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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为什么是我 ...

  •   余辉往肩膀上抚了一下,卸开他的手,勉强给黄头发一个微笑。

      “怎么能让你掏钱,下次找你们,今天想安静吃个饭。”他在黄头发的手背上拍了两下。
      黄头识相地点点头,“行,可一定找我啊辉哥!”
      说着他朝严路抬抬下巴,嘴里发出一声响,“哥,妞儿挺漂亮的。”

      原本是个奉承话,却起了反效果。被余辉盯了一眼,黄头发苦哈哈地笑了笑,退下去了。

      “我们走吧。”严路实在讨厌那个黄头发,他总拿眼睛往这边儿瞟。
      “坐下。”
      严路屁股还没抬起来。
      “坐下,吃好,吃饱。”余辉打了个响指,又叫来服务生。

      “您好,还要点什么?”
      “给她来一杯红糖水。”
      “好嘞。”

      服务生走后,严路身体前倾,压着嗓子说:“我已经喝了不少汤了。”
      “不差这一杯。”

      严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应该与那个黄头发有关。
      在余辉的指示下,两个人把点的菜几乎吃完了,红糖水也喝光了。

      余辉满意了,“走吧。”
      “终于——”严路忽然打了个饱嗝,余辉瞥了她一眼。
      “记住,以后不许打扰我睡觉。”
      严路撇撇嘴,没吭声。

      把严路送回学校,大雨又来了。车窗外一片朦胧。

      司机按照指示,在一个小巷口停了下来。余辉也没撑伞,来到巷口的小卖部,拽出一个红色的公用电话。电话讲了大概一分钟就挂断了。

      车门一开,一股潮气。余辉给司机放假回家,自己开车回去。车身在大雨里奋力前行,天地间似蒙上了一层灰,脏,乱,让人心头燥得慌。

      李律师在这个大雨天接到了电话,一个小时后,李律师到达目的地。

      当事人还是那个样子,头发乱糟糟,老头衫,老头裤,脸上一道长长的疤,扯得一只眼睛睁也睁不开。
      “李律师请坐,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叫你过来。”还是那个声音,沙哑病态。
      李律师坐下来,拿出一份文件。
      “没关系,我们常这样。不过您之前不是说不着急么?”
      “我着急不着急都没用,既然这样,还不如……”他没说下去。
      李律师欲言又止,“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

      周五下午,严路,林琳在体育场打羽毛球,秦剑等人又来了,余辉是后来才到的。

      两伙人打完球后,严路要去图书馆,余辉忽然从路旁的树丛里冒出来,把严路拽了进去。

      严路很不喜欢这般神神秘秘,又被他吓了一跳。
      “你吓到我了,鬼鬼祟祟的。”她压着声音,无意间促成了娇柔之态。
      “那要不要出去说?”
      严路白他一眼,“好了好了,什么事啊?我晚上要上晚自习的。”
      “你一会儿得跟我走。”
      “为什么?”
      “有重要的事,人命关天。”
      刚“救”了他一命,又拿人命来压她。
      余辉手里夹着一支没点的烟,用一种“你看着办”的眼神儿看着她。
      严路硬撑了一会儿,最后挠挠脸蛋,“那好吧,我先不去了。”
      “我在西门外的渔港人家等你。”说完他就走了。

      为什么这么忌惮他,严路自己也说不清楚。余辉在秦剑和林琳眼中,是出类拔萃的好学生,但在她眼中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怕她,源于那个晚上的事。

      如今为了自保,为了还上他的那份一万块钱的人情,妥协就妥协吧。哎,早知道这么麻烦她就不该沾上他。

      晚自习时,严路放了林琳的鸽子。林琳问她去哪儿,她就说回家有事。

      严路走的是学校西门,那里有个僻静的小巷,小巷一出去,左手边是个小卖部,右手边就是渔港人家。余辉的车就停在那里,今天只有他自己没有司机。

      既来之则安之。严路索性沉下心念,敲敲车窗。余辉掐灭烟头,眯着眼睛点点头,示意她进来。严路拉了半天门,没拉开。余辉轻轻一推就开了。

      余辉把严路领回家里,让她在沙发上坐好。

      严路乖乖坐下,像个小学生。余辉搬了个椅子,坐在她对面。

      阵势摆开了,看上去好像是个严重的问题。

      “我上回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他开门见山道。
      “别吵你睡觉,小心我的脑袋!”
      余辉捏了捏拳头。
      “不是啊?让我想想……那是……遗产的事,我想问你来着,是真的吗?”
      好像答对了。
      他说:“那个人想把遗产留给你。眼睛不用睁那么大,不是白给你的,你需要做的事情在这里。”
      严路大惊,“辉哥,这种事不能开玩笑。这可是件大事!”
      “所以你仔细看好。”

