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捡到一个皇子，家人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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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一个清晨，对于小福子来说，却像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他的遭遇甚至称得上是惊悚。
下雨天光线昏昏暗暗的，然而天色终究是一点点的亮起来了。小福子侧头看向睡在自己身侧的人，借着晨曦淡淡的光线，他看见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是的，那是一张同小李子完全不一样的脸庞。
小福子的手死死地揪住被子，硬生生地忍住了咽喉中的惊叫。如果不是小福子心智坚定，恐怕他现在已经马上昏过去了。
小福子深恐自己没有睡醒，他闭了闭眼睛，希望这只是他的一场梦。可是奇迹并没有发生，当小福子再次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改变。
“小李子”呢？
用手指死死地抠了一下掌心，痛意让小福子确信肯定有一个叫做“小李子”的人，跟他同吃同住了三个月。他的记忆没有出错！
可是现在“小李子”却不见了。
一阵浸人的寒意从小福子的尾椎一路爬上后脊，直贯到脑门。虽然盖着被子，他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入宫三个多月来，小福子第一次见识到——深宫是会吃人的。
然而，天总是要亮的。
“王总管，您怎么了？小的吵到您了吗？”大概是晨起的时间到了，那小太监扭动了一下身子，也紧跟着醒了。
“王总管？”小福子愣了一下神，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小太监是在称呼自己。
“是啊，昨儿后半夜有人传话。叫小的住过来，往后就听您的差遣。”
“对了，小的搬过来的时候，见您已经睡下了，所以小的也就没敢惊动您。小的没吵着您吧。”
“王总管？”那小太监试探性地又称呼了一声。
小福子有些恍惚，他昨夜还在用同样的语气，称呼另一位王总管。只是那一位现已化成焦土了。
“您不喜欢这个称呼？”宫里的公公各有各的怪癖，那小太监只以为小福子不喜欢这个称呼。
“那小的叫您王公公，王福生公公，福生公公，您想让小的怎么称呼您呢？”那小太监也很乖觉，舌头一转，就变换了几个称呼。
小福子听到自己的全名，突然想起来，自己进宫之前，确实是姓王的。
至于小福子这个名字还是净身的时候，为了讨个好彩头给改的。他的旧名跟福这个字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是三伏天里生的，便叫了伏生。
宫里头低级的杂役常常被呼来喝去，远提不上名姓。只是小福子也没想到进宫三个月，自己险些连姓甚名谁都忘干净了。
“不，就叫我王总管罢。”
“对了，那么，你是？”
“回王总管的话，小的叫小李子。”
“小李子，哈哈哈。”
“王总管，您笑什么？”
房檐曲曲折折的阴影斜斜地打在小福子的脸上，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好像在笑，可细究起来又像是在哭。
王总管死了，小福子变成了王总管，小李子消失了，又来了一个新的小李子。
寒气从门缝里灌进屋子，内廷的钟鼓声穿透层层宫阙，震耳欲聋。不管怎么说，小福子，新任的王总管要准时上工了。
地面上的青砖都被雨水给冲刷干净了，雨水卷着焦炭、淤泥和黄土，带着所有的秘密，一股股地顺着地缝流到低洼封闭处形成一滩死水。
新官上任第一天，小福子领着手底下的小李子，冒着雨抬着一筐最新鲜的果蔬，脚步匆匆地赶向十九皇子的那处荒僻的院落。
“王总管，您的心肠真好。连冷宫里的那位都关照得好好的。”
新来的小李子有一点倒是跟从前的小李子一样，那就是尽可能的要找机会吹捧一下上官。
小福子板着脸，看上去也有几分当首领的严肃神色。他可不是因为心肠好，恰恰相反，他是为了活命。
小福子不懂那些翻云覆雨的道道，可是他知道“人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他不是个笨人，稍稍想想就知道，不管是他突如其来的升迁，还是无声无息消失了个干干净净的王总管和小李子。
总之，冷宫里的那位决是不可怠慢的。
很快，冷宫的那处荒苑，在雨幕中逐渐地浮现出轮廓。
小福子到的时候，银鱼鸡蛋羹正好凉到了适合入嘴的温度。
“如意，快来吃饭了。”晏怀鲤呼唤如意的声音，和风细雨的。
“喵！”如意还在玩那只小船，她现在正在兴头上，为了玩那真是饭都不想吃了。
