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朕要给你生包子！》冬月青

23、23

　　23

　　近来李绾越发心神不宁，即使每次李圆回来都给他带的好消息。上一世窦穆战死沙场大概也是这个时间，虽然他在信中已提醒过窦铠，而传来的也都是好消息，但没有真正平安归来，他吊着的心就落不到实处。

　　这天傍晚，突如其来下了一场暴雨，疾风吹落了所有的桃花，李绾在床榻之上辗转难眠，只觉空气憋闷不已，打开窗子疾风夹杂着雨滴扑打进来，很快洇湿了一弯地板。

　　李绾站在窗前，看着夜里的雨发呆了许久，都说春雨贵如油，像这样的暴雨还是少了。

　　等到风雨稍歇，屋内透过气些，李绾回到床上才好不容易睡着。但他睡得也并不安稳，他梦见了上一世窦铠战死沙场的情景。

　　其实李绾没有见到窦铠临死前最后一面，那也是一个疾风暴雨的晚上，比今晚的雨势还要猛烈许多，关紧是门窗不断传来扑打声，仿佛下一刻风雨便会破门而入一般。

　　那一晚李绾睡得很沉，其实那时他已经失眠很久了，晚上睡眠很轻，一点异常便很容易惊醒。那一晚的所有都透露着不寻常，只是后来知道的他也只剩下了遗憾。

　　那一晚他梦见窦铠在风雨中破门而入，在他床边坐了许久，只是那样坐着，带着从未有过的放松，眼里是一眼便能看透的深切的温柔和不舍。

　　李绾仿佛有所觉在梦中转醒过来，便落入了那样的眼神，心中猛地一悸，唤了一声窦铠的名字。窦铠朝他笑了一下，只轻轻叹了一声——“我爱你”，便瞬间消散于疾风骤雨的夜中。

　　李绾瞬间惊醒，却再也睡不着。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传来的却是窦铠战死沙场的消息，李绾整个人如遭雷击三魂如丢了七魄。在窦铠上战场之前，他们已经冷战了三个月，临走前窦铠站在他门前站了大半夜，他也没有见他最后一面。

　　他觉得他那时候定是鬼迷了心窍。

　　这晚，他又做了与那时相似的梦，只是这次入梦来的窦铠一直坐在他的床边，一直看着他笑，即使他唤他的名字，这人也没有反应。

　　等到李绾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风平浪静，仿佛昨晚的暴风骤雨都是错觉。他摸了摸自己胸口，还跳得很厉害，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早上洗漱完坐在桃花林里发呆，一夜风雨过后，林下全是被蹂躏过后的桃花瓣，树上几乎全是光秃秃的枝丫，看着十分凄惨。

　　李绾对着手上的书发呆，一行也未看进去，从早上便一直觉得心慌，躺在桃花林下看书也未能让他好上一点。

　　等到中午，也没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他觉得自己定是多疑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这次并没有出现粮草供应不济的情况，他也再三叮嘱过窦铠，应该不会发生上一世那样的事情。

　　而且这个时间点上一世窦铠还是好好的，他做这个梦定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没想才用过午饭，便瞧见偷偷翻过院墙来寻他的周岚，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若是没有特别急的事情，他小舅是不会冒着风险翻墙还要来见他的。

　　果然，他小舅告诉他朝廷军队在燕然山一带发现了胡人部落的祭坛，窦穆命窦铠带精兵埋伏在此处，趁每月月圆胡人祭祀之时发起攻击，重伤胡人元气，只此一遭数年内再无进犯中原的能力。

　　但据说窦铠中了胡人部落大巫师的巫术，在此战中莫名其妙失踪，窦穆后派众多士兵去寻，都生未见人、死不见尸。

　　李绾听后初时仿若整个人丢了魂儿，却很快恢复过来，
　　眼里带着如磐石般的坚定，冷静吩咐如云四个侍卫收拾些必备的东西，他们要连夜出京，他要亲自去北地将窦铠找回来。

　　周岚忙劝住了他，“绾儿你别冲动，你就这样闯出去，到时候可是欺君之罪。”

　　“小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我不去的话，我这辈子都可能后悔。”

　　周岚被李绾的眼神一惊，蓦然觉得心头一松。他向来自诩是个潇洒惯了的，竟然事到临头还不如李绾。

　　他自哂一笑，未多劝解，“出发前我再给你送来通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绾谢过周岚好意。

