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回 评天下青锋初试，分瑜瑾乱世浮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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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天下青锋初试，分瑜瑾乱世浮沉（三）
月华初上，明灿动人。
上官瑾怔怔地站在桂花树下。桂花幽香阵阵，引得她的女儿情思渐渐飘远……纵使她自幼便在师父的严苛管教下成长，终不过是一情窦初开的花样少女。
“阿瑾。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夏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回廊里，一双妙目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一幅佳人倚桂图。
上官瑾心头一动，微微有点不甘，暗想：任何人眼底的情绪都瞒不过冰儿那双眼睛，太透彻了！看来我还是无法很好的掩藏自己的感情啊。
心里这么想着，上官瑾玉足轻点，身子顿时向上腾起数丈，旋出十几步远后，方才稳稳当当地轻落在夏冰面前，笑盈盈地盯着师姐。这一招“枯枝残梅”上官瑾偷偷练了半个月，如今已得其精要，可以悄没声息地飘行数里而不喘息，方敢在一向严格的师姐面前卖弄。
“功夫倒是俊得很，”夏冰淡淡一笑，随即又敛容道，“只是一脸的猴儿气，哪有半分‘枯枝残梅’的样子？‘红梅傲雪’还差不多。”
上官瑾心念一转，立刻眉开眼笑：“多谢师姐夸奖、提点。”夏冰只点出她轻功架势过于张扬、锋芒毕露，没达到师父那种锋芒内敛以至于萧索黯然的境界，却对她的姿势、气息和步法只字未提，说明夏冰还是对她的这一式“枯枝残梅”很满意的。正得意间，不提防夏冰又问了一句：
“阿瑾，喜欢大海还是小溪？”
“大海？”上官瑾脑海中蓦然出现了一双深如大海的眼睛：初时清冷地盯着她，如静静的大海，仿佛波澜不兴，却暗藏着无穷的力量；听到她的惊人之语后，眼波流转中却居然散逸出无尽的温柔体贴，如美丽而寂寞的月光在海涛上流连不去，与万顷碧波相依相偎；待对上她的眼神时，那些温柔又隐没在瞳仁深处，只有深深的寂寥留在眼睛中不曾淡去。
“小溪……”上官瑾不由得轻轻一笑。如果楚惊云是大海的话，把宋子安比作小溪岂不是再恰当不过了？清可见底的眼神，温文尔雅的微笑。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他芳心暗碎？可惜，曲不惊人，不是我心中的英雄。
“大海。小溪太平静了，我喜欢挑战。”上官瑾一笑。
“好。”夏冰一颔首，转身便向师父孟沉书的屋子走去。“你睡吧，阿瑾，今天也累了。”
上官瑾心中一凉：什么？冰儿刚才问我的话难道是别有用意？想到师父此次反常地邀请了外客，还特意要冰儿为我打扮，冰儿自己却反常地穿了素装……莫非今天的中秋宴上，师父就在为我相亲？上官瑾不由得感叹，自己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么简单就被人算计了。不过他们也别高兴得太早，我的“枯枝残梅”也不是白学的。
室内烛光下，两个人在谈话，影子映在窗纸上，有一种家的温馨。
“师父，今天阿瑾真是光彩夺目。楚惊云和宋子安，恐怕都已经……”
“冰儿，难为你了，对阿瑾的事，你总是这么细心。论理你比她小两岁，却处处有师姐的样子，很让为师欣慰啊。依你看，惊云和子安，哪个更适合你这个心比天高的师妹？”
“师父谬赏。阿瑾的意思，似乎是更喜欢宋公子。”
窗外的老梧桐树上，一个小枝“啪”地一声断去了，声音不大，却惊得几只麻雀扑扑噜噜地飞上了天。
“哦？原来如此。”
“师父，怎么突然想起给阿瑾提亲呢？”
“说也惭愧，这丫头十六岁了，为师一直没有给她说亲。宫里前几天来了封信，说上官瑾下月就要庆生，芳龄十六，花开堪折，当早日许配少年俊杰，勿待花落人老，贻误终生大事。”
“那也该宫里的人给她选啊。她母妃虽然不在了，不是还有个皇兄么？”
“宫里说，他们已当这个公主少年夭亡，不再干涉其婚姻之事，将决定权完全交给了为师。并说如果公主不满为师安排，便请为师将公主逐出师门，永不相见。为师也不得再传她本事。”
“怎么会这样……”
“圣意难猜。为师心里，也是多有忐忑。不过既然阿瑾属意子安，为师也就放心了，乐得看个花好月圆的结局。还要多亏冰儿巧加试探。”
