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珠》照水红蕖

8、第 8 章

　　次日上午，阿雪和阿雨仍作男装打扮，跟随祝聆涛和萧逸君搬入盐帮总堂。
　　才进大门，便见冷千秋和祝浩然携手而出，冷千秋笑道：“贤侄，这就是你昨日提起的那两位朋友？我和你爹出门办点事，萧护法，好生招呼客人。”阿雪和阿雨这才知道原来面前就是大名鼎鼎的盐帮帮主冷千秋和师伯祝浩然，忙上前行礼。祝浩然皱了皱眉头，淡淡道：“聆涛，不可慢待了两位姑娘，将来让你姨妈在朋友面前为难。”祝聆涛没料到让父亲一眼识破，只得唯唯称是。这时大门外马匹齐备，冷千秋与祝浩然出门上马而去。
　　几人进得内堂，忽听里面一阵喧哗，突然一团白色物什夹带着呼呼风声，从门中掷出，在青石台阶上摔得粉碎，原来是个白玉胭脂盒子。盒中的胭脂膏子洒得遍地都是，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逃命般跑出门来，衣襟沾了些饭菜油渍，径直跑到几人面前，带着哭腔道：“萧护法，姑爷，小姐又发脾气呢，把饭菜全倒了，还摔东西。你们快去劝劝她吧。”
　　祝聆涛一听冷若云的丫环当着两个师妹叫自己姑爷，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回头见到阿雪和阿雨异样的目光，知道再解释也是越描越黑，只得僵硬地牵了牵嘴角，道：“我爹尚未给你家小姐下聘礼，这桩婚事还没有作准，以后不许乱叫。”
　　萧逸君对那丫环道：“柏儿，云儿现在不吃，你就晚上再送吧。”“可是，小姐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夫人发话了，如果今天小姐还不吃饭，就从明天起也不给我吃。小姐饿一天，我就要陪着饿一天。”柏儿说着委屈地哭起来。萧逸君万没料到冷夫人竟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只得安慰柏儿道：“云儿好几顿没吃，一定早就饿了，不过是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你交待厨房，晚上做几样云儿爱吃的小菜给她送去，也许她抵不住会吃的。”柏儿半信半疑地看看萧逸君，点点头，擦着眼泪去了。
　　萧逸君又笑道：“让两位姑娘见笑了，现在请随在下去客房吧。”阿雪和阿雨正惊讶地目送柏儿的背影，这时忙异口同声道：“多谢萧大哥。”

　　安顿下来已是中午，萧逸君命人传了饭菜来。菜很丰盛，阿雨却吃得直皱眉头，忍不住低声笑道：“这府上厨子的手艺……不是我说他，也难怪咱们祝师嫂不肯吃饭。”阿雪道：“有地方住已经不错啦，不然你自己下厨去。”阿雨又勉强吃了两口菜，放下筷子笑道：“自己下厨便怎样？我若下厨烧几个菜，说不定能把咱们祝师嫂吃得眉开眼笑呢。”
　　正说着，萧逸君和祝聆涛敲门进来，祝聆涛在门外就听到阿雨一口一个“祝师嫂”，此刻神色还带着几分尴尬。两人手中都捧着些绸缎衣履，还有胭脂水粉，簪环珠花，十分齐备。祝聆涛道：“两位师妹穿戴的还是在雁荡山时的衣服首饰，未免太朴素些，我爹那头怕瞒不过去。我和萧兄刚刚上街买了这些东西，不知合不合你们心意。只好将就着用吧。”阿雪和阿雨见两个大男人买了这许多女孩子的用品，忙上前接过，忍不住笑道：“想不到祝师兄和萧大哥如此细心，多谢了！”
　　萧逸君笑道：“先别忙谢，听说阿雨姑娘厨艺极佳，萧某还有个不情之请呢。”阿雨一愣，扭头瞟了一眼祝聆涛，笑道：“不敢当，只会烧几样山里的粗菜。萧大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还请吩咐。”萧逸君笑道：“说起来让两位见笑，方才进门时你们也看到，弊帮帮主的女儿已经绝食两天了。云儿对饮食向来挑剔，府里的厨子常常不称她的心。在下想请阿雨姑娘施展一下厨艺，做几样精致的小菜，或许今晚可以劝云儿进食。”
　　阿雨想了想，道：“久饿之人不宜吃干粮和太油腻的东西，不如就熬一锅粥，炒几个清淡的菜，如何？”萧逸君忙道：“阿雨姑娘肯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在下这就去吩咐厨房，多派几个人给你打下手。”阿雨道：“不必了，一会我去挑几样蔬菜，只要他们把米淘好，菜摘好洗净，其余的一概不用管。”
　　到了下午，阿雨下厨房整治出几样小菜，一碟清炒茼蒿、一碟香菇烧面筋、一碟鸭掌末生炒菜心、一碟葱炒鸡蛋，还有一大碗碧粳米粥。柏儿用大漆盘子装了粥菜，战战兢兢捧进冷若云的闺房，冷若云正端坐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见柏儿又来送饭，顺手抓起一只绞丝赤金镯子，劈头扔去。但毕竟已经绝食两天，手上劲道失了准头，没打中人。镯子破窗而出，落在门外的青砖地上。“当啷啷”几声，响亮清脆，余音袅袅。柏儿吓得腿一软，险些跪地，连忙掉头飞也似地逃了。
　　傍晚，柏儿壮着胆子去取碗碟，推开门见冷若云脸朝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再看桌上的饭菜，连汤带水吃得一干二净。

　　次日，一整天平安无事。到了晚上，阿雪和阿雨正与祝聆涛在庭院中喝茶闲聊，柏儿抽抽搭搭地来了。一见面就给阿雨跪下了，眼泪汪汪地道：“小姐今天中午又没吃饭。她说今天的饭和昨天的不是一个味，说什么也不吃。阿雨小姐，您救人救到底，要不然连我也要一块饿死了。”说着哭得更厉害。阿雨忙搀扶她站起，从桌上拿几块点心塞到她衣袋中，笑道：“你先吃几口点心垫垫饥，原本我去再给你们小姐做一顿夜宵也不算什么，但她如果每天都等着我烧菜才吃饭，那我岂不成了你们家的厨子？罢了，看在祝师兄面上，我再辛苦一趟吧。”说罢朝着祝聆涛抿嘴一笑，拉起柏儿就走。祝聆涛有苦说不出，脸上一阵阵发烧，竟再也坐不住，起身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