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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不识之六八 ...


  •   裴羽枢隐匿在林叶之中透过叶间缝隙向外看,有两个弟子正在野地里休息整顿。

      “大少爷为什么要让我们去找啸霜宗主系的那两个人……这么大地方,怕是一个月后都找不见。”

      “你也得能撑到一个月后。”他身边的人泼凉水道。

      “我现在就想回家,能弃赛吗?好无聊。”

      “大少爷的事没办好,能放你回去吗。”

      “非要受伤才能有人来把咱们带回去?要不你往我胳膊上划一刀。”

      “别以为你没脑子,其他人就都也没有。”那一直泼凉水的弟子起身拍了拍衣服,道:“走了,咱们就是大公子的陪衬,反正最后东西都得给他,无所谓。”

      裴羽枢松手,三箭离弦,带起落叶无数,直直没入那人身后一只准备捕食的巨兽眼中与喉口,直击脑髓,断咽喉,巨兽来不及发出临终嘶吼,便抽搐几下,跌倒在地。

      “嗯?”那人冷静转身,看了眼巨兽,又看了眼箭来的方向——就在他们对面的树丛中,只有树影摇曳,从树枝悉数缝隙中看去,空无一人。

      “谁啊。”方才一直抱怨要回家的那个也站起来,探了探巨兽鼻息,“死透了。”

      “若是没有他,死透的就是咱俩。”

      “那是不是就能回家了?”雀跃至极。

      “嗯,回老家。”

      裴羽枢鬼魅般出现在二人身后,轻轻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然后笑着出声道:“二位可是在找我?”

      那扭头看了眼他,“啸霜宗李潭?”

      “正是。”裴羽枢看了眼两人装束,应是姬氏门生无异,只见二人面容相似无差,心下小有诧异,又是对双生子?

      “嗯,是你。”一人问另一人道:“找到一个,怎么办?”

      “大公子是不是给过一个信号弹?我找找。”

      然后便从随身的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小烟花弹,两人开始研究起来:“怎么用?”没一个去管裴羽枢,仿佛看到人就可以,但并不管人会不会跑。

      裴羽枢环臂抱着弓无语的看着二人,等了半天,见没有自己的事,便取出小刀,看了眼巨兽,看似无毒,就将它腹肉腿肉尽数割下,预备着当口粮。

      试炼中除了法器,一切生活类的东西,譬如口粮和食水之类,都会在进入结界前被特殊阵法吸走,因此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弟子们需要在试炼场中自己讨生活。

      当裴羽枢发现自己从未看过有关异兽奇妖药草果实时,人已经走到了阵法之前,他将这番疑虑与林易说了下,林易安慰道:“随意,无障。”

      他一想,也是。

      身为噬魔体,还有什么毒能奈他何?于是坦然,只要不是长的太奇怪的就都想试一下。

      “那东西不能吃,剧毒。”摆弄信号弹的两人抽空看了他一眼,提醒道。

      “我找死。”裴羽枢随口道。

      “那你随意。”

      一人不知碰了什么,信号弹“嗖”的一下贴着地面、擦着裴羽枢和巨兽飞了出去,亮起的火焰点燃周围草木,一时间三人置身火海,周身亮堂至极,巨兽的遗体散发出焦糊气息,裴羽枢及时撑起了灵气护罩,安然无恙。

      “哇哦,抱歉。”一人道。

      “唯一一个信号弹没了。”另一人道。

      “二位,来砸场的?”裴羽枢冷静的聚起林中湿气,将它们凝结成巨大水团浮在半空中,然后双手分开一挥,水排纷纷下落,将火熄灭。

      “啊,可以吗。”一人跃跃欲试。

      “我只想回家。”另一人郁郁寡欢。

      “你不如找到淮衍君,打他一顿,自然可以回家。”裴羽枢再一挥手,语气倒带了几分不爽,积在地面的水加速渗入泥土之中,不消片刻,被燎过的枯草无影无踪,取代它们的成了嫩绿新草。

      这试炼场从外看来虽不大,但其中却由大小拟境叠加,嫣然如同一洲大小,其内环境又分多种,相互交融,不知何时就会从冰原走到沙漠之中。而所有拟境都是用裴子桓一人的精神力撑起的,若是其中植被等受了损伤,他那便会有波动,虽然小小一场火对裴子桓来说不痛不痒,但裴羽枢还是不想兄长分心与这种小事。

      “我想回家,不想回老家。”一人道。

      “看来两位并无争夺排位名利之意,为何在此?”

