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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怪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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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阿宁两姐弟住在一起的时日里,夜瑾心倒也没闲着。
她很会给自己找事干。
比如白天阿宁去村上的医馆帮忙,阿松上山砍柴,她便跟隔壁的大婶借了几根绣花针去树林里打野味去了。
每到正午时分,总会看到夜瑾心手里拎着几只野禽回来。将绣花针还给隔壁大婶时还不忘挑只好的一并送过去。
这一来二去,大婶跟夜瑾心自然也就熟络了起来。
本想找个人问问情况,虽与那姐弟俩同住但问多了反倒使他们生疑。所以她便把目标放到了隔壁那热情的孤寡大婶身上。
“大婶,我来还针了。”
夜瑾心轻车熟路地推开隔壁院门,手里还晃着刚猎来的新鲜野禽。
大婶见了她是笑开了眼,一手接过野禽一边将她往屋内迎:“叶姑娘来了,坐坐。”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野禽。
与先前一样,寻不到一处伤口就这样老老实实的死了。
要说这山上的野禽可都机灵得很。平日里猎户想抓都得费上些力气,怎么眼前这小姑娘每次去都能猎个好几只回来?
大婶左右是想不明白,便开口问道:“叶姑娘是怎么猎到这些野禽的?山中的飞禽走兽可是不好抓得很。”
夜瑾心一笑:“就用跟您借的绣花针。”
她语气十分淡然,听上去还带着几分不正经的玩味在里面。
大婶听了显然有些不敢相信:“这绣花针也能打猎?”
用绣花针打猎这种稀罕事可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夜瑾心:“我家中是行医的,略懂些皮毛。只要命中穴位,飞针猎兽自然不是难事。”
“这…这畜生也有穴位?”
听闻这世间还有此等奇事,大婶的眼睛倏地瞪得老大。
“自然,只是与人有异罢了。”
夜瑾心很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倒了杯水,优哉游哉的喝了起来。
只见大婶熟练的在野禽脖子上抹了一刀,拿了个碗垫着把从豁口处淌出来的血放了个干净。接着用木盆打满沸水,将那野禽整只放入盆里烫了烫,然后手上利索地拔起毛来。
正当她百无聊赖的望着远处望得出神时,大婶的一句话就将她的神思从千里之外给拉了回来。
“对了叶姑娘,最近这夜里可千万不能出门啊。”
“哦?”
夜瑾心若有所思的拖长了尾音,斟词酌句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初来此地不知发生了何事?”
大婶拔毛的手停了下来在空中甩了甩,将那沾在手上的毛麻利地甩开来。
“这个月接连死了好些人,闹得村里人心惶惶的。”
语气中饱含着对世道不安的满腹无奈,化作一声长叹:“不太平啊。”
闻言,夜瑾心眼轱辘一转:“可是乱葬堆上那些?”
“可不是。村上的仵作都看过了,也寻不出个究竟来。你说怪不怪?前些天村长已经去南慕山上请了仙门道长来,估摸着这两日就到了。”
提及南慕山,昔日的过往历历在目。
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的翻腾了起来,又被她按了回去。
虽说这临溪村地处偏远,但确是南慕山的地界。如今村上生出这般怪事,自是去找镇守一方的仙门世家寻求庇佑。
只是如若可以,她是真不想再跟南慕山扯上什么关系了。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还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就连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她都还没弄明白。
若是在南慕山的地界再被抓了去,且不用想逃不逃得掉的事。光是凌忘尘这一关她就过不了,届时就不是把她再丢到玄苦之地这么简单了。
倘若真落在他手里,这次怕是真的会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吧。
天大地大,落哪不行,偏偏落在了南慕山的地界上。
上辈子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这般的冤家路窄。
……
“村上都在传是魔尊搞的鬼。你说这魔尊都死了十四年,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得安生!呸!该死的魔尊!”
