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珠》照水红蕖

42、第 42 章

　　阿雨心中刚刚一块石头落地，此时忍不住又吃了一惊，“怎么会？我……刚才什么也没说……”赫连楚忽然笑了笑，道：“有些秘密，不一定要说出来别人才会知道的。而你，就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
　　阿雨不明何意，还在等赫连楚继续往下说。赫连楚却转过头来看着她，半晌缓缓道：“我在江湖这些年，从不曾见过哪个女人的眼睛可以清澈得像水，能一眼看到底。这个浊世，原来还有一个人是如此干净的。”阿雨怔了怔，心中像划过一道闪电般突然照彻。眼前恍惚出现祝聆涛的脸，阿雨心如刀割，转身欲逃，双手却已落入赫连楚掌中。
　　赫连楚叹道：“不过这次，你眼里的忧色已经比从前多了很多。这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阿雨一言不发，只是用力挣扎，却哪里挣得开？赫连楚接着道：“是不是有人让你受了委屈？告诉我，我会帮你的。”阿雨渐渐停止了挣扎，怔怔地看着赫连楚，忽然，一滴滚热的泪珠落在赫连楚手背上。
　　赫连楚淡淡笑道：“哭出来也好，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哭过就会觉得舒服多了。”话音未落，阿雨已泪如泉涌。连日来强压的酸苦和委屈，此刻竟再也藏不住，都化作泪水从心底直翻上来。赫连楚握住阿雨的双手，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哭泣。不知过了多久，阿雨哭声渐低，赫连楚才道：“是什么事情如此伤心？真的不要我帮你么？”阿雨用力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人能帮我……我甚至不知道该怪谁。一切都只是造化弄人罢了……”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哽咽。
　　赫连楚叹了口气，忽然手上用力，拉着阿雨飞掠出去。阿雨吃了一惊，“去哪里？”赫连楚笑道：“时候差不多了，去盐官镇看早潮。造化虽然时常弄人，但有些时候，也是能让人心怀大畅的。”

　　阿雪被恶梦惊醒，满头冷汗地坐起身来，窗外天色将明，再看身边的铺位空空，阿雨竟然还没回来。
　　阿雪觉得口渴，只想倒杯茶喝，下床摸索着走了几步，突然发现桌前坐着个人，在黑暗中一动不动。阿雪吓了一跳，几乎失手打翻茶杯，这时才听那黑影低声道：“阿雪，是我……”
　　阿雪点燃蜡烛，见阿雨正蜷缩在椅子上，浑身还带着海风的潮气。两颊绯红如火，翦水双眸似喜似愁，眉心却一直紧紧蹙着。阿雪忽然觉得今夜的阿雨很不一样，似乎有种从未见过的美丽。“阿雨，怎么不上床去睡？见到赫连楚没有？”
　　阿雨点了点头，忽然双手蒙面，身子蜷缩得更紧，接着便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阿雪摸不着头脑，急道：“到底怎么了，难道又有何变故？”阿雨这才放下双手，展颜道：“别担心，没事。赫连帮主早已识破了白珍珠的底细，他让你别心急，给他一个月的时间。若他所料不错，冷无尘很快就会带着萧大哥南下了。”
　　阿雪闻言一惊，早已睡意全无。尚不及发问，阿雨已接着道：“白珍珠很可能早猜到你会来盐帮求援，所以冷无尘才安排丹青在路上偷施暗算。当初你们在慕容家中迷药，十有八九也是丹青做的手脚。赫连帮主还说：那天你们失踪之后，丹青立刻站出来，说曾听到你和萧大哥商量要去追赶师父，所以才会不辞而别，盐帮也只好不追究了。否则，就算为了撇清自己，慕容家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寻找你们下落的。”
　　阿雪哪想得到这其中盘根错节，有如此多的阴谋诡计。不由得心中惴惴，忙问道：“赫连楚怎知冷无尘一定会南下？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阿雨道：“赫连帮主已有安排，丹青昨日便被盐帮逮住送回了扬州，想来慕容家不会饶了她的。这样一来，冷无尘听不到丹青的消息，必定疑心事情有变，留在济南已不安全了。而白珍珠这边，岳护法会把冷若云在雁荡山的消息悄悄透露出去，白珍珠自然要设法通知冷无尘。到时候，冷无尘想不南下也不行。”
　　阿雪本听得有些糊涂，但听到最后两句，终于吃了一惊，失声道：“冷姑娘的下落，赫连楚怎么会知道？难道……你告诉了他……”阿雨竟笑着叹了口气，摇头道：“哪里用得着我告诉……这位赫连帮主，不知还有多少本事没拿出来呢。只怕所有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曾瞒过他的眼。”说着，原本微微潮红的脸颊竟更红了，忙接着道：“这样也好，白珍珠有了冷若云的消息，就用不着再对付你，你的处境总算是安全多了。”
　　“可是……逸君还在他们手里！消息透露出去，让冷无尘没有了顾忌，他会不会……”“别急，赫连帮主已交待过，萧大哥有不少亲信，冷无尘若害了他，不但没有好处，还可能犯下众怒。与其如此，倒不如以解药为要挟，把萧大哥拉入自己一边。”听得此话，阿雪苦笑着摇了摇头，“冷无尘当然早有此意，但逸君不肯。他与赫连楚是过命的交情，就算被人用刀顶着脖子，他也断断不会做出伤害赫连楚的事。我只怕冷无尘恼羞成怒……”阿雨却浅笑道：“但看起来赫连帮主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只说萧大哥自会与他们周旋。若非萧大哥现在中了毒，恐怕十个冷无尘也不是他的对手。”
　　阿雪眼底闪过一丝泪光，低下头一言不发地轻抚着尚未隆起的腹部。阿雨知她仍是放不下心，正要想个法子为她开解，却忽听窗棂上传来一连串低低的叩响。在寂静的深夜里，竟然有些刺耳。窗外一人轻声道：“萧逸君……萧逸君你在吗？”
　　阿雪和阿雨早已呆住了，窗外的声音停了片刻不见回答，有些焦急起来，“萧逸君，是我……再不开门就让人发现了！”话音未落，一扇没有闩牢的窗子竟被用力推了开来，两条人影闪身而入。阿雪和阿雨失声惊呼，不约而同地跳起来退到门边。只见进来的是一男一女，那男子年纪甚轻，中等个头，精瘦黝黑。那女子作少妇打扮，虽荆钗麻裙，却难掩其丽质天成，容光绝艳。四面瞧了瞧，诧异地道：“阿雨姐姐……怎么是你们？萧逸君呢？这不是他的屋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