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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呆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哭得更凶了:“师傅,文渊对不住你,那时若非我执意赶去幕阳道观,便不会引来赤云仙子!师傅,我们一起走得远远地,徒儿愿意侍奉你终生!”东陵圣母将她面上泪痕揩去,道:“傻孩子,这是命,强求不得,况且大迦叶尊者早已禁用魑魅伏阵,为师背道而驰,再无面目立足于天地之间,倒是你,若能侥幸逃过此劫,且听为师一句劝:切莫向那赤云仙子寻仇,能做到么?”文渊肝肠寸断,嘶哑着嗓子道:“师傅,为何你明知犯忌还要动用那法阵?赤云与大迦叶之间仇恨再深也好,由得他们斗去便是了,与我们临风观有何关联,为什么你非要揽上身来?”东陵圣母叹了口气:“赤云天邪含怨重生,势必牵引一场大乱,虽说螳臂当车,我亦甘愿一试。”明知不可而为之,即便势微,亦要尽力方始安心,既然自诩“以天下为公”,自然无法袖手旁观,然则真正能够这样做的,天底下除了她东陵圣母之外,还有几人?
师徒两人之间的悲痛无奈暂时按下不表,且回说山涧之内,赤云甫一落地,掌心已然微微渗出冷汗,冰冰凉一片,天邪只得握紧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赤云会如此紧张,眼前的法阵虽不简单,可跟她们之前所经历过的大风大浪相比,根本就不足为奇。
“小心幻象。”天邪小声道,本来是不需要这样提醒的,只不过赤云的异常实在令人担忧,就在这时,手上猛然传来一阵刺痛,骨头几乎要被捏碎了去。
赤云嘴角微动,似在呢喃些甚么,双目猛然充血的同时,一轮仙气自背后缓缓升起,红艳胜血,煞气十足!未等天邪反应过来,赤云已问道:“临风观究竟源自何处?”她定定望着天邪,目光霸道而蛮横,天邪不自禁地松了手,退后一步,道:“东陵圣母甚少提及,偶尔听得有人说过,好像是与西方佛祖有些渊源。”她小心翼翼,唯恐节外生枝,然而赤云已入彀中,煞气有增无减,一时半会哪里收得住?
但见眼前仙气四溢,娉娉婷婷温柔妙曼走出一个娟秀瑶戈,食指悠悠按至眉间,慢揉轻按,呵气如兰:“赤云仙子,且随了瑶儿深山隐世去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相伴一生。”赤云心中一痛,目中泛出泪花,摇头道:“不行啊,我还有事情要做。”瑶戈舒了双臂,抱住她脖颈,娇小的身子紧紧住她,就在耳边念道:“伽蓝仙子替我在王母座前求情,还我人身,百年厮守,你还有甚么放不下的?”赤云闭起眼睛,泪珠滑落,小灵山上瑶戈随花叶起舞的一幕尤且历历在目,那会她是多么地希望瑶戈不曾死去,多么希望将那柔弱女子如现在这般轻轻圈在怀里,小心地、小心地呵护着,给她这世上最简单的幸福……然则事实终非梦境,宛似尖刀一下一下残忍地割在身上,疼得厉害。
赤云咬紧牙根,用力拥紧怀中之人,却是陡然变了语气,一字一句道:“瑶戈已经死了!”话音刚落,红莲业火猛然蹿出,那瑶戈发出一声惊叫,刹时没了影像,周遭很快就恢复了山石崚嶒的模样,冷得出奇。赤云闷哼着,喉咙里居然有了血的味道,她用力晃晃脑袋,试图清醒一些,不料眼前景致再变,云烟弥漫,伸手不见五指,远处隐有白光,待到白光亮尽,走出来的竟是当年逍遥派掌门无涯子,严辞厉色:“锦瑟儿,见了师傅怎不跪拜!”赤云看了他半晌,忽而冷笑:“我跪天跪地,偏就不跪人鬼神佛!”火光到处,无涯子也被劈了个烟消云散,如此这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丝毫不留情面,暴戾之气益发浓重起来。
隐隐约约天邪仿佛感同身受,好在灵台清明并未受到法阵影响,眼见赤云双目紧闭,动也不动地钉立当场,脸色阵青阵白,额头凶光隐现,心里不由得焦虑万分,暗道这法阵好生厉害,明知是局,却也使人心甘情愿陷入其中,赤云愤世嫉俗,便给一个宣泄口,乱其心智,涨其怨怒,最终势必要落个玩火自焚,万劫不复的下场。
正自焦急的当口,忽地脑中漫过一抹凝重,似有似无,混乱无比的思绪居然有了短暂的凝滞,天邪大奇,连忙摒弃杂念,专注于赤云内心所想,没曾想此刻被她念及的竟是那伽蓝仙子!
