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种树（7）》扶不苏

3、第3章

　　但她心里清楚，京中不比这里，就算如余文清所说，外祖母很想念自己，但是终究亲疏有别，自己终究是个外人。
　　若是个余家的姊妹们起了冲突，自己无依无靠终究是落了下风。
　　她虽然也不想将人想得太坏，但是……
　　人心不古，这是她人生第一个学会的成语。
　　京城的腌臜事儿听得太多，她也算是尝尽了人情冷暖。
　　当年父母去世，有多少曾经对宋裴恭恭敬敬地人，妄想吞下宋裴的财产，有多少人暗中使坏，又有多少人离开。
　　所有人都瞒着宋毓，但是宋毓心里如明镜儿似的。
　　余文清见宋毓突然沉默了下来，伸出手揉了揉宋毓的头发：“别怕，以后有我们护着你。”
　　宋毓微微一愣，眼圈有些发热，抬起头看着余文清，点了点头，不管以后如何，余文清的这句话，暖到了她的心里。
　　“我们过几天日再上路。”
　　“不用。”宋毓摇了摇头，知道余文清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我这身体，一年到头都这样，若是你要等我好一点，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余文清蹙眉：“回京我让御医给你看看。”
　　“没事，有人算命说我是有大福之人，只是身体有些弱而已，这些年什么大夫都看过了，也都是一样的话而已。”宋毓转动着面前的茶杯。
　　最终两人将回去的时间定在了后天。
　　宋毓要带得东西并不多，她只将自己喜欢的书都装好了带走，还有些贴身衣物和一叠银票。
　　看着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宅子，也不知道再回来是什么时候。
　　“小姐。”子悦握着宋毓的手“您别难过。”
　　离开时，宋毓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自己有多久没哭了，她也不记得了，上一次哭，似乎还是母亲过世的时候。
　　余文清看着宋毓，并不催促她。宋毓再次看了一眼宋宅，放下了帘子。
　　这里终究已经是过去了。
　　余文清考虑到宋毓的身体，在马车里放满了软垫子以减少马车的颠簸感，宋毓窝在垫子里，闭上了眼睛。
　　——
　　“神棍，不过去打个招呼？”傅鑫学看着身边的灵玄子。
　　“我过段时间，也会回京城，马上就可以再见到，为什么要去打招呼？”灵玄子负手而立“而且，只有徒弟离开和师父打招呼的，哪有徒弟离开，师父眼巴巴地跟过去的。”
　　傅鑫学哈哈大笑：“哎呦，这是不高兴了？我觉得，那宋小姐估计都不记得你了。”
　　灵玄子冷哼了一声，没高兴理傅鑫学，突然撇到宋宅的一角，有棵树上挂了什么东西，灵玄子想了想，立刻飞了过去。
　　那是一封信，信上写着：师父亲启。
　　信上没几个字，大致就是无法亲自告别，赔罪的意思。
　　“看来那丫头知道你要来啊。”
　　傅鑫学一靠近，灵玄子就把信收了起来，一副防止傅鑫学偷看的模样，傅鑫学翻了个白眼，哼哼了两声。
　　——
　　宋毓因为身体不好，活动范围一直只有宋家，从前父亲还在的时候，宋毓有时候还可以跟着父亲出去玩玩，后来父亲和母亲都去了，宋毓就再没有出过门，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宋毓不时地掀开帘子看外面，街上的景象已经和三年前的记忆有了很多冲突。
　　街角原本卖豆花汤的老爷爷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卖糖人是中年男子。
　　子悦想让宋毓把帘子放下来，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又将宋毓裹得紧了些。
　　余文清骑着马走到了宋毓马车的周围：“想下来逛逛吗？”
　　宋毓摇了摇头：“不想走路，看看就好了。”
　　余文清笑了起来：“京城的那些丫头，平时走路走不动，只要一出门，可以走一天。”
　　“是吗？“宋毓垂下眸子，说不羡慕也是假的，谁不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好的身子呢，可惜了，她注定是走一步喘三喘的身体。
　　余文清看宋毓的反应，自知说了什么让宋毓难受了，此时有些不知道接什么。
　　“三表哥，给我讲讲侯府的事情好吗？”宋毓见余文清窘迫，立刻换了个话题。
　　余文清正为如何打破话题僵局烦恼，听到宋毓发问，立刻接了下去。
　　镇南候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和两个女儿都是镇南候夫人所生，也就是宋毓的外祖母所生，不过二女儿在十岁时因不治之症去世，还有一个女儿就是宋毓的母亲。
　　余文清的父亲是镇南候余川，子女一共五个，余文清排行第三，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头有两个妹妹，大哥叫余文翰，已经娶妻生子，姐姐余怡在两年前已经出嫁。
　　镇南候的两个小女儿余真和余婉还都养在侯府，并且都到了说人家的年纪。
　　若是宋毓去了，便成了镇南侯府年纪最小的姑娘。
　　宋毓的母亲余婉是镇南侯余川一母同胞的妹妹，两人关系从小就特别好。
　　“我们余家人不算多，所以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那么多，表妹大可放心。”