      “出身卑贱,身不由己。”另一人指指旁边那个,道:“姬南雀。”然后指指自己,“姬北燕。”

      “……幸会。”裴羽枢心想,这名字谁起的,未免也太随意。

      “嗯,你走吧,反正大公子脑子不行,应该找不到你。”姬北燕道,他便是方才一直泼凉水的那个。

      “别吃毒肉,还想看你打他脸。”姬南雀道。

      裴羽枢着实不想理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但也念他们好心,便道了声谢。

      “无事,唯恐天下不乱。”二人齐声道。

      南雀看了眼天色,道:“该用饭了,你若是没口粮,一起罢。”

      北燕不置可否,兀自筹备了三份吃食。

      裴羽枢便被迫恭敬不如从命,他一边看刚刚遇见,一刻钟前还莫不相识的对家兄弟俩筹备东西,一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对昨日临渊所述,裴羽枢依旧存疑,但临渊那坦荡至极,似是生死随缘,决不强求的态度又不像是在随意扯谎去哄骗他们,于是他便帮他解了毒,并在临渊身上留了一道印记,以免他逃窜。

      李潭不知去向,他也没空去找,只知李潭也不算太弱,应无大碍,便让林易着心留意,他与李潭感应尚在,若是察觉他有危险,强行唤回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会消耗一些元神。

      早晨之时,除了早早进入场中当阵眼的裴子桓,其余三人中也就姬左颐还算是能说善道,他便说了几句类似于“爱护场中妖物,捕捉花费不菲”、“撑不下去别硬扛,及时求助保小命”之类的话来做动员,颜子疏听不下去,当场打断姬左颐的长篇大论,各个弟子们便站在传送法阵上,随机到达场内任何地点。

      由于四大管理者中三个都崇尚简洁,于是并没有做什么大排场,试炼就这么平淡的开始了。

      燕且歌知道要分开行动后,顶着林易的黑脸抱着裴羽枢不松手,裴羽枢只好趁其不备一脚将他踹进阵法,然后跟林易再说一会儿话,林易也是抽空来看他的——他本职不在此处——两人便匆匆说了几句,林易思索半晌偏要将竹亭给他防身,裴羽枢怕阵法外横生枝节林易无法护身,自然是要不得,就连连推拒。最后见林易态度坚决,便匆匆退入传送阵法。

      最后看见的,便是林易微怒又无奈的表情,林易对他口语道:注意。

      裴羽枢在逐渐消失中给他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思春呢。”北燕递给他一个水囊,“不喝我收起来了。”

      “不喝,谢谢。”裴羽枢婉拒道,然后拿出自己的水囊,喝了几口。

      “唔。”南雀接过水囊,“你为什么要惹大少爷?”

      “不知。”裴羽枢道,他真不知道为什么就和姬氏杠上了,“我师弟……师兄也有一对双生子,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他大。”北燕冲南雀扬了扬下巴。

      “你才大。”南雀不满道。

      “……”裴羽枢咬了一口两人给的饼,他着实不擅长这种无厘头的谈话,思谋着找个机会告别、再去找燕且歌的好。

      “你是不是还有个同门师兄也来了,叫燕什么来着?我见过他几面,是个公子哥?”北燕将饼塞进南雀口中堵住他的嘴,“让他小心点,你打了大少爷,他正满世界出气。”

      裴羽枢这才想到打了姬大少爷这一事,不以为然道:“他能应付的过来。”

      “大少爷为人心眼小阴招多,怕你师兄一个人打一个没问题,打一百个就有点吃力,这次姬氏来的人不少,还有其他世家为了攀附,也都爱献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北燕淡然道,他一口一个大少爷,态度却带着些许不屑与轻蔑。