山中,伽蓝仙子分波而立,恬静如初,眉宇间却多了几抹妖气,冲赤云笑道:“火凤风流,你何苦强求?”纤手挥处,幻出一人影,与之浅拥深抱,耳鬓厮磨,说不尽的恩爱缠绵,道不完的浓情蜜意,束银袍、戴红冠,眉清目秀,恰似天邪模样。赤云只气得手脚冰凉,不由分说祭起漫天焰火,仿若群魔乱舞,横冲直撞,熟料那伽蓝仙子摇身一变,化做婉约青鸟,似鹤非鹤,周身层层青光不住往外扩散开去,威势万千,丝毫不下于天邪的火凤真身。
青鸟张嘴一轮吞噬,三两下功夫就把火焰吃了个一干二净,舔舔嘴道:“青鸾一族向来以火焰为食,赤云仙子,我可是你的克星,忘了么?”赤云暴怒,火焰势头有增无减,就连身后那轮赤红仙气,益被催得无比透亮,几欲滴血。她于幻境中与伽蓝仙子斗了个酣畅淋漓,现实里却是将大半个山谷焚得浓烟滚滚,火势奇猛,频频反噬,她竟毫无知觉。
天邪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催动念力送往赤云脑中,却是不见成效,赤云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变本加厉,大发神威,烧得山岩纷纷崩裂,黑烟自缝中不停冒出,骇异非常。
“赤云,仔细看清楚了,面前的根本不是伽蓝,而是你的心魔!”天邪来回游走,她不敢触碰赤云,生怕遭来更猛烈的反击,只剩干着急的份儿。而此时此刻,赤云脑中影像又变,伽蓝仙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美人簇拥下的天邪,在她的身边,有李云楚,有玉书,有文渊,甚至还有段流苏,个个如花似玉,娇艳刻骨,直叫人骨头都酥了半截。那天邪拥着众美来至眼前,轻轻吻上赤云双唇,笑:“你知道的,我虽情深,却难以专情,你若是容不下她们,你我便也缘尽了。”突地紫焰凭空而现,笼住赤云劈头盖脸一顿狂烧!赤云吃痛,举手一看,已然血肉模糊,焦黑中露出森森几根指骨,宛似鬼爪,不消片刻,须发肌肤皆燃,噼噼啪啪烧得异常痛快!
“啊——”赤云发出一声凄厉嘶吼,响彻云霄,就连身在临风观内的东陵圣母与文渊,都被惊得浑身一颤,寒气丝丝,自脚底蹿入体内,诡异得紧。近在咫尺的天邪更是心头狂跳不已,不顾一切地抱住赤云道:“相识至今,我可曾伤过你?想想便知那是假象,你怎能入此虚幻?”
“让开!我现在就把她们统统灭了,省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烦我!”赤云如癫似狂,眼耳口鼻缓缓渗出鲜血,神智混沌不清,把假做了真,把真当了假,沦陷入魔。
“赤云,你不记得瑶戈是怎么死的了吗,难道要我也死在你面前才肯醒过来么?”天邪汗透衣背,情知并非犹豫之时,猛一咬牙,右手狠狠朝着胸膛抓落,当即血花四溅,痛得脸色发青。赤云微怔,眼神中流露出少许迷茫色彩,似乎正在极力探寻着那一丝来自天邪的痛感,却始终不得要领。天邪苦笑,插在胸膛上的五指又再用力,尽根全入,血一缕缕往下淌着,未等着地,已被酷热尽数蒸发,留下浓浓腥味,四下飘荡。
“赤云啊,为你,我挖心掏肺亦在所不惜!”天邪拼命收拢五指,于胸口中一挠,硬是扯出团猩红事物,噴薄有力,一下一下富有节奏地在右掌上跳动着,竟是颗火凤赤红之心,红灿灿耀眼!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光已从红心当中飞出,霎时便将赤云团团罩住,似有灵性一般。
“哎呀!”
赤云心头猛然一跳,天邪那便传过来的痛楚这样真切这样激烈,一下就把她给刺醒了,睁眼,正正对着手捧红心的天邪,一时又悲又气,怒道:“你虽是不死之身,却怎能如此糟践自己?”天邪缓缓跪坐在地,将红心放至她手中道:“最痛不过心痛,不这样,你又怎会醒来?”头一歪,晕死当场。与此同时周遭浓雾徐徐褪去,阳光慢慢照进山谷,魑魅伏阵终于烟消云散,一团蓝幕裹着颗赤红水晶从天缓缓而降,水晶上绑一卷牛皮纸,东陵圣母所言非虚,血晶和炼石方术果然就镇在阵中。
赤云正要伸手去接,冷不防从旁蹿出一只花狐貂,叼起血晶就跑,快比闪电!
遭此突变,赤云勃然大怒,猛然射出金刚圈,正正打在血晶上头,花狐貂吃痛松口,只得弃了血晶,不料几个起落过后,反朝这边奔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住天邪那颗火凤红心,回头扎进乱草丛中,尾下更喷出一股玄黄浓雾,臭气熏天,赤云首当其冲不及设防,吸了一些进腹中,霎时头晕脑胀,险些栽倒在地,及至回神,哪里还有花狐貂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