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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秘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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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回忆中正恍惚笑着的安以柔突然发现了正盯着她看的魏子灏,那道灼热的视线让她猛地清醒过来,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在他面前,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踌躇了几秒,迎上他的视线,嘴里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魏总。”
魏子灏浑身打了个激灵,手上握着的笔轻轻一抖,在纸上划出重重的一点。一句‘魏总’生生的扯开了他们的距离,也割断了他刚刚冒出的仅有的一丝幻想。
“嗯,安小姐,请坐。”
“谢谢。”安以柔犹豫了两秒,没有看他,径直在他面前的椅子坐下。
魏子灏放下手中的钢笔和文件,望着她,慢慢开口道:“工作的任务和范围,想必身为秘书三年的你应该很清楚了。办公室就在隔壁,从今天开始正式上任。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转告汪经理,他会帮你安排妥当的。有什么意见么?”
他薄薄的嘴唇翕动着,闪着淡淡的光泽,温柔而磁性的声音悉数飘进了安以柔心底。
“嗯,没意见,只是……”安以柔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正在低头签字的魏子灏抬起头,瞄了她一眼。
“为什么会是我?”吐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她觉得松了口气。却马上开始紧张,不知道,下一秒他给出的答案会是什么。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不动声色,缓缓地吐出一句:“你认为呢?”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纠缠,电石火光。
那样的目光,饱含了太多她读不懂的深意,看得她心惊肉跳,终于低下了头,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然而,魏子灏却突然爽朗一笑,“呵呵,难道你怀疑自己的能力?”
“也许吧,我……”她被他突然的问题问住了,正寻思着如何开口。
“不用怀疑你自己的能力,如果你觉得不适合做我的秘书,那么还有谁适合?况且……”魏子灏一顿,犀利的眼神转向了她。
“况且什么?”安以柔一惊,继而问道。
“我不认为还有人比你更了解我。”魏子灏突然压低了声音,沉沉的话语更像是无可奈何的叹息。
安以柔怔怔看着他,他却又提高了分贝说道:“只可惜,我却从来都不曾了解、看清你。”
安以柔将头埋得低低的,盯着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忽然觉得手足无措。他心里果真是对分手的事情耿耿于怀,恨着自己的,是么?她怕问出口这句话,怕从他的口中得到证实,害怕得到的是让自己更伤心的答案。可是,她越是害怕,心中的疑惑却更加剧,她迫切的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一番矛盾和挣扎后,她微微抿了抿唇,咬咬牙,终于问出了那句在心底埋藏了三年来的话:“你恨我,对吗?”
声音不大,在这寂静的办公室,魏子灏却听得异常清楚。深褐色的瞳孔剧烈的收缩,握着钢笔的手指也瞬间僵硬,脸上的肌肉在一瞬间紧绷,像是忍住了心口剧烈的起伏似的。几秒钟后,脸上的凝重悄悄褪下,却迅速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
“呵呵,恨你?为什么?难道你觉得我会为了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我想安小姐大概想太多了,过去的事情我都已经忘记了。而且,请安小姐务必记住,现在,我们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仅此而已。”
她怔怔的望着,正笑得云淡风轻地他。不敢相信这么残忍的话,竟然真的是他说出来的!你已经忘记了,可是我却什么都没有忘记!一阵噬心的痛袭来……
坐在椅子上的她顿时觉得心如死灰,了无生趣。心底的支柱瞬间轰然倒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望了眼敞开的玻璃窗,如果现在站在窗户口跳下去,又有什么关系呢?魏子灏漫不经心说出的这些话,一个个字,像刀一样刻在她的心上。她盯着他的脸看,脸上轻松愉快的表情,丝毫找不到伪装的痕迹。她没听错,他说过去的前尘往事都已经忘记了。原来,真的如她心里所想,他已经坦然的、从然的忘记了他们过去的一切,也包括她。他提醒她,不要忘了他们之间身份的差距,上司和下属?!仅此而已。这就是她三年来等到的结果!她三年来朝思暮想那个人,早已经将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几句简单的话,就将他们四年的感情一并否定!
如果可以,她愿意上天让一切停留在与他重逢之前。那么,至少她的心里还有念想,不管是多么难过的夜晚,守着他们的回忆,即使思念泛滥,泪流满面,她也能在泪光中回味她们过去的幸福。而今,她心里的这点念想,就像是微弱的蜡烛的细小的灯芯,被人生生的掐断了。这让她情何以堪?以后的路又要怎么走下去?
心口仍在隐隐作痛,她略微摇晃的站了起来,似乎支撑不住身体的力量,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办公桌上。口中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魏总,我明白了,那我先去工作了。”
于是抬脚正欲走出办公室,魏子灏迟疑的看了眼她的脸,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她:“等等,把这份文件交给高助理。”于是,便又低头翻阅其他的文件,再没有看她一眼。
她接过文件,迅速的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走出了办公室。
短短的十分钟,像是过了漫长的十年,再不转身,她怕再也忍不住。下一秒,眼里的泪就要掉下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听见门轻声的合上。魏子灏抬眼望去,眼眸深处,她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门口。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叹了口气。
为什么你刚才的表情,竟会让我产生你很痛苦的错觉呢?
