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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23 海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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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一般有两个敌人比较棘手:令人束手无策的巨大风暴,还有一个就是……海盗。
很不幸的是,海王司马云隼也有走错路的时候,一不小心便擦着海上风暴的边缘过去了,虽未翻船,但也是狼狈不堪地才能平安驶回正途。
其中缘故,竟是那艘与他们的海盗船擦肩而过,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的船忽然发难,连射火箭,上万支的火箭逼迫司马云隼不得不下令改变航线,于是差点儿进了对方的圈套,钻进风暴的范围之内。等到船只平安,司马云隼恼火万分地回击,才有机会了解那艘看似不起眼的船竟然藏着数百个高手,另有利箭火弩等物,比起海盗船上的装备好了十倍不止。
曾几何时,这海上有了这样一支强大的势力?
“那船上,可有你们认识的人?”司马云隼打量着远处的大船,侧头去问跟在身边最久的中年海盗。
一脸络腮胡的海盗眯了眯眼,摇头道:“距离太远了,看不见那船上的人。看起来,他们有盾牌遮挡着……”
盾牌?那就意味着对方可以任意地射箭过来,而堂堂海王纵然有办法射箭过去,却伤不了对方一兵一卒。
真是可恶啊!
莫名其妙地发难,不明情由地攻击,他甚至猜测不到对方是何等身份——若说是曾经败于他手下的海盗,或者是在中原时结下的仇家,可能够拥有这样一艘力量强大的战船,只怕身份是极显赫的,他没有理由猜不出来。
司马云隼可以确定的是,对方有意挑衅,但并不想致他船上的任何人于死地。不然也不会在他的战船迫近风暴范围时便远远退开,给了他们喘气的机会。
他本来是想回到岸上,然后回长安,而船上的兄弟们也可以趁此机会休整一番,谁料想途中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故!
司马云隼抬起手臂,示意手下们放箭。
纵然伤对方不得,至少也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海王的威信,岂是可以随便挑衅的?!
于是上百支长箭射出,拖着红红的火焰尾巴。这些长箭是司马云隼在断情山庄的时候,听到三姐独孤云雀的闲谈时想出来的,不但特意缠上了棉布之类,还在油里浸透了,火箭射落之地若有易燃之物,势必染成大火。
果然,呼啸的长箭叮叮当当落在那些个盾牌上,被挡落了不少,然而十多支火箭插进了甲板上,很快便可看到那艘船上升起浓烟。
浓烟消失得也极快,司马云隼并不担忧。倘若真的这般耗下去,即使没有胜算,他也不会让对方讨了便宜!
“好!”司马云隼身边响起一片欢呼声,这日里受了窝囊气的粗鲁汉子开始叫骂。
“叫他们这些龟儿子的都吃点儿苦头!”
“对!看他们还敢不敢放肆!竟然拿箭射我们——这大海上,拼的是真本事,动的是刀子,谁跟他玩这些!”
一连上万支的火箭射过来,虽说到了这边船上火箭威力小了许多,但也让他们手忙脚乱了好大会儿,一度以为这船要被给烧了——越想越晦气,一群海盗挥舞着长刀兵刃,骂得更难听了。
司马云隼嘴角浮起冷笑,直直地望着对方船上,立于船头的那个模糊的黑色身影。
但见对方船上一些人围绕着那个黑色身影走来走去,举止之间甚是恭敬,想必那人头领了。
两艘船之间的争斗暂停,对方的战船似乎有意靠近,而船舷边上的盾牌等物也都撤去,看来,是想和解。
“靠过去。”司马云隼轻轻挥手。
吵闹不止的海盗们怔了怔,也便顺从地各做各事。两艘船越来越近,司马云隼几步跨上船头,踩着栏杆,举目眺望。那艘船上,黑衣人正望着这边,是个年轻的男子,站在海风里,竟然还摇着一把折扇。
“嗐!原来是个小白脸!”络腮胡的海盗啐了一口,惹得一群海盗哈哈大笑。
即使打不赢,该取笑的还是要取笑。
司马云隼只当没听见,放纵他们去嚷嚷。
当两艘船之间的距离近到足以看清对方船上的布局时,对方船上放下了一条小船,一个中年男子乘着小船向司马云隼的战船驶来。
“海王,他们这是想和谈么?咱们要不要跟他们和谈?”一个海盗甚是兴奋地问道,“不如别和谈了吧?我看他们的船不错,不如趁机劫了,以后就是咱们的!”
