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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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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他坐在房间里面。
房间里没有点火，朔月的寒气从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冷浸浸的。
一丝丝靡靡的丝竹之音，仿若在云端之上，隐隐约约的。倾头细听了，还有那觥筹交错的吵闹、莺声软语的调笑。
他的思絮有那一么瞬间飘散了一下。想到，原来他跟青楼还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有缘。
房门外有人踩着高浅不均的步子，醉醺醺的扯着姑娘的袖子念“西子湖畔映芙面，湿裳清泉隐玉兔”的艳俗淫语，却被烈性的伶人清叱一声打了个满地找牙。
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好像连内腑都要咳出来一样。
房外的喧闹安静了一下。求欢不成的欢客骂咧着“也就配得上这两句艳词，还真以为自己是谁了”的渐渐远去。
他叹息了一声，站起来，踱到窗边上，推开了。
风卷进来，带着冰冷的湿意。
远处楼阁庭台，层层叠叠，一脉繁华。
楼下的湖泊面上，映着灯的那儿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水纹，形成了，又散开。
——真真是太平盛世！他打了一个寒噤想道。
隔壁的窗户发出“吱”的一声儿响，敞开来。一枝红梅先露了出来，然后是一张娇容。云鬓斜斜松散，肤若凝脂，一张美颜未施粉黛，转眸间神态自然却媚妩无限。看到他便低呼一声，皱了眉，掩了窗。
他愣在那儿。半晌，打了个喷嚏，手足俱冷的哆嗦着掩了窗户，打开门像个游魂似的走出去。
他穿过庭廊，向大厅走过去。那儿灯火辉煌，喧闹依旧。人还没有拢过去，半道儿有两个人截在了他前面。铁塔般的高壮汉子一边一个，中间一个风韵依旧的女子娉娉袅袅走上来，妖冶的冲着他上下打量。
他还有点愣，但却觉得身上暖和起来了。
“到哪去？”声音如黄莺清啼，又好像猫儿献媚，端是美好和挠人心肺。
这声音好像唤醒了他混沌脑海中的好些记忆，它们从脑海里面跳出来，酸甜苦辣五味俱陈。
他冲着这妇人行了个大礼，深深鞠了个躬，哑着嗓子道：“无处可去，请妈妈收容。”
女子却闪了开去，啐了一声：“生得一付读书人的身板，却没有读书人的骨头！”她顿了一下，又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你能做什么？”
“什么都能做，打扫，洗衣……做饭不太行。”
“就是你会我也不敢让你上那灶台！”妈妈掀了掀眉眼，却风情无限：“叫什么？”
他张了张嘴，又停下。自己该叫什么？继续用自己的名字还是随意寻一个算了。
“怎么？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或者说……你是忘记了？”
这番刁难却让他笑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想起来——在这里，他叫什么也无所谓。
“包拯，”他说，“我叫包拯。湖边落了难，被妈妈你救了，只记得名字。”
也许自己并不是自己想得那般没有怨气，他又散漫的对自己说。虽然是自己的选择，但是未必自己就真的能想通为什么“包拯”会让大宋天下不太平起来。
“你不老实，这样儿也不是记不得的样子。该不是原本是想不开投湖自尽却被我碍了事，没脸说吧？”那妈妈挑着眉呸了一声，也没有追究下去：“从今儿起，你叫大包！”
他张大了眼睛，略显意外——看来自己跟“大包”这个名字还真有缘份。
妈妈也不在意，继续道：“得了，就叫这个。你若以后有福份得了势，大家记得的是翠阁子里的大包，不是什么包拯，也不会辱没你的家身。”
闻言，他突然泛起一丝苦意，然后扩散开来，仿佛自己刚才嚼吞了块黄莲，无一处不苦。他摇头笑笑，企图挥去这阵苦涩，心道：即便有，自己也未必想要，也未必能要。
“还有，今晚就从那水泠间里搬出来。那是姑娘们睡的地方，你得跟那些杂役们一起住。明天，就跟张婶一起洗衣服！姑娘们可没有什么忌讳，你个大老爷们既然留下了就可别不好意思。”
风月楼里也是这样的，所以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他想到风月楼里的那几位姐姐，倒是真心实意的笑起来——看来他包拯也不是除了查案，就什么都不会了。
——可是，这天下正因为有了你，所以很难太平。
这一句话伴着年轻的皇帝说这一句话时毫无表情的容颜，好像一道惊雷，穿过他愈见清醒的脑袋，化成利刃刺到他心上。
他握紧了拳头。
他想起崖边公孙策和展昭滴落到他脸上的眼泪，还有抓得他手腕几乎快断掉的痛楚。他可以肯定那位温文尔雅的公子从来就没有暴发过这样的力道，就像展少侠很久没有再掉落的眼泪一样。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皇上。他在心里对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毫无表情的脸说：而且现在是太平盛世，是我们都知道的盛世……
——是即使有了包拯，也绝对不会不太平的世界。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