　　“我本来就不担心，三表哥你不是说了会好好护着我的吗？”宋毓笑眯眯地看着余文清“莫不是才一会儿就要反悔了。”
　　“你放心，不会反悔的。”余文清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宋毓“你太素净了，女孩子还是要好好打扮才好。”
　　宋毓接了过来，打开来是一根精致的玉簪，一看就价格不菲：“表哥……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是啊，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戴着打扮，可不要浪费了。”余文清看着宋毓。
　　宋毓瞥了一眼余文清：“你说贵重，我倒是都不敢戴了。”
　　“你这小姑娘……”余文清揉了揉太阳穴。
　　宋毓抿嘴笑了起来，将簪子插在了自己的发间。
　　“当真适合你。”余文清看着宋毓，眼睛一亮。
　　“我们家小姐人好看，自然戴什么都好看。”子悦插嘴道。
　　宋毓脸颊微微泛红，瞪了眼子悦。
　　子悦吐了吐舌头，缩回了头。
　　快到傍晚时，宋毓一连下车吐了好几次，原本轻松的气氛变得有些凝固。
　　余文清立刻找了家客栈休息。
　　“三表哥，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有些惶恐。”宋毓脸色苍白，扶着子悦的手，下了楼梯，笑意盈盈。
　　“都怪我，应该再休息几天的，我还是太急了。”
　　“都说了不是表哥的错了，表哥再自责，倒是让我难过了。”宋毓垂下眸子“若不是我身体不好，哪有这么多事。”
　　“表少爷，我们家小姐前不久大病初愈，能否……多休息一会儿。”子悦说道。
　　宋毓看了眼子悦，示意她闭嘴：“不过一场小病，睡了一觉就好得差不多了，三表哥你莫要听她胡说八道，子悦就是喜欢夸大事实。”
　　“表妹，你这样就是在把我们当做外人了。”
　　男子站在窗口，看着大厅里女子，因为脸色苍白，笑容显得格外憔悴，可怜。
　　“主子，唐小姐的伤……”
　　“会死吗”男子轻轻地敲击着窗沿，打断手下的话，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不会。”
　　“那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是。”
　　“好好看着她，别再让这个蠢货坏我的事。”男子眯起眼睛，猛得抓住了窗沿“再有下次，我不会再救她。”
　　“是。”
　　宋毓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但抬起头，那里不过是一扇紧闭的窗户而已。
　　她眯了眯眼睛，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吃了一点后，宋毓就被强制性地要求回房间休息。
　　宋毓有些认床，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觉，对京城的生活，期待而又恐惧。
　　窗户又传来“咯吱”一声。
　　宋毓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阴沉，根据气息便知又是上次那个人，不过这次进来后立刻关了窗子。
　　宋毓这次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这时候当做听不见比较好。
　　“何必装睡”男子瞥了眼宋毓。
　　宋毓没动，感觉到窗子被人打开，冷风灌入。
　　“阁下，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和你急切地想要我死”宋毓立刻睁开了眼睛，冷眼看着站在窗口的人，磨牙。
　　那人瞥了眼宋毓，将窗子关上，走到了宋毓的旁边。
　　“你是余家的人”男子的声音有些戏谑。
　　宋毓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上下打量着男子：“不是。”
　　那人轻笑了一声，也没准备问下去，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瓷瓶扔给了宋毓。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宋毓拿着瓶子，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窗子开启又合上。
　　这家伙就是来给自己送药的？她看着窗子，有些恍神。
　　宋毓打开瓶子，一股轻柔的香气蔓延开来。
　　瓶子里一共五颗玉白色的药丸，大小一模一样。
　　宋毓学过药理，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这药一定价值不菲，并且稀有。
　　她握着瓶子，想了想，倒出了一颗，塞进了嘴里。都送来了，不是白不吃。
　　第二日醒来，宋毓果然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头已经不晕了。
　　子悦推门进来，就看见宋毓坐在床上，笑得有点傻。
　　“小姐昨夜做什么美梦了”子悦走过去，摸了摸宋毓的额头，见宋毓气色不错，也笑了起来。
　　宋毓下了床，因为被子悦裹成了粽子，行动有些不方便。
　　余文清见宋毓下楼，立刻走了过去，一脸紧张，见宋毓白皙的脸庞有了血色，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