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星际[直播]》落砚

85、阎王【2】

　　弗列得眯起眼睛，缓缓说道：“对呢，听说你这短短十几年财政出现大空缺，没完地折磨这小二哈和地狱的主播挣钱，怎么，你不是全地狱能排得上前列的公司么，怎么还落得这地步？”

　　男人霎间无话可说，表情愈发难看，手指掐成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哪怕被看清了事实也没慌张，挑眉说道：“大公司，财政有点问题是正常，现在已经逐步稳定下来并且逐步上升，等你死了，回来之后可就得后悔得罪我了。”

　　弗列得听到这里，站了起来，表情霎是意味不明：“回去？我是被你那个老爹下放到你手上被放逐到人间的，我能回去？员工证不是我丢了，而是我扔了。我既然是被放逐的，那又何必带着这玩意儿让你们一路监视？”
　　弗列得不大在意笑说：“你宽容心也真大，你那老爹一直把你这儿当成垃圾处理站，啥东西都让你扔进凡间处理。利用直播间来监视，别说花钱了还能赚钱，你老爸应该跪谢你想到法子废物利用了才对。”废物，谈到这个词，他就冷笑不止。对于下面来说，他只是可有可无的废物，没用了，自然该到识相退场的时候。
　　他眼底颤动一闪而过，紧接音调依然冷然：“然而他一点不知感恩，还把你拒之千里之外，你老爸冷血程度果然能配得上阎王的称号。”

　　男人并不惊讶他知道了，冷然说：“地狱办事用不着你来管，你被放逐是因为你某一世犯了大错，让你喝了麻婆汤投胎给你重新做人的机会，但你依然继续犯错，所以阎王殿判官决定放逐你，是自己玩儿失自己转世的权利。之所以让你直播赚钱，也是因为这是你一直以来犯错所欠下的债，这是你应当还的。在你还完之前你都没有知道的必要。”

　　弗列得点点头表示赞同：“对，把人利用尽了，等他终于忙忙碌碌过完这几百年人间生活了，才告诉他：‘抱歉老兄，地狱已经没你啥事了，你就哪儿凉快哪儿死去吧，在人间徘徊也好，因为没地方接纳烟消云散也好，反正拍拍屁股，咱们两散 。’啊，也许让我烟消云散才是你们的目的呢，对吧，那就再也没有我，真正达到放逐的目的了，真正好方案啊。”

　　男人冷笑说：“你要这么想你自己事儿，地狱乃至我都没有这个义务帮你解答。所以，既然你明白你跟他来人间理由完全不同，你为什么还要接近他，你可知如果有人举报你，你可就还没过几百年好日子就得凉凉了？趁着时间还没到，不该好好享受剩余的日子么。”

　　弗列得试了试边上的食物，感叹一声：“确实凉了，待会小二哈吃了会闹肚子的，得给仆人热了才行。”说着同时淡淡说：“不同？我虽然喝过麻婆汤，不过麻婆汤不是脑残汤，不至于让我脑残了。阎罗殿也就批准了那么两个人间位置，能上得了人间当主播的，能是你公司一般主播？”

　　说到这里，弗列得不由自主看向临玉书，眼底不自觉都是温情：“我们都一样，都是被抛弃的，这个世界上，我和他死后通向的阴间，只有我们，没有其他人，也不需要其他人。”

　　男人嘲讽说：“你想多了，他死后可是要回来的，你要去哪儿凉快哪儿去，少惦记上他的小命，他胆儿小，没准一不小心就吓得提前挂了回来了。”

　　弗列得呵一声没说话，并不在意。男人还要说什么，他那边却收到来自秘书的紧急呼唤：“老板，阎罗王陛下找您！”

　　男人愕然，脸色铁青留下最后中忠告：“我限你一周之内把他放了，否则你几百年安乐日子也别想过了。”

　　弗列得乐不开怀：“这就是说，我玩儿一周没问题？”

　　男人面色阴沉，冷冷一句：“关我屁事。”

　　就回去了。回去之后没急着去见老头子，首先就忍无可忍扫平了桌面上所有东西，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感在胸膛蔓延。为啥这气愤，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如此有半小时了也不自知，直到他面前出现一阵绿烟，烟里出现了比自己高大一个人影，人影脸无法让人看清，像是隔着层雾，然而在男人眼里，人影的脸非常清晰，是个高大的男人，男人说话语气十分冷淡：“需要我亲自来请你么，什么时候轮到我来等你了？”

　　男人表情难看，冷笑一声：“是啊，只有我等你半小时的份儿，抱歉啊在你忙碌完后还得花几分钟整来了一段幻象。二十年没见面，怎么突然这么有兴致？是终于突然想起阎王殿隔壁街的传媒公司有一个亲儿子正逍遥过日子么。”他意思很明显了，也就隔壁街，能十几年不见，领养的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男人缓缓补充：“我要回我的记忆有这么大件事么，需要劳驾你亲自来？”说到这里他不由冷笑嘲讽：“哦抱歉，只是幻象，不算亲自驾到。”