“对啊!料想他们也就是威风一阵子,眼下打不过咱们,就来求饶了——要我说,才不能放过这帮龟儿子……”
“等那来使上来,老子要好好问问,他们的头儿是谁,叫他过来给我们赔罪才行!”
司马云隼望着对面战船上迎风而立的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莫名悸动。他疑虑了片刻,说道:“请他上来一叙。”
海盗们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乖乖地放下软梯,将那老学究模样的来使接上来。
“一个教书先生……哪里像个海盗了?!”年轻海盗纳闷地挠着头,连连摇头,“老头子老得刀都拿不住了,还能做海盗?!”
司马云隼上下打量了那个颤颤巍巍的老者一番,拧眉问道:“你们的头领,有什么话吩咐你?”
花白胡须的老者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才拱起手,结结巴巴地说道:“公……主公说了,若是……若是海王……向主公……说一声‘对不住’,再,再舍了这海王的称、称号,主公就……就放过你、你们!”
“啥!”
“可恶!胆敢消遣你大爷!”
“劫了他们!”
海盗们像炸了窝的蜜蜂,一时间嚷嚷个不停,群情激愤,恨不得扑到对面的船上大展身手,打得对方跪地求饶。
司马云隼抬眼看了看不远处船上以扇遮唇的少年,虽看不清他眼眸里的东西,但很清楚他是得意的。扭过头,看向佝偻着脊背的来使,板着脸问道:“若是我做不到呢?”
“主公,主公说……你一定会后悔!主公……主公要掀了你们的,你们的船……”
司马云隼冷笑一声,挥手制止了一帮手下的喧闹,冷声道:“我放你回去,你告诉你们主公,他若不肯让路,再敢阻拦我,那就别怪我翻脸,与他同归于尽!”
来使没料到司马云隼会这么放肆,登时睁大了眼睛,伸手指点着他,“你你你”怪叫了几声。一旁的络腮胡海盗恶狠狠地瞪过来,来使缩起肩膀不敢再说些什么,只是拿眼愤愤地怒视司马云隼。
“这小老儿,是嫌自个儿活太久了吗?!”
海盗们嗤嗤乱笑,把那来使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
“可是,可是主公有话要问你……”
“叫他过来问。”
“主公,主公他……他叫你过去。”
皱着眉,司马云隼注视着这个不怕死的来使,揣测对面战船的主人的用心——先是有
意捉弄,眼下又来求和,派来的来使没有胆量和口才,却固执得要命,到底是怎样的主子,叫他过去,究竟是恶意还是没有恶意?
总之,不会有善意就是了。
上了年纪的来使瞥见司马云隼缓和少许的脸色,暗中松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咳了两
声,道:“海王想必不会害怕走一趟的吧?我家主公,不过是想问你一些事情……至于,至于他为何不肯过来,等海王过去之后一切自然明白。”
“什么什么!你这臭老头说的什么话!别以为我们这些粗汉子不懂什么是激将法!你如今说了这样的话,就以为我们海王会乖乖上当……”
话未落音,司马云隼已经抬手示意他们住口了。他看向众人的眼神,是不曾有过的严厉。
收回视线,司马云隼心中轻叹。再一次抬头去看对面船头的那个少年。方才,便是这不经意间的一眼,令他恍然失神。若非为了那莫名的熟悉感,他绝不会如此冲动行事。
越过来使的肩膀,司马云隼看了看那个立在船头的黑衣少年,对来使冷哼一声道:“请
带路吧。”
“哦,哦……”来使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陪着笑脸小步走在前面,顺着软梯爬下去,
跟司马云隼同乘小船,一起往对面大船上去。
一切正如来使所言,他到了那艘船上,便明白了对方的来历。
陪在黑衣少年身边的,正是几个在皇宫里担任要职的武将。他们看到司马云隼上来,
颇为尴尬地笑了笑,都把目光转向了背对着司马云隼的“主公”。
司马云隼望着那对于男子来说略矮了少许的背影,忍下焦躁不安和疑虑,冷声问道:“不知阁下请我来此,有何用意?”