      “你最好提醒一下他。”南雀咽下去饼,道。

      “我没联系他的办法。”裴羽枢如实说。

      “……”南雀沉默片刻,“啸霜宗这么穷?”一般不管是多小的世家门派,都会准备些东西方便弟子相互联络,譬如信号弹和子母蝶,由于子母蝶只适用于两人之间,于是姬氏便给他们发了信号弹。

      “不是,是没准备。”裴羽枢不知他为何这么问。

      “你打算就这么慢慢找人?”北燕挑眉。

      “不然呢。”裴羽枢疑惑,“不是不让带能够标明方位的东西吗?”他记得,二十年前是连乾坤袋都不让带的。

      “……用来找同门的东西,默认可以带。”南雀扶额,“你是不知道还是傻。”

      “多会儿改的这规定?”

      “十年前。”

      ……林易怕是压根忘了跟他说这茬。他想到忙的见不着地的哥舒兄弟,又想到不怎么下山的林易,心中便升不起半分责怪之意。

      “那我不知道,正常。”裴羽枢起身,“我去找他,先告辞。”

      “一起吧,左右无事。”北燕道。

      裴羽枢心中有个小人儿在哭泣,他可不想和这两个奇怪的兄弟一起行动。

      燕且歌在林中摸索着前行。

      周遭无风,空气像是凝固了起来,叶片一动不动,就算是坠落,也会停在半空中,像是有人突然施了法术,将其定格在那里一样,时间在这里不复存在,唯有虚无永存。

      而他是这里唯一会动的。

      他心里打着鼓,手紧紧握住剑柄未曾松开,这里着实诡异至极,燕且歌又行了几步,然后发现,自己的衣服,自衣摆起,也逐渐停止了摆动,连带着他的腿也慢慢僵硬难行起来。

      他暗到糟糕,怕是中了试炼中的一个小把戏,连忙要拔剑出鞘。

      池羽还未完全出鞘,剑光便被胶状空气压的黯淡无比,他听不见剑鞘与剑刃摩擦的声音,听不见脚踏枝丫的断裂声。

      远处突兀的传来一阵铃响。

      燕且歌戒备的看向前方,此刻他做任何一个动作都颇为吃力。

      一个身着月白色短衫的娇小姑娘缓缓出现在视野尽头,她赤着双足,一副银铃环称着她如玉肌肤,妥帖于脚踝处。

      但凡是她走过的地方,空气又恢复流通,时间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树叶在她身后落地,枝丫在她脚下断裂。

      若是要细看,便能发现她是虚踏在地面上的。

      她不急不缓的与燕且歌擦肩而过,燕且歌只觉自己身上的禁锢在她过来时便消失不见,他来不及欣喜,好奇使他回过头去看那姑娘,却发现她也正看着他。

      “你……”燕且歌看着她,她面容姣美如天女下凡,一时乱了心念,开了口却又不知说什么。

      姑娘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鬼使神差,燕且歌跟在一个陌生人身后走了半个时辰,才想到,这样很危险,于是停下了步伐。

      姑娘感觉到他停下了,回过头满是好奇的看着他。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燕且歌道:“你不会说话?”

      姑娘点点头。

      燕且歌看她也不过十三四岁模样,不知是如何混进来的,恻隐之心微动:“你一个小姑娘怕是会出危险,我且同你一起。”说完后他才想到,方才救他出来的,也就是这个小姑娘。

      姑娘又点头。

      “你是哪门哪派的?这么小。”燕且歌本就是个跳脱的人,独自走了这么久,没个人说话,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人,自然是要好好烦一烦,也不管她会不会与自己谈天,他只管找个人听。

      姑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漂亮的脸蛋冷若寒霜。

      燕且歌只觉周围魔气阵阵。

      等等?!这个结界里怎么会有魔修?!

      他不假思索的,转身拔剑格挡,剑光四射间,他看到了一个魔修的嗜血的笑容。

      燕且歌记着,因先前魔尊引起的恐慌,颜子疏亲自查了每一个入场的弟子,确保没有魔修会混入其中,但……这又是什么东西!

      小姑娘看了眼他,悠哉悠哉跑到树后面,躲起来了。

      燕且歌:……

      方才那一定是巧合对吧!就算她不过来他也会没事对吧!

