多少人愿意无偿做善事呢？孔子的另一门生子路曾救起过溺水之人，溺水者为了酬谢他而送了一头牛，子路收下了酬礼。孔子知道这件事后，认为子路的做法非常正确，这种行为鼓励了其他人勇于助人。

　　数日后，朱碧玉将《警世贤文》粗略地看上一遍之后，将自己认为大有助益以及觉得不合理的篇章记录了下来，又暗自整顿好措辞，择日入宫觐见。不过眼下，她还是不清楚绵妃娘娘的用意，按理说，既然娘娘有心栽培，当然是为了重用自己，可这世间不乏聪明机警之人，为何她会看中自己？也不知绵妃娘娘是忠是奸，自己贸然跟了她，是与虎谋皮、还是互利共赢？

　　红榴宫内，绵妃娘娘意味深长地看着朱碧玉。“不知你参详此书之后，有何心德？”

　　朱碧玉恭敬地回道：“谢娘娘垂爱，得蒙指点，忽然有些豁然开朗，有些道理原来只懂得字面意思，或者连字面意思都有所曲解，看过此书后，又翻了翻其他的书相互求证，果然进益不少。”

　　绵妃娘娘闻言，大喜过望，这朱碧玉果然孺子可教，竟然还会翻书求证，可见她深知‘尽信书不如无书’之理。朱碧玉回完话，见娘娘饶有兴致地听着，便细细道来。

　　“比如，书中详细列举了已失传的《三十六策》用在平常生活中的范例。受益最深的，莫过于反间计。以前对这三个字有所曲解，读完此书后，方知反间计是识破敌方的阴谋巧妙地攻击对方。其他诸如此类，不再详述，但有几个问题，与碧玉平素所学来的知识相悖，斗胆请娘娘赐教！”

　　“但说无妨。”

　　“读完蜀主玄德一章后，心中深有所疑，遂去翻了下《魏略》和《九州春秋》，这两本书所提到的三顾茅庐与《三国志》大相径庭，说是孔明使计接近主公才得到重用。恕我直言，孔明虽然厉害，但罗贯中实在太过于美化此人，大家都是世间的凡人，高瞻远瞩者有，未卜先知者无，他若真有那神机妙算的本事，蜀汉也不至于降魏了。”

　　绵妃娘娘问道：“你倒是说说，孔明先生为何不效仿司马懿？”

　　“第一，丞相是贤臣，这世间并非人人都想做皇帝，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者。第二，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皆有私心，天下贤能者大有人在，却不是人人都想给百姓添乱，自有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者。”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但依我看，也许是他一介文人势单力孤不足以号令群雄。他若真怜悯天下苍生，当以自身才干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尽快结束乱世，以免百姓再受流离之苦。”

　　“恕碧玉不敢苟同。”朱碧玉说完这话，恍然间如梦初醒，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上座之人。

　　绵妃娘娘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惶恐，“说来，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你若肯出一份力，将来必有后福。”

　　逆天而行是何等的大事！失败的后果自不消多说，就算侥幸成功，又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朱碧玉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碧玉小家女，难以消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