“冰儿也是在意阿瑾，希望她能遇上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好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孟沉书的语气颇为黯然，“冰儿你去吧，明天寅时练剑的时候我会和阿瑾谈的。”
次日清晨。
“冰儿，什么事走这么急啊？还不到寅时就起来了？”孟沉书笑吟吟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师父，阿瑾走了。”
“哦？”
“留下一封信。”
孟沉书展开信，的确是上官瑾柔中带刚的笔迹：
“师父台鉴：
徒上官瑾秉性顽劣，狂放不羁，本已不容于时，如何宜室宜家？若嫁瑾于宋，终不免夫妇失和、四邻不宁。上官瑾心知，若明日面驳师父之意，师父须依宫中之言将余逐出。今余自作主张，下山历练去也，师父未提嫁娶之事，余也仍为师门弟子。待宫意改转，上官瑾仍回师门受教，并领今夜不告而别之罪。
师父珍重。上官瑾愧对师父，歉疚之情无以言表。
上官瑾”
“难道没有给你留下信么？”师父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夏冰。
“怎么会没有留呢？”夏冰苦笑道，”阿瑾把我大骂一顿，质问我为何明知她喜欢的是大海而非小溪，偏要说她更喜欢宋公子？宋公子清浅如溪，阿瑾对他自是兴味索然。阿瑾还说，真是看错了我，做了她六年的知己，居然还猜错了她的心思。”
“冰儿，苦了你，这次替师父当个恶人。昨晚戏演的不错。”
“谢谢师父，冰儿还不都是跟师父学的？说实话，昨晚我还真担心，万一阿瑾听出破绽，或是想通了其中蹊跷，索性冲进来问个明白，我们怎么办？这个逼婚的局还是不够精致，破绽总是有的。尤其是宫里的信那一节，只能骗她一时，她细细思量必然能看出漏洞。”
“骗她一时，不就够了？这丫头平时心思细密，关键时候还是容易感情用事。在逼婚的惊吓之中，她必不能专心思考，而不得不迅速决断。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不给她时间思考。我们谈话时已交子时，寅时练剑时便要摊牌，阿瑾哪还有时间细想？不知道日后阿瑾这丫头想起来，会不会怪我们不给她冷静选择的机会？”
“师父谋远虑深，冰儿不能及。冰儿只知道，阿瑾不会怪我们的。如果她不是自认学艺未精，早就想要下山闯荡了。她的雄心壮志，我昨天确认过的。”
“确认？你是指阿瑾选择了‘大海’对吧？乱世如海，才是属于她的地方。我们山庄这个世外清溪，一眼见底，她不会留恋的。冰儿，你的题目可谓是一箭双雕啊，做得好。”
夏冰微微一笑，如同和煦的春日阳光。“我们布局仓促，却也只能如此，乱世不等人啊。阿瑾如今被逼下山闯荡，才能抓住乱世中的机遇，大展鸿鹄之志。若等到她学艺完成再下山，怕是天下已定，她空有一身本领，又能怎样呢？”
“不错。本来这些道理为师可以讲给她听，但……”
“但阿瑾贵为公主，凡事自己有主张，我们的话不一定听得进去吧。”
“如今阿瑾走了，冰儿你有何打算？”
“冰儿也愿下山。”
“哦？为师如何薄待于你，竟选择和师妹同时离开，剩下为师形影相吊，老景凄凉？” 孟沉书的口气里，既听不到惊讶，也听不到凄凉，反倒含了期许和嬉笑。不等夏冰回答，他又继续问：“那么你将为何业？”
“冰儿愿开家医馆，悬壶济世。”
孟沉书仰天大笑，“好！好！好！不枉为师多年教你医术。只是你这医馆，可是为了治病救人？”
“冰儿的心思师父怎么会不明白？冰儿要求一个安稳，却也要做一番事业。”
“好一个‘要求一个安稳，却也要做一番事业’！”孟沉书捻须微笑，“江湖上，能做一番事业的人多，可能求一个安稳的人却少之又少啊。”他是何等聪敏之人，一下就明白了夏冰所指的“安稳”，自然是不重蹈父母当年覆辙之意。
次日，夏冰身着男装，带着打点好的行李，来到孟沉书的住处请辞。
孟沉书却不在。桌上只有一封信：
“冰儿：
为师上山去了，年老心凉，怕受离别之苦也。冰儿自离去，莫候为师归来。切切。
又：你如改男装，惟少一表字。‘瑜寒’如何？
师”
夏冰看完信，打燃火折将信烧去，抬首望向远处的山峦起伏。淡淡一笑，夏瑜寒飘然下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一回 评天下青锋初试，分瑜瑾乱世浮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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