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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宋景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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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祁皇宫,勤政殿。
巍峨的宫殿内,上好的白玉铺就地面,冰冷耀目。青石雕刻的台柱上,飞龙踏云翱翔,栩栩如生。雕刻的浮窗,玉石堆砌,图案精致。
御书房内,暗卫副统领高巡俯身匍匐在地上,噤若寒蝉。
偌大的御书房内,鸦雀无声,沉闷压抑地让人窒息。
“你是告诉朕,七夜跟丢了?”明黄宽大的御案下,一人正襟危坐,头戴九旒冕,旒冕下密集的流苏遮住了容貌,只余流苏下微启的薄唇,“是这样吗?”
高巡不敢抬头看,只垂着脑袋恭敬回道:“七天前,暗中跟随七夜的两名暗卫飞鸽传信,七夜的商队途径黑戈壁滩,遇到了马贼杀狼的堵截。几十号人的商队所剩无几,七夜……”高巡顿了顿,硬着头皮继续道,“七夜也负了伤。”
御座上之人神情看不清楚,语气淡淡:“说下去!”
高巡一咬牙:“可是到了第二天,我们便没有再收到约定的信鸽,属下便觉此事有蹊跷,另派了两名暗卫连夜赶往黑戈壁滩,结果,在黑戈壁滩的附近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七夜,音讯全无!”
房中突然安静下来。
高巡忐忑不已,额前细汗密布,大气不敢出。
“你说,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头顶上的声音犹如千斤重,压的高巡两股战战。
高巡连忙点头:“是,依属下愚见,他们可能是遇上了去而复返的杀狼……”
“东篱,你怎么看?”
高巡张着嘴有些发愣,看见皇上身边的内卫统领东篱,这才清醒过来,皇上这是不耐烦他的回话,直接问东篱了,他双手在袖下紧紧握成拳。
东篱略一沉吟,躬身回道:“皇上,杀狼虽在黑戈壁滩一带比较有名,那也紧紧只限于黑戈壁滩,较之训练有素的暗卫,只有弱势没有优势。况且,七夜武功不弱,若真是面对面厮杀,他们未必占得了好处。七夜既然负伤,那想必杀狼一群人也死伤惨重。既然他们都跑了,那就没可能再折回来。毕竟他们是流氓草寇,重的是一个财字,有命赚没命花的买卖他们是不做的。像遇上七夜这种硬梗,他们不会较劲再去而复返的!而且……”东篱似想到什么,眉头紧皱。
“而且什么?”御座上之人缓缓问道。
东篱想了一下,问高巡:“两名暗卫身边可有其他尸首?”
高巡一愣:“没有!”
东篱眉头紧皱:“暗卫擅长隐藏,就算杀狼去而复返,也未必遇得上他们!退一步说,就算遇上了,也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怎么就单单只有他们二人的尸体!”
高巡恍然大悟,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怯怯地抬眼望了望御座上之人,他心虚地流了一身汗,怎么蠢到跟皇上说遇上了去而复返的杀狼呢?
御座上那人嘴角微微一沉:“东篱,你说的正是朕所担心的!”
东篱一惊:“皇上是觉得有人盯上了七夜?”
“显而易见,这人想必也跟随了一路。”御座上之人轻叩桌面,沉思起来。御书房内只闻“嘟嘟嘟”声。
高巡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声音突然一停,高巡微微抬眸,便见御座上之人猛地一站,额前流苏猛烈地颤动着。
“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东篱闻言,眉头一跳:“皇上是说……”
御座上之人流苏微颤:“当初那件事有些地方朕一直没想通,或许这次会有所收获!”
这话颇有深意,高巡听的不明就里!
他心下有众多疑问,例如:七夜告假两年,皇上为何会答应?一般内卫可没这待遇!七夜游走江湖,皇上为何派暗卫跟随?七夜本身就是内卫,还需要其他暗卫保护?七夜的一举一动,为何皇上都要知道?皇上居然有空闲管一个内卫的踪影?
虽有疑惑,解惑之人确是万万不能问的!就算再多疑惑,也只得闷在肚子里,烂在肚子里。
“高副统领!”头顶上的一声轻唤吓的正在游神的高巡一跳,他定了定神,回道:“属下在!”
“让其他暗卫先撤回来。另外,通知南笛,让他加快动作!”似乎有些口渴,纤瘦白皙的手缓缓端起茶盏,薄唇微微抿了一口,优雅的颈线随着吞咽的动作忽隐忽现,看的高巡有些怔愣。
“退下吧!”
高巡迅速低下头,领命,躬身退下。还未退出房内,迎面匆匆行来一人,他认得,是专门负责东溟国消息的暗卫。
“皇上,紫鸢传来急报:练华夫人已于半月前病逝!”
高巡刚退出门口的双脚被骤然茶盏碎裂的声音止住,他微抬目光,御案上那人有些愣神,微微抬起的手还保持着握杯的动作,手中却空无一物。
练华夫人?那个名扬四国的奇女子,终究也躲不过生老病死的宿命么?高巡可惜地叹了口气。
“皇上!”
