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无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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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个柱子似的站在这，真够碍事的！”
林絮低着头，往后退厅退，用沉默代替了回答，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愿意就此放过她，而是更加变本加厉的呵斥着她，仿若她并不是这府上的主人，也并不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一般。
而林絮只是沉默着，她试图用沉默来避免一个争吵，然而这似乎不管用。
“不敢说话了？怎么？终于觉得自己不配在这里呆着了？”
“这是我家。”林絮终于还是拾起了头，沉着声音说到。
“你家？“
“没娘疼没爹爱的人也敢说这是你家？”林意哧笑一声，五官因此扭曲在一起，丑陋的模样见着便令人心生厌恶，但在场却没有人敢反驳她。
“意儿，不可乱。”林父从外边走了进来，却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斥责了一声，或者也可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所谓的斥责，只是碍于场面而被迫说出的场面话罢了。
“林絮你也是，别和你姐姐争。”在“斥责”过林意后，他又皱着眉头看向一旁如柱子一般的林絮，略微提高了些声调，斥责道。
林絮仍旧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只是睫毛微不可察的闪了闪，唇瓣仍旧紧紧抿住。好在林父似乎也不在乎她的回答，只是不喜在眼里闪过之后便带着林意离开了。
“呵”林意瞥了眼站桩林絮，将赤裸裸的嘲讽挂在脸上，在她面前又晃上了两圈后，这才随着林父离开。
“小姐。”丫鬟有些担忧的唤道。
“我们走吧，回院子”林絮这才抬起了自己的头，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没爹疼没娘爱这六字一直不断的萦绕在林絮的脑海里，越是去想，心中越是酸涩不已，没爹疼没娘爱吗？是啊，早在她小时候她妈妈就离世了，而爹也在林意和大娘的编排下对自己不闻不问，也许他对自己最后的那点好，就是没有没收自己那最后一个落脚处吧，即便那只是一个破旧不堪的偏院。
压下心中的酸涩，林絮和丫鬟快步回到自己的偏院。
也不知道今天的会出现吗。
怀抱着某种期待，林絮快步走进了自己的院落，迫不及待地推开了房门走向窗台，窗台上赫然躺着一块包扎好的方形物品，包扎的可以说是再朴素不过了，牛皮色的包装纸，素色的绑带简易的缠绕在包装上，上面打了个最为简单的十字结。
轻轻的将东西拿了起来，笑容浅浅的在嘴角勾起，林絮又抿了抿自己的唇试图将自己的笑意藏起来，可是这似乎是一件颇为为难的事情，即便在面对林意的刁难，林父的偏爱也能够面不改色的林絮在此时却无法完全将自己唇角的笑意收敛。
林絮将绑带抽离，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自己的身侧，拉开了包装纸，里面装着的是她最喜欢的桂花糕。她将桂花糕从包装纸里转移到了桌上的碟子中，却并没有立即坐下开始享用这盘糕点，而是选择将包装纸叠好，又将绑带重新系在了包装纸上，甚至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最后又拿着这个漂亮的蝴蝶结走向了窗台边的柜子。她轻手轻脚的拉开了抽屉。
这个质朴的木柜子里却是别有洞天，只见到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个又一个打着漂亮蝴蝶结的包装纸，还有一些书写着笨拙字体的信件。
林絮将新叠的包装纸放了进去，又伸手抚摸过表面的每一个蝴蝶结，她面上挂着清浅的笑容，眼神柔情似水又似是在留恋着什么。
从碟子里拿起一块糕点，说不上有细嫩的手指衬得手中的桂花糕更是细腻，仿若含入口中便会顷刻融化，汇入喉间。糕点进入唇中，松软细腻的口感在嘴里炸开，甜意随着她的融化肆意扩散开来，而这甜似乎不仅仅只是存在于喉咙，而是留存于血液之中，蔓延于心间，让林絮能够在这苦涩而又漫长的日子里找到一个能够暂时逃避现实的避风港。
即便这个避风港也许并不牢靠，可她也想要将这仅存的一点温暖紧攥在手中，哪怕只是短暂的逃离也好。
林絮一口接一口的吃着盘子里的桂花糕，望着窗外的那一棵桂花树，翠绿的树叶随着风的吹动而沙沙作响，破坏了本就不算静谧的环境，也扰乱了她的心。
林絮低垂着眼，凝视着手中只剩下半块的糕点，笑容微敛，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犹记那天乌云压日，烈风作响，而她蜷缩在屋檐下，紧攥着袖口，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面发呆。
具体发生了什么，已然不记得也不再重要，在那日的记忆里一切都不过是废墟，无需费劲去拼凑。而废墟中唯一光亮是那把墨黑色的伞和那一身黑的她。