      余辉把一个文件夹塞到她手里。

      严路茫然打开,里面是几张A4纸,上面密布罗列着她需要完成的各项奇怪任务。

      1.做一个好人。
      2.锻炼身体。
      3.学一门语言。
      4.学一门乐器。
      5.考取律师资格证。
      6.练习跆拳道。

      …………

      后面还有很长,严路大概看了一下,从生活起居到职业规划应有尽有。严路吸了一口长气,把文件夹放了下来。

      “你要是再用这种眼神儿看我——”
      “——不是,我只是……”她乖乖收起看精神病人的眼神,“我不明白,这个人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他为什么要把遗产给我?”
      余辉靠向椅背,似乎也懒得解释,“一个要死的人,你还忍心去问这么多为什么。”
      “当然要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不愿意要的人。”
      “你找了很多人吗?他们都想要?”
      “百分之九十九,为了得到这份遗产,他们宁可装成穷光蛋,让他们跟父母脱离关系他们都能干。而你就是那百分之一的傻瓜。”
      这个傻瓜,现在还在呆呆地看着他。
      他拾起文件夹翻了翻,“真是傻人有傻福,蠢蛋一个。——总之,你这个蠢蛋很幸运。只要达到清单上的要求,财产就是你的。”
      “那我要是没做到呢?”
      “没做到,没做到他也不会从地下爬出来找你,给你就是给你了。不过你的这种假设不会发生的。”
      “为什么?”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明天开始你每天到我这里来报到。”
      “报到?”
      “嗯。我负责监督你的执行进度,确保你顺利完成这些任务,所以你要保证每天来。”
      “……”
      “没什么问题你可以回去了。”
      严路举起右手,像在课堂发言,“我全都是问题。”
      “那就别问了。”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砰!
      她被打着哈欠要睡觉的余辉关到了门外。

      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呼啸而过,她已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一个小时。

      这件事,应该是件幸事吧。但一件幸运的事,竟然伴随着如此深刻的道德拷问。她无数次地问自己,到底自己值不值得拥有别人的一份遗产,值不值得得来别人如此坚定的信任。

      自从家族落败,严路被穷困捉弄,做过许多没得选择的事。她没有时间去问自己那么多问题,如今,若是问起来,自己到底是不是自己,竟也模糊了。

      严路把这个离奇的故事套在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头上,请林琳帮忙分析是怎么回事。
      林琳吸溜吸溜地吃着麻辣烫,边看嘻嘻哈哈的综艺边答她:“一个即将离世的人,没依没靠的,想把财产给出去做好事也没什么不对啊!这个被选中的人一定很幸运,也一定很惨。她要是腰缠万贯,也就没这好运了。”
      “但是这个人该接受吗?”
      “现实生活,多少人在做为钱折腰的事?我告诉你现实生活什么样,我们老家有一个老头儿,儿女都不管,有个保姆伺候他,后来他一气之下,趁着头脑都清楚,把财产都给了保姆。老人死后,两边就开始打官司,闹得特别难看。你说这老人做得对还是错,财产是该给不管他的儿女还是伺候他送终的好心人?”

      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且我听你描述,这个临死的人,更像是在帮助一个年轻人。他不要求去伺候他,照顾他,而是主动在引导这个年轻人。因为钱而变得优秀也没什么可耻啊!这简直是来渡她的菩萨嘛。”

      第二日清晨,严路在一个千手千眼的菩萨面前跪下了。

      她没什么宗教信仰,也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但她今天特别想这么做。

      她祈祷那个人能够长命百岁,她祈祷这个世上所有的好人都能得到善终。她祈祷能够不负她年轻的生命,她祈祷为人,为一个善良的人。

      她在菩萨面前磕了三个头,莫名掉了两滴泪。今天,是一个告别,也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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