“都下去吧!朕想静静!”
高巡赶紧低头,不敢再听下去,折身离去。
七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酉时了,他意识尚未清醒,感觉有人轻轻地擦拭着他的额头。他的记忆尚且还在昨夜停留,所以醒来第一感觉,就是下意识握住枕边的剑。等剑顺利地架在来人的脖子上的时候,他听到木盆掉落地上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撑着晕眩的脑袋,在屋内扫视了一圈,看着之前和他对过话的那个茶棚西祁人,问,“这是在哪里?”边说边退开手上的剑。唐泰身后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怯怯地睁着大眼望着他。
唐泰看着他的剑移开,这才嘘了口气。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以示安慰。这才对七夜说道,“这是我的家,你要是不急着走的话,以后就住我家吧!”
七夜道谢,蹙眉:“昨夜……”
“你是不是想欺负阿诺姐姐,所以被木头大叔丢出来的?”小男孩突然从唐泰身后站出来,睁着大眼,一副是的话就有你好看的样子。
七夜愣了愣。随即笑道:“怎么,小家伙也想英雄救美?”
“我不是小家伙,我是男子汉!阿爹说,男子汉才能保护镇里的人,才能保护阿诺姐姐!”他像只炸毛的刺猬,竖起全身的刺,恨不得刺的敌人全身鲜血横流。
七夜倒是问的认真:“所以呢?”
“所以,你要是敢欺负阿诺姐姐,我第一个不饶你。我要把你裤子脱下来,用扁担抽!”稚嫩的嗓音未退,他一副小大人模样,横眉怒眼,好不可爱。
七夜站在床边几乎笑的岔气。
唐泰也哭笑不得:“小古!”
“阿爹,他是坏人,阿爹不要留他在家!”唐小古拼命拽他阿爹的衣角以示反对。
七夜停了笑,走了过来,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唐小古吓的撒腿就跑:“阿娘阿娘,坏人要抓小古,快救救小古!”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七夜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僵在那里。
“这小娃娃是令郎?”七夜收回手,视线却看向屋外院子里乱窜的小娃。
唐泰也望向院子里,满眼都是宠溺:“是啊,他叫小古!”
“小古言谈之间,似乎对卡诺姑娘多有偏袒!”七夜无奈笑道。
唐泰闻言不由好笑:“小孩子家,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罢了!”
见七夜用疑惑的眼神望过来,想了想,道:“小古从小体弱多病,偏偏又是个爱闹腾的孩子。去年一个下雪夜,小古发烧烧的厉害。雪下的又极大,镇子里懂医术的囡先生又正好去凤城购药材去了,急的我和他阿娘要死。她阿娘一急,居然抱着小古去了竹楼。说来也奇怪,卡诺姑娘居然真把小古抱进去了,第二天,小古的烧真就给退了。从此后,小古就特别黏卡诺姑娘,卡诺姑娘也允许小古进竹楼。”
唐泰说到这,轻声一叹:“这镇子里能随时见到卡诺姑娘的,就只有我们家小古了!”
七夜见他眼中颇有些遗憾,笑道:“你这是在吃你儿子的醋?”
唐泰闻言,嘘了一声,瞧了瞧门外,这才轻声说道:“小声点,我们家婆娘厉害着呢!让她听见,醋坛子会翻的!”
七夜见他着急的神情,不由朗声大笑起来:“逗你呢!看你急的!”
唐泰一听,顿时骂道:“你这臭小子,老子被你吓的,你还不如死在竹楼里!”
七夜想起了昨夜,问道:“真的会死?”
“真真的不能再真了!”唐泰猛点头,“你真是命大,从来没有人能擅闯竹楼还能活着回来的,你是第一个!”
“她喜欢杀人?”
唐泰忽然像听到了天大笑话般大笑起来:“她一个女子,怎么会喜欢杀人。不过,有很多外乡人闻名而来,企图冒犯她。我们镇里才多了一条规矩,谁若是擅闯竹楼,冒犯卡诺,都要乱棍打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竹楼里的人亲自出面,保这个人!”
七夜一怔,深邃的眸闪过一丝疑惑:“你的意思是说,她保了我!”后又摇头不解道,“你们这个镇,真是奇怪,定的这是什么规矩,那卡诺是什么人,竟让你们镇里的人这么袒护。”
唐泰正色道:“她是我们镇的救命恩人。”
恩人?七夜错愕,就她那么一个弱女子。
唐泰道:“所以说,你很是命大啊。”
七夜不置可否地笑笑,从桌上端起茶杯,心里暗道:她为什么要保我?摸了摸脸颊,不由哂笑,难道被我英俊的外表所迷?!
唐泰又道:“你见到卡诺姑娘了吗?美不美?”
他的手轻轻地颤了下,茶杯沿着趋势划过嘴唇,突然就想到了她的唇,浅尝了一口:“确实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