      他剑锋一转,凭空升起一阵飓风,魔修连忙与他分开,躲闪着飓风,然后再次粘了上来。

      燕且歌无心恋战,再次唤起一股风,只不过这次扬起了一股沙尘,直直逼向魔修的双眼,魔修一时不备中了计,燕且歌见状,连忙跑到小姑娘藏身处,一手夹起她,一手御剑诀,跑的飞快。

      姑娘不重,连面袋子都不如,外面看不出,骨架子比起平常却有些大,腰肢堪堪一握,奈何太瘦,略有些硌手。

      为了不让弟子们偷懒,规定在这试炼场里御剑时间不能超过半刻钟,燕且歌只能左绕右绕,怕身后魔修跟上。

      半刻钟后,两人落在一处小溪边,燕且歌低头双手并拢捧起水想要喝,却有一双纤纤玉手拉着他,制止了他的动作,燕且歌不解的看着她,只得作罢。

      小姑娘轻轻拽着他的衣角,好像想让他跟她走。

      燕且歌依她,随她沿着河边走到上游,一边走一边问:“怎么了?我好渴,歇一会儿可以吗?”

      小姑娘停下,不出声,只是指指远处。

      燕且歌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远处散落摆放的一堆尸体,惊在原地。

       ——各门各派的都有,有些残破不堪被随意扔在岸上,有些则泡在了水里,燕且歌见状,险些吐出来。

      幸好他方才没喝那水!

      燕且歌脸上丰富表情变换了一通,却始终不知该用何种来面对,便面无表情起来。

      小姑娘则在离尸堆不远处挑了块地方坐下,然后将腿浸入溪水中,蹬水玩,丝毫没有受身旁尸堆影响,应是心大至极。

      燕且歌在心中挣扎半天,终是走了过去,一个个翻检尸体,将其分门别类,按门派放好。

      尸臭混着血腥气扑鼻而来,他屏息一会儿,却是感觉空气中都透着这股味道,无可避免,就干脆任由它去。

       裴羽枢抬起头,望着一边树丛,北燕打了个口哨,林中窜出来一只长着长尾巴、垂着耳朵、像只猎犬一样的兔子,他问:“有没有你那师兄的物件?”

      裴羽枢略微思索一下,将脖子上挂着的东西给他,这是来之前燕且歌让他带上的,然而……

      “……这上面全是淮衍君的灵气,妖物碰不得,再换一个。”北燕道。

      “没了。”

      “长什么样子,跟它说说。”南雀道。

      “样子……他带着一把剑,这么长。”裴羽枢比划了一下,“剑形比较轻灵,剑铭‘池羽’,剑鞘上有阴刻花纹,这样的。”他又捡了个树枝,在地上画了几笔,然后看着狗兔子妖。

      南雀等了半晌,还等不到下文,就道:“没了?长相呢”

      “嗯。”裴羽枢应声,“找剑吧,长相……”他着实不会描述,却不知这一行为让外人想歪了不少。

      “你们剑修除了剑,连同门的样子都记不住?”北燕嘴角抽搐了一下,看起来很是无语 。

      裴羽枢举了举自己的弓,示意他自己不是剑修。

      “……”两人齐齐沉默,然后对狗兔子道:“找不着无所谓,随缘。”

      狗兔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跑了。

      “你们会御兽?”裴羽枢好奇的看着狗兔子离开的方向,道:“它叫什么?”

      南雀北燕对视一眼,“苟富贵。”

      “……”

      “瞎起的,无所谓。”北燕道,“姬氏哪会御兽。”

      “乐律还学不清呢。”南雀道。

      “你们不是姬氏的门生。”裴羽枢看着两人。

      “的确不是。”南雀认同道。

      “怎的不是?你娘是姬家下人,你就是姬家的,谁管你爹祖籍。”

      “我娘不就你娘吗?姬左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成?”