现在再看那一碗清水，上面漂浮着浅浅的一层金桂花，不用说，那只吸满水的歪歪斜斜的小船儿此前已经倾覆了许多次了。
如意新发明了一个不会弄湿爪子的玩法。
这还要从她昨天体内突然生出一股气流帮她撞开窗户说起。如意今天一觉醒来，发现那股气还在，而且好像就存在她的肚子里了。
这股气怎么来的，如意也稀里糊涂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如意现在最关心的是，用多大的气才能既不弄翻小船儿，又能不把小船儿弄翻。
“如意。”晏怀鲤又重重地念了一遍如意的名字，语气中颇为无奈。
“喵——”如意这才无可奈何地动了动前爪，可是她的眼睛还是黏在小船儿上的。
这期间，小福子一直恭敬地守在门口，不敢出声惊扰这一人一猫。
如意的饭盆用来装小船，晏怀鲤就用自己的长柄木勺喂如意。
如意仰着头，舔了舔银鱼鸡蛋羹，温好的鸡蛋羹洁白如雪，入口即化，如意心里的那点不情愿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鸡蛋羹经由晏怀鲤的烹饪本就是极为鲜美的味道，再加上那通身雪白而无刺的太湖银鱼，不用任何多余的佐料，单是清炖就鲜美到了极致。
如意不用催，一连吞了好几口，那银鱼润嫩鲜美如蟹肉，此时已经和鸡蛋融为一体，都不等如意仔细辨别，那银鱼就自觉地滑到了喉口。
如意吃那银鱼鸡蛋羹，吃得意犹未尽，但候在一旁的小福子却看得心惊了。
他之前跟着王总管往来御膳房，曾偶然得知，应皇后娘娘缩减后宫开支的凤谕，江南道已经不再上贡太湖银鱼了。
而今，却在这位冷宫皇子这里见到了御膳房都没有的贡品，小福子的腰又往下低了低，这位皇子暗中的能量或许比他想得还要深。
半晌，如意抖了抖胡子，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虽然银鱼鸡蛋羹非常美味，可是她的肚子容量实在有限。
如意吃饱了，就转身跑开了。而晏怀鲤毫无芥蒂地接着如意吃了一半的银鱼鸡蛋羹，继续自己的早饭。
晏怀鲤的神色安然，事实上，在更早的时候，他跟如意狼狈到分食过同一只老鼠。
当然，现在这种事情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喵喵——”守在门口的小福子终于被发现了。
如意蹲在门槛上，乌溜溜的眼睛就是盯着人看也自有一番灵动。她好奇地瞧了瞧小福子，又看了一眼菜筐，大概猜到了他是新任的送菜人。虽然有点疑惑为什么不是之前那个乐呵呵的小老头，但是小福子的模样清秀。
这一点，如意还是很满意的！
“如意。”
随着轮椅滚动的声音，小福子又一次见到了晏怀鲤，他的神色温柔又宁静。
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能把他同鲜血、杀人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晏怀鲤又淡淡地看了一眼小福子，那一刻，小福子突然福至心灵，然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或许，冷宫的这位皇子，要的只是无人打搅。
后来，小福子又去了一次，也是在雨天，天色是淡青的，周围浮动着一层薄薄的蓝色的雾。
小福子远远地看见那位皇子倚在门边绩麻，而那只橘猫就慵懒地窝在他的怀里，可就算是不动的时候也能看出那只橘猫的纯真灵动。
绩麻是很繁琐的事情。要用手指头从苎麻束中分出两缕极细极细的麻缕，然后将它们搓捻在一起。
晏怀鲤的手指头上绕着细麻，再慢慢地将它们绞在一起。可是每当那两根麻缕快要咬紧的时候，橘猫就伸出爪子去勾那根线。然后麻线就自然而然的松了。
但就算是这样，晏怀鲤也不恼，他只是笑，然后耐心地将那两根麻缕复又搓捻到一起。接着，便是历史的再一次上演。
一次又一次，一人一猫专注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小福子看得久了，竟也感觉到了几分岁月静好。
旁人看这个荒芜的冷苑好似无人问津，其实这一人一猫又何尝不是在这冷寂的深宫自成一方小世界。
他们安享这宁静如流水的时光，不希望任何人或者事物打扰到他们最原初、质朴的世界。
那一瞬间，小福子突然明白，自己大概无须刻意讨好，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
后来，小福子还听说，原来的那位李东旺公公，是被他的侄子接出了宫，去颐养天年。
那天晚上入睡的时候，小福子还在想，这对于一个净身入宫的太监来说，实在算得上是难得的好归属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捡到一个皇子，家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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