门外大婶随口这么一念叨,夜瑾心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没把自己给呛着。
想不到,竟过了十四年。
提到魔尊,世人除了恨还是恨。
久病不起,怪魔尊;生老病死,怪魔尊;就连小儿夜啼,这怪的还是魔尊。
她就像块狗皮膏药,这世间寻不出所以然的事,都可以算到她头上。
世人用畏惧之心为魔尊塑了一尊子虚乌有的万恶相,妄口巴舌的中伤却被人津津乐道得越传越真。
真到最后世人都忘了她原先只是个悬壶济世的医仙,夜瑾心这三个字终是被恶名玷污得她穷尽一生也洗之不净了。
谁让她是魔尊……
夜瑾心往门外看去,眼瞧着大婶拔毛的劲儿是愈发凶狠了些。仿佛不是在给畜生拔毛,而是在对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尊扒皮抽筋。
那股子发自内心的狠劲看得她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她不说话,大婶以为是她孤陋寡闻不识得魔尊。便开始破口大骂的说道起了魔尊往日的‘种种恶行’。
虽说从大婶口中吐出的那一连串莫须有,夜瑾心是一个字都不认的。
如此妙语连珠不带重样的咒骂对这深闺妇人而言是信手拈来,可怜了夜瑾心从头受到了尾,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好在这凄切的喷嚏声总算不负众望的将那场声势浩大的口诛笔伐给截了下来。
大婶巴拉着收住嘴,似是还没说得痛快,但出于关心还是往屋内问了一声:“叶姑娘这是怎了?可是受了风寒?”
夜瑾心掩嘴轻咳,压低了声道:“兴许是有些着凉了。”
阿松从山上砍柴回来时,正撞上夜瑾心从隔壁出来,手上还端着碗鸡汤。
只见她满脸疲惫,看上去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阿松忍不住上前问道:“阿叶是不舒服吗?”
夜瑾心笑着将那碗大婶送给她进补的鸡汤递了过去:“无碍。阿松砍柴辛苦,这碗鸡汤你趁热喝了吧。”
他伸手接过,闻见这鸡汤甚是香。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又把碗放了下来。
夜瑾心看着奇怪:“怎了?可是不合胃口?”
阿松连忙摇头,手上紧紧地捧着那碗鸡汤生怕自己不小心洒出一点来。
“这汤好喝,我想留给阿姐。”
原是姐弟情深,夜瑾心反倒心生一计,继而对阿松道:“如此,我们便去医馆把鸡汤给阿宁送去吧,凉了怕是不好。”
“嗯。”
阿松在屋子里翻来找去想寻出个竹篮来盛鸡汤,却见夜瑾心将她原先那锦袍用素布包好。以为她要走,忙不迭的连竹篮也顾不上找就跑了过来。
“阿叶你收拾衣裳是要走了吗……”
一股可怜的心酸被他小心翼翼的藏在话音里,可这半大点的少年又怎能将委屈与失落不动声色的尽数收住。
哪怕是只露出了一点来,都被夜瑾心看在眼里。
这数日相处下来,他早已将夜瑾心当成了自己的小姐姐。若是可以,他愿她就这么一辈子与他们住在一起。
或是等他长大些,有能力养家糊口了。再找个媒人与她说媒,娶她进门……
想到这,一抹绯红悄无声息地顺着他的脖子爬到了耳根。
“怎么会。”
少年提在嗓子眼的心,只需她这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的又滑回肚子里。
夜瑾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她是盘算着要走,只是不是眼下这个时候。
阿松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失落瞬时烟消云散。
尽管夜瑾心是这么说的,但他不明白她这些天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收拾起衣裳来。
且她先前那身锦袍他是见过的,即便他这穷乡僻壤的毛头小子都看得出来那不是俗物。
夜瑾心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这衣裳我穿不下,拿去换些银钱作盘缠也好为日后做打算。”
闻言,阿松才散去的失落又有些许回到了脸上。
换些盘缠日后再做打算,大抵以后还是要走的。
他想说些什么:想让她不要走,留在这里。想让她等他长大,他想娶她照顾她一辈子……
可话到了嘴边,这嘴却像是被糊住一样。好不容易撬开了嘴,这话又失了声。
良久,他才鼓足了勇气要将心中所想的起誓给她听。却听到夜瑾心喊了他,他才猛的回过神来。
那还未来得及脱口的豪言壮语蓦地偃旗息鼓,草草的被他又悉数咽了回去。
只见夜瑾心晃了晃手中的竹篮笑着对他道:“篮子在这。”
那攥成一团的手掌只能缓缓松开,接过了那递来的篮子。他将那碗鸡汤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再找来一块干净的布盖在篮子上。
如同少年那最是单纯的倾慕一般,盖好,不使之蒙尘。
可夜瑾心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只是这世间情爱于她而言不过如尘埃入水,平静得击不起一丝波澜。
她像是与世俗最无关的那一个,红尘滚滚掀起惊涛骇浪,也不足以沾染她衣袂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