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celiacici

5、鲛人报恩

　　他的五官已长开了，长身玉立，是个眉清目秀的模样。可那纨绔的架势却很难让人将他和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孱弱少年联系起来。
　　“听他诓我们！有本事把那鲛人叫来给我们瞧瞧！”一只涂了蔻丹的红指甲点在他脸上轻轻一推。
　　“这有何难？”喝得微醺的一双眼中得意洋洋。
　　场景一换，又是在那海边，只是曾经被少年唤作二叔、大伯的，都已露出了老态，卑躬屈膝地围着，搓着手低声说着什么。
　　阿离嫌烦，让随行的小厮给他们一人一吊钱打发了，这才走向岸边。
　　当初就是在这里，他拼尽最后一口气将玄音拖入了海中。今天是约定之日，离上一回相见已隔月余。
　　那些个看热闹的莺莺燕燕躲在礁石后头，只露一双眼，拿帕子掩嘴调笑着。她们说起那传言，什么救了鲛人一命得涌泉相报一夜暴富，她们原是不信的，直到一条鱼尾拍碎了海面的平静。
　　那鱼尾乍一看之下竟分不清是什么颜色，因着阳光下每一片鳞片都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入水不湿的鲛绡仿若鱼鳍般在身后摇曳着，缕缕银丝浮在水面，衬得那双湛蓝的眼眸深邃而多情。
　　近了岸边，他直起上身，这才看清他颈间还挂着块雕得粗糙的双蝠玉佩。
　　“你来了？”阿离丝毫没有那些女子那般大惊小怪。
　　“嗯……”玄音瞥了眼阿离身后的小厮，眼神流露出压抑的不满。
　　但他还是从怀里掏出个木匣子递过去，那小厮接了，打开来验看一下那满满一匣子晃人眼的珍珠与贝壳，便识趣的走开了。
　　“谢谢你玄音。”阿离笑起来时双眼弯弯的，好似还是那个心思单纯的少年。
　　“这不值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玄音注视着阿离，眼中却渐渐流露出些伤感，“可你答应我的呢？”
　　阿离脸上的笑容瞬间蒸发了，面无表情道：“我答应和你走，自不会食言，只是你总要让我安顿好家人，过几天舒心日子吧？”
　　所谓的安顿，就是无止尽地索要宝物，再将这些宝物拿来换取曾欺辱他的亲人们的卑躬屈膝，所谓的好日子便是花天酒地、挥金如土。
　　这些玄音都知道，可他不敢点破，他只能一次次地期盼着阿离所说的“下一回”是真的。还记得当初，他兴冲冲地回来接阿离，阿离却犹豫着，说是舍不得人间，心里害怕，他便心软了，可这一等，便等得遥遥无期。
　　“宫殿造好了，你在水下也能如同在人间一般生活。”玄音的语气里竟夹杂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卑微，“你可以先去瞧瞧。”
　　话说到这份上，已是带着些恳求了，然而阿离却并不领情。
　　“说得倒轻巧！你怎么不来人间陪我？”
　　嗤笑一声，如此刺耳。
　　“我离不开水，在人间也使不出多少灵力，况且我已是西皇的灵主了……”
　　他为了接阿离来西皇，已耗费了大量灵力来维持宫殿里水氧分离的格局，对此，族人们都颇有微词，说他被贪得无厌的人类迷了心窍。
　　“说到底你就是舍不得那宝座！”
　　在看到玄音露出受伤的神情后，阿离满意地撩开他遮住脸的一缕发，放缓了语气道：“玄音，我知道这话重了，但你也要体谅我。这样吧，立夏，立夏我一定和你走。”
　　仿佛一盏灯被点亮在漫长的冬夜里。
　　不可置信的玄音刚想说什么，却又听阿离道：“但你要带你的族人一同来接我。”
　　玄音想起人间的一些规矩，不禁心中一动，脸上竟有些发烫：“都依你。”
　　这般约定了，又说了几句，阿离便有些不耐烦起来：“时候也不早了，你别教人瞧见了。”
　　玄音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可一想到下一次相见就能带阿离回宫，便也不计较他此刻的怠慢，依依不舍地游走了。
