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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梦魔之拾肆 ...

  •   末了,裴羽枢轻叹一口,拍拍哥舒瑜肩膀:“小鱼儿,去下面给我吃。”这来回折腾一番,面没吃上,桃酥也掉了,当真是折磨他这还没辟谷的人。

      “嗯……嗯?”哥舒瑜没反应过来,惊疑的看着他。

      “我饿。”裴羽枢指指肚子,眼神中尽诉各种情绪,似乎是孩子在抱怨大人没有照顾好他一般。

      哥舒瑜犹豫不决的看着哥舒瑾。

      “有我在,你怕什么呢?”

      哥舒瑜的表情更加丰富,道:“你连辟谷都做不到,其他的话实在是没有说服力,况且二师兄让我看着你。”

      或许林易是觉得那些人贩子还有同伙,裴羽枢一个小孩不大安全,可他担心的却是池浔会卷土重来,来找裴羽枢的麻烦,“万一池浔……”

      “我就是说服力,快去快去!”裴羽枢见他还没有动一点想要出去的念头,干脆推着他的腰硬生生把他推到门口,“哪怕是池浔来了,你也没什么用啊。”

      仿佛一支利箭直插心脏,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接连被两个师兄嫌弃,让哥舒瑜的小心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他低着头,小声道:“师兄,我真的那么无用吗?”

      “嗯,倒也不是,你还能挡挡刀。”裴羽枢煞有其事道,“可我不需要挡刀的,只需要会做饭的。”

      “噢……”哥舒瑜垂头丧气的出了门,待到听见关门声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裴羽枢唬住了。

      不过……离开一会儿应该没什么吧?师兄尚在长身体,饭可是一顿都不能缺的。

      裴羽枢见门外脚步声渐远,便在屋内踱了几步,兄弟俩的佩剑立在一旁墙角,上面尽是泥土残渍,黯淡无光,他走过去,一一拂过剑上铭文,沧笙踏歌。

      踏歌的剑身上多出了几道不深不浅的划痕,如蛇蜿蜒而过。

      沧笙、踏歌皆为双剑,当年铸剑师父曾夸下海口,此四剑在世一日便不会自相残杀,如今这话让人想起来,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裴羽枢解下踏歌剑穗,握在左手掌心,右手抵在哥舒瑾额头处,暗暗运气,顺着他的经脉而动,最后在一处寻得了一抹淡绿色气团。

      气团出现在识海里,让人觉得清爽舒然,心情也随着它的出现平静了不少。但裴羽枢知道,那气团的主人给人的感觉,跟这四字一点都沾不上边,这只是他用来迷惑他人的一些手段罢了。

      他闭上眼,“触”上那团绿气。

      四周碧绿一片,阳光斜斜射入树冠,斑斑点点扬洒地面。鸟儿划过清空留下浮云万朵,不远处小池塘中有锦鲤嬉闹追逐,不时吐出气泡飘出水面,与空气碰触发出轻微的响动。鹅卵石小路直直通向不远处小木屋,屋上炊烟袅袅,暖意融融。

      裴羽枢感觉自己正在上下摇动,不禁抓紧手中握绳,他发现自己正坐在院内的秋千上。

      不时路过秋千支杆,他看到木棍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一个“昙”字。

      “裴昙。”声音从背后传来,那人正轻轻推动着秋千,“你可满意?”

      听声音也能想象出来着何人,裴羽枢淡淡道:“这是哪?”