那少年头也不会,依旧晃着手中折扇,一只脚还用脚尖不停地点地,似乎极有兴致。
“没什么用意啊!”少年的声音软软细细,不似男子,颇有几分娇媚,“我只是听说海王威风八面,一统四海,无人能敌,就忍不住来会一会你,瞧瞧是不是真的如传言所说。”
“哦?阁下如今认为呢?”
“如今么?呵呵,我倒是觉得,传言稍显夸大了些许。”
“既然阁下已有答案,何不让出一条路来,让在下能够通行?从今往后这海上,以你为尊便是!”
“……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
少年忽然不说话了,脚尖也不再不停地点地,只是静静站定,任海风拂乱他一头乌发。许久后,一声轻叹从少年口中响起,他侧过脸来,瞧了司马云隼一眼,问道:“你要去哪里呢?”
“……阁下问得太多了吧?”
“呵……你倒变得伶牙俐齿起来了。不过你倒是冤枉我了,大海如此辽阔,海王想走尽管走,我几时挡了你的路?”
司马云隼冷笑,道:“若不是阁下胡搅蛮缠,眼下我早已靠近海岸了。”
少年呵呵笑了一阵,瞥见花白胡子的来使站在司马云隼身边,大气都不敢出,便招了招手,示意那老者退下去。
黑衣的少年转过了身,放下了纸扇。
一袭华贵的金纹黑衣,腰间系着名贵的玉佩,颈间一串明晃晃的珍珠,嘴角含笑,凤眸中波光流转。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落在了司马云隼的脸上。
司马云隼呆住了。
“司马,别来无恙。”
面前的少女弯起了一双凤目,笑意融融。
“你……”他只觉得呼吸艰难。
她,怎么会在这里?
心心念念的人儿,竟然也在大海上,而且就在他的面前!
一旁,退开了少许的来使忍不住嘀咕:“长公主,当海盗一点儿都不好玩!我看你还是别当什么女海盗了,老老实实回长安吧!陛下虽然给了你一支军队,也允诺你可以当几天的海盗玩玩,可没让你动真家伙啊……”
欲哭无泪的老者扯着自己的花白头发,语气愈发幽怨了。
司马云隼一颗心如同灌进了热汤,温温热热的感觉令他顿时神采飞扬,看向长公主的眼眸中,再也藏不住任何情绪。
他无法再做一个隐藏情绪的木头人!
渐渐的,甲板上只剩下他们二人。
司马云隼将一切抛诸于脑后,一步步上前,逼近长公主,直到两人之间只有数步之遥。
长公主仰起脸,眨了眨眼睛,让闪动的泪花消失掉,才抽噎着鼻翼说道:“司马,我被你二哥休掉了哦……”
“我娶你。”
“可是我气不过。”
“我……我让二哥给你赔罪。”
“可是我很难过。”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难过。
那张明艳的小脸儿上委屈变成了感动,然后变成了得逞后的狡诈。
“真好骗。”
“……”
司马云隼身子僵住了。好半天后才醒过神,低下头望着怀中的少女,满脸的惊异和惊喜。
长公主紧紧拥着他,含泪而笑:“司马,一定是我以前欺负你太多了,如今才会这么狼狈……去求皇兄撤了圣旨,被他教训一顿,好不容易讲明白,我不喜欢上官那家伙了,我喜欢的是上官的六弟,结果被皇兄又骂了一顿,说我把你气走了,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你追回来……别的公主都是人家求着来娶,踩破了皇宫的门槛,我倒好,还要追着喜欢的人追到这么远的地方……额,虽然说我也想顺便瞧一瞧当海盗有什么好处……总之,我都厚着脸皮来找你了,你不会不跟我回去吧?老实说,还是你先招惹我来着……别忘了,那一次可是你把我从水池里救上来的,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以身相许的嘛,虽然中间忘了好几年,但最后我还是想起来了啊……喂,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明白没有?”