　　玄音刚消失在海中，那些个莺莺燕燕便按耐不住，纷纷上前围住了阿离，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阿离春风得意地笑而不答，走前冷冷瞥了眼那一望无际的湛蓝，一股腥味，哪有脂粉味香！更何况，他已厌烦了这纠缠不休。
　　朵朵就仿佛在看一场电影，这一幕幕转折得令她心痛，她仰起头，就见着风云变换、昼夜更替，仿佛画面被按了快进一样。转眼已是立夏，刚升起的日头就已晒得人烦躁，好些个渔民都已赤着上身出海捕鱼了。
　　隐约见着些黑影迅速躲藏在礁石后头，直到炫目的鱼尾拍打着水面渐渐出现在海平线那一端，时间才有恢复成了原来的速度。
　　朵朵的心突突的跳，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一天终究是到来了。
　　领头游着的玄音显然是精心装扮了一番的。编成一绺绺的发辫缀着一颗颗珍珠，身上的鲛绡在日光下幻化着不同的色彩，浮起的衣摆上镶着一道道穿了琉璃的流苏。然而这一切装点都不及他眼中光芒的万分之一，像融了星辰，像映着日月。
　　然而，就在人鱼们渐渐靠近岸边，纷纷跟随玄音浮出水面时，一张巨大的网忽然被从海底拉起来，一下子将人鱼们包围了起来。那网的每一股都和手臂一样粗，靠着那些从四面八方的礁石后头出现的渔船上的渔轮才能勉强拉
　　为首指挥着渔民们的，正是阿起一端。
　　他们边收网边让年轻力壮的男人跳到浅滩里，将网的一端固定在早就深深打入地下的木桩子上。这早就预谋好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一气呵成间大惊失色的人鱼们已被困在了网里再出不去了。
　　他们扑腾着，拉扯着，却不过是徒劳。
　　离的二叔和大伯，他们紧紧盯着玄音，眼中满是兴奋和贪婪。
　　“快收！别让他们跑了！”
　　一声令下，那渔网越收越紧，人鱼们摩肩擦踵地挤到了一起，却只能坐以待毙。
　　随着整齐划一的号子声，渔民们将禁锢了人鱼的巨网渐渐往岸上拖去。
　　“我就说他骗你的！”弟弟玄羽愤怒地扯着那张困住他们的网，双眼赤红。
　　玄音全然听不进去，他狼狈地趴在泥滩里，一双眼只怔怔望着不远处摇着鎏金扇缓缓踱过来的男子。
　　他望着玄音微笑起来，依然是那心思单纯的模样。
　　“你说过什么都愿意给我的。”他俯视着那不可方物的容颜道，“你也知道，那些权贵们听说吃了你们的肉能长生不老，什么都肯拿来换！”
　　玄音痛苦地合上了眼，玄羽呸了声，一尾巴就要甩在阿离脸上。
　　“快钉住他！”不知谁吼了声，立刻便有几支弩端起来，皮开肉绽伴随着一声嘶吼，玄羽的鱼尾已被箭簇贯穿了钉在地上。
　　怒火攻心的玄羽历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那声音震得人肝胆俱裂，渔民们纷纷捂住了耳朵。玄羽趁此机会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直起上身将玄音往海里抛去，人鱼们此时也都回过神来，默契地配合着，扯网的扯网，开道的开道，眼看着就撕开了一道口子。
　　然而他们刚将玄音推回到海里，玄羽的声波忽地戛然而止，玄音回过头，恰看到一只箭从玄羽的背后刺入，穿透了他的胸口。
　　而不远处，端着弩瞄准玄羽的，正是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玄音知道为什么他还能行动自如，多年前，他给了他一颗灵珠，护他周全。
　　箭簇疯狂地飞过来，密密麻麻，仿若蝗虫。
　　玄音呆呆望着，已无人来追他，因着他们全都疯狂地抢夺着破网里一条条受伤的人鱼，手脚并用，像原始的兽。
　　朵朵一瞬间忘了呼吸，她从未料到她遭遇的第一役会是如此残酷而血腥。
　　可这不该是结局！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鼓足了勇气一口气奔到混乱的战场中心，就发现此时笑得面目狰狞的阿宁额头赫然出现了一个C龙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