      池浔轻笑一声,止住秋千摇动,俯下身从背后抱住裴羽枢,在他耳畔道:“你记忆中,最想回到的地方,别骗自己了。”

      裴羽枢猛的回身一拳捣在他脸上,池浔一时没反应过来,中了个正着,松了对他禁锢,他便趁机想要离开池浔。不料池浔在他走之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生生将它掐断,他一手揉着眼眶,一手牵着裴羽枢,笑意越浓:“裴昙,要听话。”

      “谁他妈要听你的话!”对上欺骗过自己并且导致自己与师兄被迫刀剑相向的罪魁祸首。裴羽枢涵养尽失,用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我说了,要听话。”池浔手上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裴羽枢感到剧痛自手腕传来,他没有忍住轻呼了一声。泪水一瞬间充斥眼眶,他大口大口呼吸着,试图用这种方法来缓解疼痛,但功效微乎其微。

      “疼吗?”池浔用手轻轻拂去他的泪水,像是在小心翼翼呵护一件稀贵物品一般,“哪怕这是幻境,你也是会有相应感受的。”

      裴羽枢干脆闭上眼不再说话,任由池浔摆弄。

      “怎的,生气了?”池浔捏捏他的脸,小孩特有的软绵手感让他欲罢不能,“本想着先处理手头的事,可自从证实你已反魂后,我便一刻都不想离了你。”

      “你究竟想做什么?”裴羽枢睁开眼,眼底神色平静,只是微微颤抖的声音显出他目前的状态不是很好。

      “劝你跟我走。”池浔抬起裴羽枢被他捏断的手腕,心疼的吹了吹,“那位大人就要回来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曾于他有仇的仙门中人,若是你入魔跟我走,我便可护你周全。”

      “所以你方才那么做,是为了诱我入魔?”裴羽枢皱眉,原本缓轻不少的疼痛在他这么一番动弄下,又剧烈了不少。

      “嗯,”池浔看着他,神情竟是难得的严肃与认真:“我怕再晚就来不及了,却没想到那个人类能将你唤醒,早知道就该在他小时候杀了他,反正他也活的不是很完整,我猜,有时候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死是活吧,你们裴氏……”

      “你别打他们的主意!”不容他把话说完,裴羽枢打断他,嘲弄道:“怎么可能来不及?想我当年那般修为,要入魔也跟玩似的,如今你这么早就操弄起这事,要是如了你愿,我这天骄之脸往哪搁。”

      对付脸皮厚的人当然要脸皮更厚,裴羽枢完美的诠释了这条言论。

      这番刻意的叉话题也让池浔清楚了裴羽枢不是很想提起裴氏,就顺着他的话题接道:“当年?你以为你当年入魔是偶然的事?若不是计划出了差池,你根本没有一丝入魔的可能。不然我怎么会在你这躯壳尚未成熟的时候加以引诱?”

      “计划……?”裴羽枢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秘密。

      “嗯,计划,具体的我不会说,你也不用知道。”池浔拉着他来到水池边,用袖刀划开他的发绳,墨发四散。他轻轻捧起它们,再取出一条新发绳,坐在岸边照着水面重新帮他束发。裴羽枢身体尚虚也不敢随意激怒这个他认知中的疯子,就只能乖乖坐在那边。

      “唉,你们人类就是爱撒谎。他擅自改动计划,让我的多少心血都白白浪费了。”池浔自言自语,他忽而摆正裴羽枢的脑袋,让他正视池中倒影:“你看,你越来越像你了。”

      裴羽枢看着自己,他清楚池浔在说什么。虽然这躯壳是李潭的,但内在魂魄确却是裴羽枢自带的,躯壳在完全未成熟时会跟着魂魄的形象而改变,所以说,他长大以后,妥妥的会和已经死去的自己一模一样:“这样挺好的呀。”

      池浔啧了一声:“到时候林易岂不是会看出来,你不怕他认出你吗?看你今天那样,也是不想让他认出来。”

      “到时候再说吧。”一想到林易,裴羽枢幸福感满满,完全把池浔抛到了脑后,他在来到幻境以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那时间已经足够我俩解开误会了。”

      池浔突然敛了面上笑容,从裴羽枢背后一推,把他推下了水面。

      “这个人类在你回去时会清醒过来,”池浔的声音穿透水面,“你家那个来找我麻烦了,那我就礼尚往来,送你一点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裴羽枢挣扎着爬出水面,却被眼前的场景惊的呆愣在原地。

      乌鸦成群飞过遮天蔽日的灰黑烟雾,熊熊烈火映的天泛血红之色,池水在一瞬间尽数干枯,鱼儿在开裂的泥床上,逐渐停止挣扎;远处木屋已被烧成灰烬,秋千散塌在地,不过一摊碎木;空气中的硝烟味今人窒息,壮年男子怀中拥着窈窕佳人,双双惨死在参天大树之上,原本不甚温馨的地方如今已是废墟一片,生机不复,只有气死弥天。

      “池浔!!!”