凝望那一双美丽的凤目,司马云隼笑着点头。
他明白,原来她的依赖,竟是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深情。
他们两个,都是一度掩盖了真心的人。
而如今,他们终于能够向彼此坦白心意——想到怀中的少女为了他,主动悔婚,又千里迢迢地追到大海上,这其中的委屈和不安,便多了一份愧疚。
他竟不比她勇敢,做出行动也比她迟一步。
但,终究不算太晚,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给她无尽的温柔与宠爱!
“其实,我还真怕你已经死心了……那样的话,即使做一个只能和你为敌的海盗,我也是愿意的。”
一向娇蛮的公主殿下,变得羞涩起来。长公主难为情地向司马云隼笑了笑,道:“还好没有。”想了想,认真说道:“我知道自己的病情没有痊愈……脾气还是偶尔坏得厉害。司马你虽然会忍耐着,但是偶尔你也要骂我几句,叫我不要那么放肆,好不好?”
心中一颤,司马云隼顿时觉得心酸起来。他拥紧了怀中的少女,苦笑道:“只要我知道你心中的人是我,即便你闯了天大的祸,我也不会怪你,更不会骂你……我只要你慢慢地放下过去——沐青,我们都忘了那些伤心的过去吧!我是郁南靖,但我更愿意做司马云隼,你的母妃也可以瞑目了,所以,都忘了吧!”
热泪一滴滴地洒在司马云隼胸口,刁蛮惯了的少女温顺地点头,嗯了一声,之后满足地抱着司马云隼的腰,轻叹了一声:“还好我都明白了……不然一辈子都不能见到你,真的太痛苦了!”
司马云隼放纵她默默哭泣,心中也有了决定——以后只让她在高兴的时候落泪!
海风中,紧紧相拥的两个人许久不曾分开。
直到一声惊异的笑打破了沉寂:“哎呀!司马你今儿个说的话,比跟我在一起的那几年加起来还要多呢!”
一旁偷窥的将士们无不汗颜——这个长公主,果然不懂得什么叫浪漫!
司马云隼低下头,微笑着不知在长公主耳边说了句什么,雀跃的少女顿时红了脸,仰着头看了他半晌,又一次羞涩地笑了起来。
至于那句让被迫做了几天海盗的将士们猜测了几千遍的话,恐怕谁都没有福气再听到一次喽!
“那个……司马,我们先不回长安好不好?”
“为何?”
“我觉得当海盗很好玩啊!昨天我们还打败了一伙儿挑衅我们的海盗,得了不少宝贝,还听说明天会有商船从这片海域走过,到时候我们劫一笔金银珠宝,再买几艘船,把声势弄大一点儿,你这海王的名头也就更响亮了——对了,我可不可以扮成你的模样,当几天海王过过瘾?司马?发什么呆啊司马!把海王的名号借我嘛,我保证过几天就还你,等回到长安,你叫我做什么都行……什么?嫁给你……好……”
“不过,以后我跟你们家老三还有老八吵架,你要向着我才行!……好吧好吧,是我们家的老三和老八……”
“还有,虽然我是提出退婚的,但是你二哥居然再一次逃婚,分明是瞧不起我!回去之后我要教训他,你不准替他求饶……好吧好吧,是我们的二哥……”
“还有——你,你干嘛亲我!……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