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燃》使魔幽梦

11、魔咒

　　陆熙铠面临人生又一个比较重要的一个卫星发射准备的时候，我上五年级，那个时候，去上大学的邵礼第一学期的假期并没有回来，算一算现在已经快要一年没有回家了。
　　初升高的考试虽然没有高考那么备受关注，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所谓的“决定你的命运”的分支点之一。
　　他立志要考上十六中，而我家就住在十六中的对面，到时候陆熙铠可以住在我家。就算他想住宿，也可以像当年邵礼一样过来打吃饭。

　　相比起传奇色彩浓重的邵礼，陆熙铠每一步都走得四平八稳，让人没有任何惊喜可言，取得成就的时刻相比起“竟然如此！”的狂喜，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欣慰。
　　他彻底摘掉了那顶“笨鸟先飞”的帽子，长久以来笼罩在邵礼阴影下的天赋被挖掘出来后熠熠生辉。但每当有人说“你简直是个天才！”这样的赞许，他总是会一边大笑一边故作神秘“那是你没见过我哥哥——你能想象从不学习的家伙最后被帝都传媒大学录取了吗？我真怀疑那个大学这里出了毛病。”
　　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脸上的笑容骄傲又真挚。

　　他说起大哥总是有无穷的精力，有时还会带上一些肢体的动作，偶尔说到尽兴处神情雀跃的像年轻了十岁，在之后又立刻回归平时游刃有余的态度。
　　然而就是这样，初三的压力没有压垮考生，反倒让考生的妈妈精神有些失常。
　　二姑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患上了抑郁症。

　　起初她反应变慢，睡眠障碍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当一回事，只是让她多注意休息，不要太过操劳。陆熙铠的敏锐让他相比其所有人第一个重视起这件事情来。他向老师请了假每天回家来住，花了更多的时间来陪伴二姑，每天都会发生无数令人捧腹的趣事和无数个被自己攻克的难题。
　　二姑的体重变得有些飘忽不定，每个月都会发生较大的变化，或胖或瘦。尽管如此，她还是每天都端出一张略憔悴的笑脸。
　　有的时候晚上睡不着，她甚至会三四点就起来准备第二天的早饭，陆熙铠睡眠极浅，有一次打开门缝看了一眼觉得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些。
　　每天的早饭堪比满汉全席，有时一大清早就开始放一盆炖羊肉在面前，进食的时候确实需要勇气，而陆熙铠甘之如饴。

　　可即便是这样，二姑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败了下去。
　　相比起医生她似乎更加相信儿子说的话，于是听从陆熙铠的劝说开始坚持写日记，看书，运动。那些药品让她变得体态臃肿，不怎么有精神。
　　她的日记里无数次出现类似于“死亡即是新生与救赎”之类的话，看到的一切景象皆是没有希望的黑暗面，有时在纸页上信手涂鸦，画出的只是一些让热觉得万分压抑的线条堆积，和诡异的脸。
　　有时候她会对陆熙铠发毫无征兆，甚至是充满臆想的大脾气，结束之后又更加厌弃自己。在这个只有母亲与儿子相依为命的家庭当中，这如同死循环一般的噩梦像是一剂催化剂，陆熙铠在最短的时间内，无论是处事，言辞，甚至是安抚人的手段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陆熙铠有时会在下课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因为害怕回家后看到的是已经冰冷的尸体。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情绪起伏的功能，无论是母亲突如其来歇斯底里的吼叫或是掩面痛哭流涕，他都能在自己的深层边缘系统和颞叶作出反应之前，他的身体总是先行一步，已经开始处理当前的情况。或是温声细语的引导，或是语气平缓的安抚。
　　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是否也出问题了。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起邵礼。他说不清楚自己现在这样的心情是怎样的，但不可否认，他似乎只要想到这个人，只要想到他现在过得好，就不会觉得日子十分难过。
　　于是等待邵礼偶尔的电话成了一种如同信念或支柱一般的仪式。邵礼从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像是具备了魔力，每一次他都由衷地感到舒畅和释然。

　　“妈，等我考完了试，我们两个一起去帝都旅游好不好？”
　　他握着他妈妈的手，眼睛里期待的光芒如同小星一闪一闪。
　　二姑对他的话反应了一会儿才做出了回答，语气恹恹的：“出门？哦…等你考过了之后，现在不要想这么多，你想着考试就好了！还有一个礼拜…”

　　还有一个礼拜。
　　在这样沉寂又黑暗的夜里，陆熙铠突然感觉非常疲惫。
　　这样几乎让人无法坚持的疲惫促使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总是等待着的他，决定给邵礼打一通电话。
　　他甚至没有看现在的时间是几点，跳下床后拿着手机，掀起窗帘站在玻璃窗边。屏幕透出荧荧亮光，他的倒影映在玻璃窗上看不太真切，阴影中看起来宛如鬼魅。
　　彩铃声响了大约四五秒中终于被接起，他听见邵礼沙哑低沉甚至还有些憋屈的声音传来：“喂？”
　　也许入夜之后，在黑暗的环境当中人总是变得格外敏感。陆熙铠手中握着唯一的光源，毫无征兆的泪流满面。
　　那双黑洞洞眼，既像是在与玻璃当中的自己对视，又像是透过他妄想了更远的，无可到达的远方的眼，正涌出滚滚的热泪。那么多的眼泪此刻滂沱而下，难分悲喜。他表情平淡，如果不是不断有泪痕闪烁，甚至怀疑流泪的是否是他。