      裴羽枢再也按耐不住,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伴着火焰嚣张的(宣功),充斥整片屋院。

      “阿瑜,这厮是不是有羊癫疯?”哥舒瑾斜靠在床头,指着趴在他床边抽搐不停的裴羽枢,对正在给他喂水的哥舒瑜道。

      “别瞎说,他是你师……弟。”哥舒瑜差点脱口而出师兄二字,索性最后憋了回去。只是差点咬了舌头,他把水杯塞到哥舒瑾手里,示意他自己先喝着,然后轻轻推了推裴羽枢,轻声叫到:“李潭,李潭?醒醒。”

      裴羽枢“腾”的一下,惊魂未定的挺起了身。

      “诈尸啊我擦。”哥舒瑾被他吓了一跳,险些没握住手里的茶杯,茶水洒了一些出来。

      “阿瑾,怎么说话呢?”哥舒瑜瞪了他一眼。

      “用嘴说。”哥舒瑾回了一句,然后在哥舒瑜越来越严厉的逼视下乖乖低下头,一心只喝杯中水,两耳不闻床边事。

      哥舒瑜小声在裴羽枢耳边道:“师兄,你没事吧。”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做了碗面的功夫,师兄就已经开始了着手解蛊,最后阿瑾好起来,师兄却抽个不停,怎么叫也叫不醒。为了不暴露裴羽枢的身份,他也只能装作阿瑾是自然醒的,裴羽枢只是偶然出现在这里。

      “没……没事。”裴羽枢拍拍自己的脸,想把刚才看见的东西全从脑子里拍出去。他努力摆出个笑容,不想让哥舒瑜担心,“我的面呢?好饿。”

      “在这里。”哥舒瑜把他带到桌子旁,桌上摆着一碗阳春面,碗里还加了一颗荷包蛋,他把碗推向裴羽枢,感激道:“多谢师兄。”

      “举手之劳。”裴羽枢抱过面碗,胡乱夹起其中面条就往嘴里塞,他现在只想做一些事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哪怕是哥舒瑜的面还夹着生,他也是大口大口的往下吞。

      活这么大,面都不会煮,废了废了。裴羽枢心中暗叹。

      “师兄是不是入了池浔的幻境……?”哥舒瑜帮他到了杯水,示意他慢点吃,“方才我问阿瑾,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唔。”裴羽枢点了点头。

      “师兄没遇到什么事吧?”哥舒瑜担心的询问,只不过他这好心恰巧戳到了裴羽枢痛处,只听裴羽枢“啪”的一摔筷子,臭着脸靠着椅背,不说话。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看人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

      哥舒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抿唇呆在一旁。

      哥舒瑾从床那边问:“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叮铃哐啷的干什么呢?”

      “没事,你先休息!”哥舒瑜回道。

      裴羽枢长呼一口气,想着跟别人发脾气不太好,就试图让自己舒缓些,随口道:“看见池浔穿女装,不忍回想,恶心。”

      “嗯……”哥舒瑜试着脑补了一下,“别想了,真的不太好看。”

      “你先去照顾小金子吧,我一个人待会儿。”裴羽枢挥了挥手,谴走哥舒瑜。

      这间客房面积不小,会客的地方和里卧之间有着隔扇,见哥舒瑜走到隔扇后,裴羽枢装不下去,一头栽到桌上,双目无神盯着一旁墙壁上挂着的水墨画。

      他突然很想去见裴子桓,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兄长……”裴羽枢喃喃道,他真是恨死池浔了。