      “当初你家为了巴结姬氏把咱俩送过来的意思你还不懂吗?你在他们眼里算个什么。”

      南雀没跟他继续争,静了半晌,小声道:“我要回家。”北燕没跟他继续争,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被拍开了。

      说起这仙门中能够御兽的世家,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

      因御兽需要血统传承,而自上古就存在的御兽世家因后代血统问题,大都没落,血统分散各地。有些世家能唤唤鸟逗逗兽,便也敢称自己为“御兽”,因此会御兽的家族,实则最多,也最难出头,故会有动歪门邪念的,来巴结大世家。

      而真正会御兽的,怕是隐居名山大川,亲近自然,避世不出。

      “你们本姓是什么?”裴羽枢道,能让姬家看得上的,血统应该不错才是。

      “你猜。”北燕道。

      “肯定猜不到。”南雀道。

      “那就别猜了。”北燕接道。

      “……我吃完了。”裴羽枢起身,作势要走。

      “同行吧,左右漫无目的,多个人多份力。”北燕看了眼南雀,南雀点点头,他才道。

      裴羽枢想到那个苟富贵,便应了下来。

      哪知三人刚走了一刻钟不到,苟富贵便匆匆跑来,咬住南雀的裤腿就往一边拽,南雀不明所以,问它怎么了,它只是暴躁的刨土,直到北燕不知从哪摘下一叶吹出几个简单的调,苟富贵堪堪松开南雀裤腿,尾巴不停摇动,显然是急得很。

      “跟他走?”南雀问。

      北燕沉吟片刻,这兽是他们现招的,忠诚度不知如何,将它招来没有任何训练就下了两个命令,寻找啸霜宗那人是一个,还有一个便是……

      想到这里,北燕当机立断,“走。”

      裴羽枢盲目寻找也是徒劳,想到林易告予他最好结交几个朋友,二人心性不坏,实属可交,便跟在他们身后。

      苟富贵跑的飞快,拨开一人高的树丛,又钻了无数草丛,只见一个人正躺在树根,身边流着一滩血,生死不明。

      苟富贵走到他身边,喉咙里发出悲切的呼噜声。

       北燕似是看了眼轮廓便清楚了那人是谁,他一言不发的上前,想要将其抱起,却又无处安置手脚。

      怎么会是他?

      裴羽枢一直跟在最后,待他看清那人容貌是,心中的惊讶却是齐齐涌出。

      霜封落叶,入目皆是雪白一片,点点白雪飘落而下,覆盖住青草苍绿,银色蔓延至百步之外,隐没在树林之间。

      竹亭夹杂着雷电之光,劈向身前魔修,魔修躯体早已结成冰块,不堪一击,雷电将碎成冰沫,撒在一旁散落的无数尸体之上。

      剑刃上的血珠早已凝成了点点暗红色冰球,林易轻轻一抖剑刃,血珠落地。

      他收剑入鞘,周身围绕的那一股白气更显气温之低,就连他的衣袍也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霜血。

      “多谢小师叔出手相助。”

      林易对着靠着树干的道人,恭恭敬敬行了礼。

      “无碍。”

      那人声音空灵凛冽,徒增一股寒气,身着雪白道袍,臂挽拂尘,双眸朦胧,似是在看着他,又似是看向虚无。

      他一挥拂尘,雪景退散,翠绿树林恢复往日生机。

      林易这才松了口气,方才那刺骨寒意,饶是他,都有些抵挡不住。

      “小师叔为何事来此?”林易恭敬的问道。

      那人正是他家师傅的小师弟,贾清流的师傅——檀问寒。

      檀问寒这人在啸霜宗之中,可谓是神秘至极。他不喜与人接触过近,一年中只有在年聚上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对自家徒弟更是每月十五才会见上一面,其余时间都在闭关中度过,潜心问道,不闻世事。因此世人大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要是说林易是这一辈中的第一人,那说檀问寒是整个仙修中的第一人也不为过。

      说来也可笑,仙门世家门派修仙几百年,却无一人成仙,而李万机却说过,若是有人能羽化,那必定是檀问寒。

      “师兄之命。”檀问寒缓步走到他身边,将拂尘搭在林易肩上,片刻后道:“师兄说,他已返魂,便让吾算上一卦。”

      林易默然。

      “你注定命中无他,早些放弃,免的误入歧途。”

