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跳海了》柳木桃

6、美人鱼（三）

　　邵亦东见季云岚打电话打个没完没了，便掐灭了烟，打开车门。

　　冲黎烟勾了勾手指头。

　　作甚？鸭子又要作甚？！

　　黎烟刚才哭得汹涌，还在打嗝。

　　“不是没有地方住么，来，我给你找个地方。”邵亦东大巴掌按在黎烟天灵盖上，将她按进车里。

　　黎烟觉得这样不行。

　　她得找个机会，让小鸭子知道知道，谁是王八谁是鳖。

　　“住我那里吧。”

　　就在黎烟满脑子龟壳乱转时，邵亦东忽然说。

　　“我有个公寓没人住，你先在那里住几天，直到你能想起来什么再说。”

　　黎烟瞬间就失去了区分王八和鳖的兴趣。

　　“好啊。”

　　嫣然一笑，笑出了智慧，笑出了友谊。

　　邵亦东驾着坐骑一路狂飙，SUV愣是驶出了疯狗的味道，将黎烟带到了一间公寓。

　　“怎么，不敢进了？”见黎烟站在公寓门口迟疑，邵亦东恶趣味地调侃，笑得像只大尾巴狼。

　　黎烟心里翻了个白眼，向前一脚，迈进公寓大门。

　　然后又向后一脚，迈了出来。

　　“我家的地板烫脚？”邵亦东觉得这女人闹得这一出真新鲜。

　　黎烟讳莫如深地看了邵亦东一眼，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又是什么毛病？

　　邵亦东皱眉，再次怀疑自己捡回来一个智障，这时就听见公寓内传来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

　　“东子。”

　　完了，大型捉`奸现场。

　　主人不在家，家养的鸭子把野鸡领回来了。

　　邵亦东看到屋里的女人，脸色微变，连最起码的寒暄都没有，直接问：“你不是后天从洛杉矶回来么。”

　　“工作完成得差不多，就回来了。”女人大概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妆容精致，眼神犀利，身上的衣服没有明显logo，但是光凭质地和剪裁也能看出价值不菲。

　　很符合黎烟心目中会包养鸭王之王的女阔佬形象。

　　邵亦东看着有点烦躁，走进公寓，顺道将门关上，仿佛黎烟一瞬间变成了空气。

　　黎烟静立于门外，在“滚蛋然后流落街头”和“留下然后被女大佬丢进海里喂鱼”中踟蹰了一下，就在黎烟觉得还是小命更重要一点，准备优雅地滚蛋时，公寓门又开了。

　　邵亦东将打开了切西瓜游戏的手机塞给黎烟，“你先到楼下玩一会儿，别乱跑。”然后再次将门“砰”一声关上。

　　将黎烟打发走，邵亦东回头看邵亦雯。

　　“那个女孩是谁？”

　　“不关你事。”

　　邵亦雯挑了挑细眉，“你个人的问题我不管你，但爷爷上回提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去秘书处上班？”

　　邵亦东走到茶几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了半杯。

　　“你觉得我适合进机关工作么？”

　　邵亦雯双手抱臂立在旁边，用近乎审视的眼神看着邵亦东。

　　“你是邵家的人。”

　　邵亦东嗤笑一声，“邵天华不也是邵家的人？”

　　邵亦雯沉默片刻，眉头蹙起来，“东子，你不会是想像咱爸一样，进娱乐圈当什么导演吧？”

　　邵亦东神色忽然就冷了，“邵亦雯，你别他妈跟我用激将法。”

　　邵亦雯一脚将邵亦东踹翻在沙发上，“跟谁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邵亦东像只被侵犯了的狮子，暴躁地回瞪着邵亦雯。

　　邵亦雯轻描淡写：“最近你的信用卡刷飞了吧？”

　　邵亦东：“……”

　　邵亦雯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姐……”

　　“呦，终于知道我是谁了。”

　　“美人……”

　　“一提到钱你这嘴就变甜了。”

　　“老板……”

　　“你刚回国不久，再给你一个月的调整适应时间，然后就去秘书处报道吧。”邵亦雯已经达到了此行目的，拿起沙发上的手提包。

　　临走前又回头看了邵亦东一眼：“东子，就算你再恨咱爸，也不能拿自己的人生不当回事儿，收收心吧。”

　　公寓门开了，又关上。

　　没点灯的客厅一室寂静。

　　邵亦东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脸上那故意讨好的笑容渐渐消失，归于平静。

　　平静得有些死气沉沉。

　　邵亦东没有在楼下的单元门口看见黎烟，小区里转了一圈，在公园凉亭里找到那头小碎波的大长发。

　　此时正被一群白花花的脑袋围着。

　　邵亦东走过去，凭借身高优势越过花白的海洋，看到黎烟还在认认真真玩切水果，分数竟然已经相当高。

　　心情忽然没有来由地变好了。

　　“不是说让你在楼下等着么？”

　　黎烟听见邵亦东的声音，一分心，手下失误，迎来一句“Game Over”。

　　一圈大娘大爷发出痛心疾首的叹息，纷纷用责备的目光看邵亦东。

　　黎烟笑呵呵打过招呼，提了个塑料袋从爷爷奶奶堆里钻出来。

　　“喏。”

　　邵亦东觉得手上一冰，低头看，见黎烟递给自己一杯冰镇奶茶。

　　黎烟拿着另一杯已经戳开的奶茶，用力嘬一口，粗大的吸管里能看见一个接一个黑色的珍珠。

　　邵亦东顿时露出闻到屎的表情。

　　“我买了两杯，心想如果你能完好无损地下来，就分你一杯。”

　　合着这样像屎一样的东西还不是专门请他的，而是顺道分的？

　　还有，完好无损是什么意思？

　　黎烟见邵亦东的脸色不好看，满眼同情，“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她没有难为你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出面解释。”

　　邵亦东默默将吸管扎进奶茶杯，斜眼看黎烟：“你要解释什么？”

　　也是，金主一旦起疑，解释又有什么用？

　　黎烟不再说话，捡了小区人工湖边的石墩子坐下。

　　夏风习习，沾染了水面的清凉。

　　片刻的沉默之后。

　　黎烟感叹：“这一行不好做吧？”

　　邵亦东：“？？？”

　　黎烟：“有没有想过，嗯，换个事情做？”

　　邵亦东：“你到底在说什么？”

　　黎烟心里长叹一声，看来他还是不愿意承认。也是，这种事情，怎么愿意被人剖开了亮出来呢？

　　“没什么呀。”黎烟吸奶茶吸得更起劲儿了。

　　邵亦东垂着眼，目光落在黎烟叼住吸管的嘴唇，粉嫩姣好的唇瓣，被奶茶浸润得水分十足。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哪儿来的钱买奶茶？”

　　黎烟愣了愣，从装奶茶的塑料袋里摸出一把钱币。

　　邵亦东：“……”

　　她到底从游乐场那喷泉池里挖了多少。

　　黎烟一脸得意，“很多吧！”

　　居然还敢不知羞耻地炫耀？！

　　“都是那些老爷爷老奶奶给我的呢！”

　　邵亦东愣住了，“他们为什么给你钱。”

　　参观费么……

　　“他们说我长得面善，看着亲切，似曾相识。”

　　果然是参观费……

　　“然后问我会不会唱一首歌。”

　　“什么歌？”

　　“《最爱你的人绝不放手》。”

　　邵亦东：“……”

　　为什么听着这么耳熟。

　　“然后我就唱了呀，他们很喜欢，一定要给我钱。”

　　果然是富人小区，老头儿老太太钱多的没出使。

　　邵亦东心里酸溜溜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