      “那个小孩是新师弟?”哥舒瑾向隔扇后张望了一下,什么都看不见。

      “嗯,师兄出去了,他先在咱们这儿待一会儿。”哥舒瑜坐在床侧,顺手把他按到床上,“你再躺一会儿,别乱动。”

      哥舒瑾耍赖的在床上扭了扭,一把抱住哥舒瑜腰身,嗅着他的气息:“我怎么感觉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是不是又瞎吃了东西。”手上的伤口渗了血,哥舒瑜探身取过床头的纱布,解开旧的,准备再重新包扎一遍。

      哥舒瑾眼疾手快挡住他的动作,把伤手拽到自己面前看了眼,疑惑道:“这伤……怎么这么像沧笙的?”

      “你昏倒后我帮你拿剑,不小心划了一下。”哥舒瑜熟练的在一天内撒着数次谎,撒的谎多了,也就能脸不红心不跳了,他默默地算着今天自己说了几次谎话,晚上要抄几遍《戒训》。

      “啧,蠢死了。”哥舒瑾接过纱布,仔细帮他缠上:“不会拿就别拿,下次再做蠢事,我剁了你。”

      “好。”哥舒瑜心情愉悦的应了下来,只要阿瑾在,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哥舒师兄,林师兄好像回来了。”裴羽枢敲了敲隔扇,打断里面两人的谈话。

      “我去送他回房。”哥舒瑜掰开哥舒瑾的手,起身解释道。

      “至于吗,就几步路。”话一出口,他又想到最近的儿童失踪案,便松了口:“还是送送的好。”

      哥舒瑜牵着裴羽枢,来到林易房门口,房间内传来阵阵水声,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放轻了声响。

      哥舒瑜小声道:“二师兄貌似在沐浴。”

      裴羽枢:!!!

      哥舒瑜拽着突然兴奋的裴羽枢不让他往门缝上趴,裴羽枢试了几次都没有看见里面的情形,不禁有些恼,低喝道:“放开我!”

      哥舒瑜宁死不屈:“这样不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又不是没看过!”

      哥舒瑜石化一秒,裴羽枢如愿以偿的扒着门缝,向内看去——

      由于视野不大宽阔,裴羽枢只能看见一些局部,林易闭着眼面朝门口坐在木桶里。被打湿的墨发顺着刚毅面庞而下盖在身上,白皙脖颈上有些许浅色痕印。挂着水珠一路滑倒锁骨处,一般被掩盖在衣服下的良好身形露出一小半,看的裴羽枢有些把持不住。

      一旁路过的小二惊奇的看着他俩,要不是他知道这两个坏人认识屋内那位客官,他早就把护院叫过来了!

      哥舒瑜捂着脸,不敢对上小二的目光。真的是,太丢脸了!

      这时林易站起来,转过身迈出木桶去够衣服,背上那道贯穿身躯的伤痕在裴羽枢面前展露无遗。裴羽枢诧异道:“师兄的伤还没好?”

      那道伤是师兄为了保护他,被妖刀砍伤而致,因为妖气阻隔愈合缘故,伤口反复无常,总难愈合。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伤到如今还没有好。

      只见伤口被泡的发白,在林易的动作下,又裂开些许,只是不再有血迹产生。而林易似是习以为常,丝毫都没有在意它。

      裴羽枢心疼的要死。

      他问哥舒瑜:“师兄就没有去找人看一下如何才能痊愈吗?”

      哥舒瑜道:“不太清楚,不过淮衍君和景琛君都给他出了主意,我感觉他估计是没听他们的,不然就算被砍了条胳膊也都该长出来了。”他顿了顿,又道:“我总觉得他喜欢自虐。”自从裴羽枢死后,林易就渐渐奇怪了起来,师傅见他如此,也只是任由他去。

      裴羽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林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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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梦魔之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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