　　从京城到传回消息的北地有千里之遥，李绾轻骑出行，身边跟着的四个侍卫也都是深藏不露的，因着上一世窦铠曾多次出征北地直捣王庭，李绾对这一带的地界也算熟悉。

　　从京城到关外沿途都有李绾手下掌事掌管的商行，飞鸽传书早将消息传了过来，商行将马匹备好，五人以不惜马力的功夫奔驰，每天都会换匹快马。

　　不出三日，一行就出了关外，这算极快的功夫了。

　　到关外后，朝廷控制无法企及，李绾倒不用再担心追兵，他们也遇到了来接应他们的士兵。窦铠是在燕然山脚下的狼城附近失踪的，如今窦穆率领的军队已经驻扎在了此处。

　　当初窦穆便是战死于此，李绾并不敢大意，心底疑惑这大巫师可能真是有点道行的。

　　又用了三日，李绾一行才赶到狼城。

　　窦穆见到李绾的那刻不禁皱了皱眉，他其实不太赞成一个女子违背圣命奔袭千里来到战地。但是他知道李绾不是一般的女子，而且出事的是他的长子，他能理解李绾的心情，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人带李绾到窦铠失踪的祭坛去。

　　李绾压根不敢有片刻歇息，毕竟从京城到狼城，即使再快，也花了整整六日，片刻功夫都极为可贵。

　　李绾到祭坛时已是傍晚，这里是处两山所夹的峡谷之地，但很开阔，四周都是高耸的光秃秃的山壁，只有向南一道开口。

　　祭坛并无遮挡，只是一片圆形的高台，四周竖立着狰狞的异兽石柱，高台四周的石板很是平滑，能看见许多凹陷之处，像是长期用双膝磕跪出来的。

　　李绾才踏入这片所在之地便感到一阵眩晕，他以为是这么多日一来没休息好的。但当他好像不受控制般被吸引走上祭坛之时，他发现一股强烈而又陌生的情绪涌入脑海，里面带着浓烈的指责和惩罚的意味，不禁令他心神一震。

　　他觉得这处祭坛仿佛带着古怪，经历了上一世的事，他现在对这些神神叨叨解释不清的事情已经不是全然不信。

　　李绾稳了稳心神，站在祭坛上努力察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祭坛四周虽然已经被处理过，但是还有很多洇入地下的血迹，可以显而易见当初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战，甚至可以说是屠杀。

　　胡人对边境百姓，朝廷军队对胡人，力量悬殊太大的战争，都只是单方面的屠杀。

　　而窦铠的失踪，大概只是胡人部落拼尽全力、最后一击的报复。

　　李绾不由觉得沮丧而沉重。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月光在四周山壁反射之下慢慢聚焦于祭坛中心一点，刹那间一时光芒四射，站在祭坛下的士兵只见到祭坛上一片白光忽现，等到白光消失时，祭坛上恢复如初，但李绾却不见了。

　　窦穆收到士兵传回来的消息心神一凛，没想到李绾竟然也遇到了这样的事，为免军心动荡，他严令在场的士兵都绝口不能外传。

　　而李绾看到的却是，当白光消失后，他还站在原地，但祭坛下的士兵全都不见了，但他再一看，竟然发现窦铠浑身是血地靠坐在祭坛四周的一根石柱上。

　　李绾不禁大喜过望，跌跌撞撞从祭坛上下来扑到窦铠跟前，瞧见这人竟然是睡着了。

　　他有些不忍地唤了声窦铠的名字，窦铠惺忪睁开眼，瞧见李绾眼神一亮，猛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脑袋将他狠狠吻了一通，放开后复又温柔了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我又梦见你了。”

　　话里带着满足而又遗憾的笑意。

　　大颗的眼泪忍不住从李绾眼眶里滑落下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这么不争气了。

　　也顾不上擦，他双手捧着窦铠还沾满血迹的脸道，“是我，我真的来了。”

　　这时窦铠才意识到不对劲来，眼里突然迸发出令李绾招架不住的精光。

　　李绾觉得自己真是傻，太傻了，这人看自己的眼神那样深情而由纯粹，为什么他以前竟然看不懂？！

　　窦铠抚摸着李绾的手指不禁微微有些发抖，声音也是颤的，“绾儿，竟然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不！这地方进不来也出不去，你怎么会来了呢？！”

　　“你已经失踪整整十日了！收到消息后我连夜快马从京城赶来的。”

　　窦铠微喃道，“可我落到这个鬼地方放才不足一日。”

　　李绾也是奇了，他往四处看去，发现这里虽然和外面看着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实际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比如压根没有血腥味，石板上也没有那些没弄干净的血迹，干净甚至空茫得过分。

　　趁着李绾失神的功夫，窦铠猛地紧紧抱住了他，轻声哄道，“别怕，我们肯定能出去的。”

　　李绾一时心又软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能得此人在旁，其他一切也都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