雨随着风的吹动，零零碎碎的飘打在她的身上，浅露出个额头的屋檐压根起不到遮风挡雨的作用。可是林旭却并不因此而挪动自己的身体，说不上什么原因，只是觉得身体分外沉重，沉重的让她无法负担起自己的身体
又或许是还在奢望着什么，奢望着有人能够发现她，带走她。
即便她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淋成落汤鸡之后，独自走回自己的房间时，却有人出现了。
黑色的伞，黑色的人。
明明是应该与墨色融为一体的人，却在那样的时刻显得那样的夺目。
“回去吧。”来者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也不难听出是一位女性。
“你是谁？”林絮有些吃惊，嗓音有些沙哑和哽咽，她并不认识眼前的人，但眼泪却不争气的从眼眶溢出，争先恐后的想要从眼角满溢而出。林絮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试图以此来增大眼眶的容量，使得自己不至于太过失态。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一个是陌生人面前感到无比的酸涩，鼻腔仿佛被人重击一般充满了沉重的涩意。
黑衣人握着伞骨的手用力的有些发白，她看着女孩瞳孔微微放大，湿漉漉的眼睛盈满了即将满溢而出的泪水，眼角也因此开始泛红，像个可怜的小白兔一般惊慌失措的看着她。
“无题。”
“我的名字。”
无题抿了抿唇，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又担心对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般解释道。
“无题…”
林絮喃喃的念道，她低垂下头，掩饰般的抚过自己额前已然淋湿的发，试图来遮挡自己即将滑落的泪水。
泪水就像是自有意识一般脱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直至汇聚于下巴，最后坠于地面，在地面上与积水碰撞，迸溅出一个小小的水花。
无题蹲了下来，试图将手中的黑伞递给林絮，她握住林絮的手，冰凉的触感令人心惊。她将伞骨塞进林絮的手中，却并没有就此松开她的手，而是将她的手紧紧的包容在自己的手中，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面前的女孩。
“我们回去把。”
“我们？”
林絮仿若无意识般的重复着无题的话，她微弱的抬起了自己的头，抿着唇，紧盯着面前女子的眼睛，对方漆黑的双眸倒映着自己，只有她自己。
“嗯。”
“我们。”无题肯定的答道。
从那天起，窗台总是在每日定时出现一些时下最为流行的糕点、她最喜爱的糕点又或是七七八八的小玩意。这些东西的出现给她苦涩又平淡的生活带了莫大的鼓励和甜意。
可她最为期待的还是那个人——无题的出现。
只是这个她最为期待的人却不是常常出现，她好像很忙很忙，只有每天准时出现的小礼物才是林絮感知她依然存在的证明。林絮很想知道无题是干什么的，但是话总是含在嘴边，无法真正的宣之于口。
“小姐，小姐。”丫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恍惚中的林絮唤回到现实中。
“嗯？”
“今天晚上是七夕节，小姐…”
“今天是七夕？”
原来今天是七夕阿，林絮不自觉的叹了口气，眼神又回到了外面的那棵树上，也不知道今天那家伙会出现吗？
还是会和谁过这七夕呢？
这么想着胸口竟有些发闷，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深究其中的原因，林絮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将最后一口糕点放进了嘴中。先前分明还甜的腻人心的糕点，此刻好像变质了一般，干涩得难以下咽。
“今晚便歇息吧，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小姐…”
林絮摆了摆手让丫鬟离开了房间。这种日子向来是轮不到林絮的，这个家没她是刚好，有她只是累赘。
天色渐暗，也没等到自己想等的那个人，林絮自嘲的笑了笑，却固执地没有离开窗前，盼望着那人可以出现。
“阿絮。”熟悉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人仍旧穿着素黑色的衣服，长发被高高的竖起。她矫健的翻过院落的围墙，落在了林絮面前。
“无题？你来了。”林絮抑住自己雀跃的心，可是略显上扬的语调还是暴露了她明媚的心情，先前低落的情绪因为眼前人的出现而一扫而空。
可是她的好心情却并没得以持续下去，而是被一股微弱的血腥味打断了。
“你受伤了？”林絮猛的拉过无题的手，无措的在无题的身上胡乱摸着，试图找到血腥味的源头。
“一点点。”
“无碍的。”无题抓住林絮乱动的手，眉眼间的冷意早已消融，眼神专注的凝视着林絮。
“怎么会无碍！”
“快给我看看！”林絮的嗓音里带着为不可察的颤抖，她拽住无题的袖子，执拗地与她对视。
她眼里的执着和坚持让无题无法再拒绝，只好任由林絮查看了自己的伤口。