恨你?我对你又岂是一个‘恨’字能说清楚,道明白?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种怎样复杂的感情了!即便三年前的你那么决然的要分手,即便你说我四年都是一厢情愿,即便你狠狠的甩了我一耳光,即便你从来都没有说过爱我……
而我,在你这样凌迟我的心,践踏我的自尊后,却依然渴望回到这个城市。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手指轻巧的旋开打火机,蓝色的火苗猛地窜出来,点燃了一只烟,望着烟头上燃起细小的薄薄的红光,神思恍惚。
我以为自己可以遗忘,可是,越是刻意想要忘记的事情却记得越是清晰。我们之间的一切,我一直都记得,清楚的记得!我甚至以为三年的时间,不见面,不接触任何关于你消息,我已经可以做到不在乎你,不在乎关于你的一切。可是,为什么看见你被其他男人抱在怀里,我心里却仍然嫉妒的发狂!
他将烟头狠狠得按在烟灰缸里,因为过度用力,烟身被扭曲成九十度的‘7’字形状。魏子灏,你明明知道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却还是这样没出息,你简直就是作践自己!
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捧出一颗真心,换来的却是被她放在脚底下狠狠地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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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办公室里,安以柔站在窗前,轻轻拉开窗帘,透明的窗玻璃纤尘不染。她双手推开了窗户,微凉的风顿时拂过脸颊,吹乱了她额前的几缕秀发,几缕发丝贴在脸上,拍打着脸颊麻辣辣的微微的痛。从走出魏子灏的办公室,就一直浑浑噩噩的头脑,一瞬间竟觉得清醒了许多。
她举目远眺,窗外的景观便一览无余,半个城市几乎尽收眼底。如果有人飞身从此处跃下,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是飞翔?是解脱?还是其他……她无从想象,于是微微低头。底下黑色的柏油马路上,车流如织,一辆辆汽车细小如火柴盒般。看着这些,她的心里忽然闪过恐慌,刚才在他办公室里想纵身往下跳的那种决然的勇气,此刻已然消失殆尽。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像是吐出了自己一直压抑的痛苦和矛盾一般。抬头望了眼远处的凤江大桥,桥面上两边立起的一个个银白色的柱子犹如一根根绣花针,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她记得,路灯的光线是橘黄色的,柔和而温暖,沐浴在那样的灯光下,宁静而悠远。
大桥下,江水流淌而过,奔向未知的远方。那样深沉的绿色让她感到安宁和静谧。她眼望着江面,碧绿清澈的江水像是缓缓地流过她的心田,冲刷洗涤着那片净土,也将她心底的痛苦、茫然、绝望悄悄的带走。脑子里像是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心里瞬间清明。
即使现在已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即使你已经忘记了我,忘记了我们的过去,即使你已经不再爱我,可我……依然爱你。子灏,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绪,整理一下记忆,然后尘封它们,再也不轻易示人。
我知道我永远也没有机会站在你的身边,成为曾经那株凌霄花,和你枝叶相连,经脉相容,与你一起苍翠,一起枯萎。那么,从今天起,我会做你的秘书,默默站在你的身后,将那些我们曾经的回忆通通凝结成最纯净的水晶,连同你曾吻着我的眼睛,轻声对我说过的那句“小柔,我爱你。”一并封存。这样,哪怕是一万年以后,我捧在手心里最珍贵的那颗水晶,里面依旧有你如春天般温暖的笑容,有你深邃温柔的眼睛。它是我永远最珍贵的宝贝。
想到了这些,安以柔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有那样绝望的轻生的想法。然而,即便是在三年前最痛苦的那天,即便是生活对她多么的不公,她都从没有低头。外表看似娇羞柔弱的她,却没有困难挫折能压垮坚强的她的意志,唯独——他。只要他几句简单平常的话语,她便溃不成军!
目光紧紧的盯住了桥身大约三分之二段的某一处,她清楚的记得,靠近第五个桥墩的那个地方,那盏橘黄色的路灯下,就是魏子灏第一次向她表白的地方。七年过去了,她的青春和爱情也随着那滔滔的江水,一去不复返了。
她还清晰的记得他在她的背后轻声唤她‘小柔’,那样温柔而略带紧张的声音,他凝视着她时灼热和微微羞涩的眼神,他那满是自己的影子的漂亮的褐色瞳孔,朦胧的夜色中,他说:“小柔,你应该快乐,我希望你快乐。”
那种第一次怦然心动的感觉,那种第一次发现自己被心爱的人捧在手心被珍视被呵护的感觉,深深的让她沉醉。那种单纯美好的简单幸福,属于她青春张扬的十八岁,属于他和她共同的回忆。有些看似平凡的事情,生命中仅有一次,却刻骨铭心,足以让人穷尽余生的时间去怀念。
那天晚上,他一直牵着她的手,漫步在橘黄色的路灯下。从桥的这头走到了她的宿舍楼下。现在回忆起来,那样的灯光,那样朦胧的夜色,那样温厚有力的大手,如果可以,她想要这样一直牵着直到——天荒地老。
子灏,你知道吗?你牵着我的手在桥上漫步的那天晚上,有句话深藏在心里,那时的我,太过羞涩,始终没有勇气启齿。而今却说什么都来不及:
我只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