      林易咬唇道:“我不信命。”

      “天命难违。”檀问寒淡然,“昔日裴家小子以命赌命,方才逆天途,改命薄,因果有道,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是裴暮的事。”

      “裴昙亦是如此。”檀问寒阖眸,“你只是凡夫俗子,岂可与裴氏之人相提并论?逆天改命,无稽之谈。”

      “昙……?”林易压抑住心中涌出的怒火,“我忘了什么。”李忘机不说,他也不指望檀问寒会说些什么。

      “莫要多问。”檀问寒睁开双眼,其中厉光闪过,林易只觉周身一股寒风扫过,不觉打了个冷颤。

      “弟子唐突。”

      “时机未至。”檀问寒收起拂尘,“你且先与他有个了断。”

       林易笑了笑,道:“天命?何惧之有。为他逆天又如何?”

      “也罢。”檀问寒看了他半晌,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清,“此处无需再守,叫上管事,吾有话于他们。”

      “是。”

      先前魔修成群袭来之时林易便已察觉阵中动荡,想必檀问寒千里迢迢出关来肯定不是为了专程问他和裴羽枢之事,估摸着,阵法里出了大事。

      “小师弟!”袁子轩接到林易讯号时还颇为不满,果然什么人带出来什么徒弟,没大没小的,他看李万机和他那这个弟子就不顺眼,啸霜宗怎么能交到他们手上呢!于是越想越气,但在含着满腔怒火回到议事厅看见林易正在上茶的那人时,怒火如被春风拂过,一扫而空。

      “师兄。”檀问寒起身行礼。

      “你来这干什么?路上累吗?要不要歇歇?”袁子轩挤开林易,坐在檀问寒身边,嘘寒问暖,好不亲切。

      林易表示简直没眼看,正赶上颜子疏火急火燎进门,拉着他就道:“裴暮出事了!”

      “嗯。”林易波澜不惊。

      “你……”颜子疏简直想一巴掌拍死这个人,他跟他说这话不是为了让他“嗯”,而是为了让他想办法!

      林易不着痕迹指了指檀问寒。

      颜子疏看了檀问寒半天,迷茫,“谁?”

      “……我小师叔。”

      “二师兄让吾来此助阵。”檀问寒不动声色的多来袁子轩关切着拍他的手,道:“多日不见,大师兄依旧如此热情。”

      “李万机那不着调的家伙,怎么能让你自己出来呢?!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危险怎么办?!”袁子轩气道。

      檀问寒面不改色,“二师兄相信吾的能力。”

      “你看你左一个李万机右一个李万机,他有什么好的?我怎么就没感觉?!”袁子轩更气了,他怎么什么都不如那个李万机?徒弟徒弟比不上,掌门之位也没夺得,就连小师弟都更喜欢李万机!气煞我也!

      “……话少。”檀问寒扶额。

      林易无语,师傅话少?小师叔怕是被师叔烦的口不择言了。

       “贵宗真乱。”颜子疏急也急不出办法,他方才试过砸结界,无济于事。

      “咳。”林易轻咳一声,及时制止住了袁子轩对檀问寒关切的问候,免的他继续丢人。

      袁子轩看似很不满,但想到场合,还是乖乖闭嘴了。

      檀问寒静静喝茶,看人来的差不多,他将手中茶杯放下,道:“结界内的人,活不久。”

      他的声音冷,说的内容更冷,厅内的人的徒弟大都在结界之中,闻言都炸起了堂。

      “你是谁?!凭什么说这些胡话?!”

      这些人大都是唯林易马首是瞻,都不认识檀问寒,又听他说着话,自然是不开心。

      “外面好好的,还有淮衍君在,怎么就活不成了?”

      “敛尘君,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林易等人们七嘴八舌差不多静下来了才道:“啸霜宗,檀问寒。”

      顿时,鸦雀无声。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姬左颐率先打破沉默,奉承道。

      “继续。”檀问寒淡然。

      继续什么?继续久仰大名?!

      ……啸霜宗的人怎么都这么不要脸?!短短两个字,姬左颐就感觉到了檀问寒对自己的恶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不识之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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