　　阎王一点不意外他猜出来了，也没介意他的冷嘲热讽，仅仅嘴角上扬些许，只冷淡说：“你在地狱是什么人物自己不知道？别人不说没有恢复权力，哪怕恢复了也无关紧要。你的记忆可是不同，万一现在的你被那些短暂的人间回忆干扰，掌管幕后清理地狱垃圾的工作谁来接收？”

　　阎罗王瞅他一样，表情像是看个陌生人。“崔珏，你忘记了身为第一判官时候的自己干了什么，没有意愿想要回忆，却打算回忆一段几十年的人间回忆，你也不怕我千年没笑会笑死我？你是为了什么交出地狱生死簿希望堕入轮回，你忘记了吗。当初又厌倦了轮回，在这里安居乐业的原因，你也忘记了吗。崔珏，我能给与你权利，同样也能收回你的权利。”

　　崔珏，传闻中古年代的崔府君，是跟赏善司、罚恶司、查察司齐名的四大判官之一，掌管着唯一一本生死簿，也是所有判官中最为放荡不羁的一位。

　　崔珏没啥擅长，最擅长整天瞎比比指手画脚，偶尔在生死簿上画两笔就提笔收工完事儿，下班回家路上顺带死活拉着腼腆的赏善司，去油锅地狱里最为出名的“东莞地”调戏一下小姐姐。小姐姐们嫌弃他太油嘴滑舌花花公子，把她们这儿真当成卖身不卖技的嫖院儿了，没过一百年，就纷纷上报了狱官，花了大价钱请来大狱官在自家门口施下了咒术，咒术内容只有一个：崔府君与狗哪儿来滚哪儿去，通通不得入内。
　　别人都说他赚了，又给衙门多添了一笔横财。只有崔珏本人哭了，嚷嚷了好多年治愈心灵的圣地没了。
　　后来他的圣地挪了个地儿，挪到了长相出众的罚恶司头上了，据闻有近五百年总是能在地狱瞅见堂堂首席判官追着三殿宋帝王的判官屁股献殷勤，害罚恶司耽误了工作，气得宋帝王整天犯病，干脆躲家里看《人间奇迹》跟着一块不务正业。

　　按道理，这么闲的上司，理该闲的发慌老干出一番“大事业”扰乱众生。却愣没见他犯过大错，唯独一回，也就一回，就直错到了终老。

　　相传崔珏有好一段日子沉迷于轮回中不能自拔。
　　当时人类中国还在唐代贞观年间，正是李世民唐太宗拿着长枪到处找人捅的年代，崔珏闲得在地府抠脚趾为生，一听这事，得，一拍屁股，把生死簿交给了罚恶司，就一溜烟儿跟他亲老爹拿来了投胎申请，上去人间用多年来判官经验当了名英明判官，扬名了地狱的“良德”。崔珏在人间一度像偶像降临，哪怕等他死了，数百年之后的执掌皇帝依然对他敬奉有加。

　　第一世就如此风光，让崔珏鸦片上瘾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下凡，把人间当成了自己的家。

　　崔珏好歹是判官之首，为了每次“长假”回来能立马投入工作，罗刹局特意给他特别处理：只需要淡忘人间记忆和生死薄所有内容，在地狱的其他记忆可以永久保留。

　　崔珏得感谢罗刹局，否则他连他爸是阎王这么大的靠山都不记得了。

　　崔珏啥时候玩闹够了停止转生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他猜测跟他最后几次转生有关系。因为他哪怕不记得了，依然记得有好几百年，他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绝望中不能自拔。

　　自从小二哈欠他债开始，回想起那短暂的痛苦时光的日子越来越频繁。

　　“垃圾……”阎王这么大段话儿中，崔珏只注意到了这个词，冷笑道：“就你这说法，地狱这么多生灵，在你眼里也是垃圾？我也是垃圾？”崔珏不计较自己是不是辣鸡，他在乎的是，某人被当成了垃圾。“小二哈什么事儿没干，比我还要安分守己地呆在地狱，他犯什么错了？竟然需要烟消云散？”

　　阎王似乎被戳中了秘密，霎间脸色低沉，声线冰霜似的：“崔珏，你放肆了。”

　　没反驳，也就这是事实了。他也不知为啥自己为何如此恼火，恼火到霎间失去理智，拍桌子站起来：“阎王，你忘了自己本份了么，竟然擅自处决生灵，你上面没人管着，你就肆无忌惮了？”崔珏冷笑一字一句说：“你可别忘记了，你到了需要人管的时候，依然有人可以管你。”

　　阎王面色也跟着严肃，紧接低沉说道：“有没有人能管我，关你何事？世间万物谈何对错，硬说他错在哪儿，只能说他错就错在生而为生灵。”

　　错在他生而为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