其实林絮也并不是对无题究竟是在做什么感到一无所知，她只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于是干脆自欺欺人的假装自己不知道。可是当她一次次带伤的情况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了。
“无题…”
“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林絮又悄悄红了眼眶，她抿紧了唇，将泪意憋回眼里。她一边为无题包扎着伤口，一边请求道。
“好。”
“我答应你。”
“别哭了阿絮。”无题伸手贴在林絮的面颊，拇指蹭了蹭她发红的眼角。眼神专注的仿佛这个世界，她只容得下林絮一人一般。
“等下我们出门玩好吗？”
“今天是七夕。”
“嗯。”
逛了闹市，走过街巷，放了河灯。
两人来到了河畔，靠着河畔的柳树坐下，今天的夜黑的很纯粹，星星藏匿在云层的背后，就连月亮也不知所踪。两人沉默的坐着，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但是藏在背后的手却悄悄地牵在了一起。
“砰”的一声，墨黑的天空随着这一声变得绚烂无比，斑斓的色彩在天空展开泼墨般的画作，闪光的星星点点在黑色的画纸上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也在林絮的心里炸开了一朵粲然的花朵。
“阿絮。”
“无题…”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突然就笑了。
“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无题一向面无表情的脸难得出现了一丝羞赧，她有些许紧张的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试图用以此来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和濡湿的掌心。
“其实我也有一个礼物…”林絮抿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清浅的笑意浮现在唇角，看着无题那紧张的样子，她心中的那点踟蹰也消弭于心中。
听到自己也有礼物，无题的眸霎时间便亮了起来，像一个拿到了心爱的玩具的小狗狗，专注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先前的那些紧张在此刻被抛诸脑后。
“这是我织的发带和…我娘留给我的耳坠…给你一只。”真到了送出礼物的时刻，林絮又后知后觉的感到了紧张，她的面颊染上了酡红，将礼物塞进了无题的怀里，紧张的偏过头，又有些忍不住想看无题反应的转过头来。
接过礼物的无题，将发带和耳环至于掌心，反复欣赏了好些遍，终于心满意足的将发间的发带扯下，换上了林絮送的发带，虽然是一条没什么装饰纹的发带，可对于她来说却是无上的至宝。
耳坠是深红色的，有着点玻璃般的色泽。而无题是没有耳洞的，但她对此并不在意，一用力便将耳坠置入进了自己的耳垂处。又些许的鲜血从耳垂中溢出。
“啊”林絮小声的惊呼一声，她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的为无题拭去耳垂上的血，有些许抱怨道，“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说好要保护好自己的。”
“嗯。”无题也不反驳，只是温柔缱绻的望着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耳朵受到了刺激还是因为林絮的贴近而感到害羞，无题的耳朵一片通红。
感受到手中的耳朵的烫意，笑容弥漫自林絮的脸上，她难得使坏的在无题的耳朵边吹了口气，惹得对方一哆嗦。
无题猛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瞪圆了自己的眼睛，“阿絮！”
“到…到我给你的礼物了！”无题捂着自己的耳朵，将自己的礼物从怀里拿了出来，也顾不得害羞了，红着脸就将礼物递给了林絮。
是一个手工制作的木盒，虽是朴素的木盒但是只消一眼就可以看出是经过精心打磨过的盒子，林絮揭开木盒，里面静悄悄的躺着一只白玉制成的发簪。
“是我自己做的玉簪，可能不太好看，你不要嫌弃。”显然无题很担心对方可能不喜欢，难得的说了一长串的话。
“我很喜欢。”林絮抚摸着手中的发簪，冰凉的玉感沁在手上，却让她的心间涌上一阵阵的暖意。
——
“成亲？”
“爹！”
“这事没得商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嫁不嫁！”
——
昨日和林父的吵架不断不断的在脑海中播放，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嫁给一个姓甚名谁她不知道的人…，成为她父亲的联姻牺牲品。
而她呢？
她那个刚刚萌芽还未盛开的、名唤作情之一字的花苞呢？便要幻作那枯枝烂叶，悄无声息的烂在心底吗？
“无题…”
林絮喃喃的呼唤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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