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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纠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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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觉得我们俩有呆一会儿的必要!”我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凶一些,说着,我又想甩开他的手,但他一用力仍是握得紧紧的。
他又把身子往我靠近了一点,在我耳边低声说:“你现在有三个选择,要不就跟我上车……要不咱俩就这样耗着,我不在乎,反正我已经在这里耗了大半天了……第三个选择嘛……”他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第三个选择,就是你现在带我回你家……我保证不发出声音……”他说话的口气既暧昧又赖皮,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心里面又羞又怒。
“放手!”我低声喝道。
他的手应声松开,这让我有些奇怪,因为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每次被他抓住没有一次他会在我的要求下放开的,但这一次他却很听话。我抬头看他,心里却蓦地一震。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地打量过他,但他那种强硬阴骘的味道却让我记忆深刻,但此时此刻,在我眼前的他却显得颓废而消沉,甚至可以说有几分伤感,我不知该怎么形容,虽然他长得比我高很多,但现在却象个孩子似的用那种受伤的眼神看着我。
我当然不能带他回家,也不能象现在这样跟他在这里拉拉扯扯,因为我看见有保安向我们这边走来。
“我跟你上车,可你得保证不许.....不许......欺负我!”我低声说,可说到后面自己都有些支吾了,因为我还真不知道能让他保证什么。
“我保证!”他赶紧说,还下意识地伸起左手作发誓的样子。
在我坐进车子的一刹那,我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他坐好之后,我让他把车停到小区后面的停车场里,他一声不吭地照办了。
车停好之后,我有些不知所措,现在坐在我身边的黎志东完全与他平时的风格不搭调,我不知道他所谓的跟他呆一会儿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跟我示好?抑或是为下一次战争下挑战书?
他的反应大概也和我差不多,我看他把头靠在座位的靠背上,定定地看着前面。
“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他突然问。
“去旅游了!”我很简单地回答。
“呵,旅游?去哪里了?”
“西藏……还有九寨”,他显得有些神情恍惚,还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抑郁,让我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问题。
“西藏,九寨……嗯……”他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我的话。然后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我,我这才发现他两眼血红,眼眶也陷了下去,似乎比上次见他时瘦了不少。他注视我的眼神也很奇异,我很难分辨那里面装着的是愤怒还是热情,但在他的注视下我很快地觉得有些不自在了,我下意识避开他的眼光。
“你这个女人……可比我想象中狠心多了……”,他忽然把右手抬起来,另外一只手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手背。“哈哈,你看看你的牙齿多锋利……”,我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仔细地看了一看,他的右手背上真的印着一排浅浅的疤印,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也红了。
“我跟医生说是被狗咬的,他还建议我打狂犬疫苗……”他盯着我的脸调侃我。
我的脸被他盯得发烫,转开头,“是你自找的……”我分辩。
“是啊,是我自找的……我太高估自己了……”他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让我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小心翼翼地去摸了一下那个疤痕,他的手颤了一下,我赶紧把手收回来。
“还疼吗?”我轻轻地问。
他摇摇头,说:“手早就不疼了!”,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来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慢吞吞地又加了一句:“就是头疼……”。
他对我说的让我有些无所适从,“你喝酒了,所以才会头痛……”,我尽量用轻松的口气说。他忽然掏出一支烟来,用眼色征询了我一眼,我点点头。他把靠他那边的车窗打开一大半,然后点上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我今天是喝了不少酒,但我没醉!”
说完他坐直身体,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不知为什么,一霎那间,我突然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被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话以及他说话的口气让我蓦地心软了,我想让自己表现得无所谓甚至没心没肺一点,但事实上我发觉自己很难做到,我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什么也讲不出来。
他把头转向窗外,我看见白色的气体从他嘴里呼出,但我分不出那是烟还是气。“今天是我的生日……明天我就33了……”他缓缓地说,声音特别地低沉。我有些诧异,我知道女人会因为年华老去而郁闷,但没有想到男人也会如此,“生日快乐!”,我干巴巴地说,眼下除了这四个字我也找不到别的词儿了。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的表,“唉,不对,昨天才是我的生日,我现在已经33岁了……”,我有点想笑,但看他一脸的郁闷,忍住了。
“我从来不过生日,别人也不知道我的生日……昨晚和朋友去狂欢了一场,哈哈…...这个世界真他妈的太不是东西了,我真弄不明白,生日他妈的有什么好过的……我都不明白我妈干嘛要把我生下来……”他大概是觉得很累了,颓然地又把身子重重地靠到后面,闭着眼睛有些混乱地讲起话来。
“女人……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嫁给这个,偏偏又要跟别人……不三不四地鬼混……操……还生他妈的什么孩子……我真是想不通……想不通……别人都说什么母亲特别伟大,哈哈,伟大?伟大个屁!……”黎志东闭着眼睛,眉头紧紧地皱着,嘴里语无伦次地乱语着,我不知道她诅咒的是谁,他的妈妈?我不敢去惊动他,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出现在我面前的黎志东,完全没了往日在我面前的强横和霸道,而是充满了痛苦和郁闷,这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悸动,或者说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感动。原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无法愈合的疤……我不知道到底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多少也可揣测出他和他母亲似乎存在着某种矛盾,别人都说幸福的家庭大同小异,不幸的家庭各不相同,或者我的体现还不够深刻,但我也可大抵明白那种由于家人的伤害所带来的痛苦。很多时候,这样的痛苦是不能对外人倾诉的,所以带来的伤痛更加明显,比如我给妈妈带来的痛苦,在妈妈走之前的那几个月里她每天忧心匆匆地看着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时她的心情该是何等的煎熬!
黎志东渐渐地停止了呓语,仍旧微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转来了轻轻的酣声,他他他居然睡着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人还真是会折腾,大半夜的让我坐上他的车,他自己却睡着了!
我等了一会儿,但他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睡着之后眉头微微松开了,脸上的神色显得平静了许多,我把他手上的烟轻轻地取了下来,熄灭扔掉,我发现他在风衣下面只穿了一件棉衬衣。想了想,我把他那边的车窗关上,只留下一条缝,然后我轻轻地开门下了车。凌晨的温度低得吓人,我在手心呵了呵气,跺了跺脚,飞快地向我家楼下跑去,路上还碰到了个巡夜的保安,他有些惊讶但仍跟我打了声招呼,我有些窘迫,嗯了一声音继续往家跑去,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家,从我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床毛毯又下楼了。
我轻轻地打开车门,又坐了进去,然后轻手轻脚地把毛毯盖在他身上,便飞快跳下车跑回家了。大概是因为跑得太快了,上楼的时候我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呯呯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