　　“铠儿？”
　　他长久的沉默让邵礼忍不住出言提醒，对方的声音听起来瞌睡醒了很多，清了清嗓子后声音也不像最初的那样沙哑。
　　他听见他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他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把电话拿的远了些咳嗽了一声：“我没看时间，现在几点了。”
　　“你等等啊。”一阵细微的翻腾声后：“帝都时间四点五十二，我暂时先不追究你扰人清梦的大罪，你先跟我说说你怎么了。”
　　怎么说呢？
　　他卡壳一般的沉默了。各种说辞思来想去的过了一遍大脑后，难得决定坦率的说出自己心中，此时真正想要说的。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我快要中考了，我担心自己的卫星飞不起来了，觉得有点累。”
　　“哥哥。”
　　如同暗号一般，只有这两个人才明白其中含义的话，在他咬舌之前已经从牙缝里划了出去。

　　曾经成功的招来了从天而降取敌人狗命的英雄的魔咒，是否能再次生效？邵礼还会像以前一样过来吗？
　　他不敢想，害怕自己会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来。

　　“所以？想我这个资深宇航员了？”

　　有些像是调笑的话震得他的大脑嗡的一声。他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的，他想他。
　　在难捱的一天又一天之中，在快要崩溃的每一个时刻，这样的想念一次又一次的让他有短暂的喘息，即使只是虚无的念想也能让他无比满足。沉浸在回忆之中让人无比温暖，无数次在脑内重演之后，似乎每一个细节都变得如此清晰。在这样如同自欺欺人一样的修整完毕后，重新将完美的面具覆上血肉模糊的脸，装载着铜墙铁壁开始新的一天。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的想念他。

　　无从回答就沉默以对吧。他释然一般的抖了抖肩膀，抹了一把脸：“这么晚了，睡吧。”
　　“诶。”他应了一声：“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精神完全放松后造成的结果是他一觉睡得太死，等到闹钟响了第三次才抬手按掉了它。所幸他的闹钟间隔两分钟响一次，不然要出麻烦了。
　　他打着哈欠，眼睛下面有大块的淤青，看起来憔悴得不得了，像是快要死了一样。

　　今天的早饭是有些糊了的黑椒牛排，他吃的津津有味，不时地对他妈竖起大拇指。
　　这是他在七中的最后几天，马上就要放假了，与其说是上课，倒不如说是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一次放任那些不想听讲的同学们窃窃私语。
　　陆熙铠表情专注，思想却早已飞出九霄云外。
　　他的大脑是放空状态的，昨天的那通电话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精神得到了短暂的放松，他觉得自己又可以支撑很长的一段时间了。至于那句如同暗号一般的魔咒，他并没有抱任何希望，连一丝期待都没有。
　　距离太远了。
　　他早就已经追不上邵礼的脚步，邵礼也无暇回过头来看他了。

　　嗡——
　　他的手机隔着裤子震了一下。
　　他在下课之后才慢悠悠的掏出来，只看到发信人的名字眼睛就猛地瞪大。

　　【邵礼】

　　他的手指像是突然僵成了一块石头，艰难的点开了短信后，他忍不住腾地站起——
　　【课间操七中后门】

　　现在是第一节课下课，第二节课的铃声已经响起，他却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板凳上似乎长了钉子，他心中感情杂糅成翻天的海啸，让他想要尖叫。
　　等到他用自己难以想象的速度到达了后校门，他的眼睛迎着阳光紧盯着那片曾经记载着自己光辉历史的墙。
　　他觉得自己甚至因为过于紧张呼吸困难。
　　他觉得自己的无感似乎变得格外灵敏，隔着墙壁甚至能够判断出墙外的所有声音。
　　在轻微的蹬墙声出现后，他甚至一度绷紧了肌肉闭住呼吸——

　　墙壁上平整的阴影之中凸出了不规则的部分，那一部分渐渐变大，最后完全显露出来。陆熙铠看着一脚踩在墙头上，另外一条腿晃荡着的邵礼一时间无法言语。
　　邵礼骑在墙上，脑袋正好对上太阳的位置，强烈的光芒让人看不清楚他的五官，甚至莫名其妙的起到了圣光加持的效果，让这个人周身如同释迦牟尼一般生出了一股神圣感。

　　他从墙头腾地跳下，动作娴熟不减当年。拍了拍土站起来后，皱着眉头看着陆熙铠：
　　“不是让你课间操的时候再过来吗，现在不用上课？”

　　随叫随到的召唤兽，换成是我我也分分钟要被哥哥攻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