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成理不说

10、第十章

　　这两天万洪永也没有过来过，店里的生意也慢慢地好转，虽然逢集开张，早餐卖出去的也挺不错，不过只一件事情让店里的人心里都有点儿不好受，吴晗的媳妇儿周氏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又病倒了。

　　本来周氏是生吴妍的时候落下了病根，这些年一直靠养，但是一般事情活计也都是能做的，这次一下子忽然就高烧不退，下不来床了。

　　秋葵忙让周为将范淳安请过来，经过这么多次，对范大夫的医术还是比较相信的。

　　范淳安过来之后，给周氏望诊号脉之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刚好落在了站在床边的秋葵眼中，不过范大夫一向没有太多表情，开了方子准备出门的时候，秋葵借着送他的空隙，问道：“范大夫，吴大嫂这病怎么样？”

　　“来势汹汹。”

　　“那您应该是有把握的吧？”秋葵是喜欢吴晗这一家子人的，并不希望周氏出什么事情。

　　“三分看药七分靠人，不过这位吴大嫂看来心绪平和，应是对病愈有不少助益。”

　　秋葵这才稍稍放心，范淳安不是口出诳语之人，想了想又问：“范先生，这次吴大嫂生病是不是要不少银子来看病？”

　　“我没有给她开什么太珍贵的药材，吃不会太过破费。”

　　一瞬间秋葵觉得，范淳安胸前简直飘荡着一面锦旗。

　　“多谢范大夫了。”这会儿吴晗带着吴妍都守在周氏床头，她当然是要替父女二人好好谢谢范淳安。

　　虽说秋葵待吴晗这一家子人其实相当宽厚，但是这一家人加上周氏身体不好，所以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没想到到了晚上，大家都收拾收拾要睡下的时候，秋葵从他们住的房间门口经过，见吴晗慌慌张张地从里面出来，嚷嚷着要再给周氏找大夫过来看。

　　秋葵忙问：“嫂子怎么了？”

　　“咳，咳血了！”吴晗神色慌乱，这时候咳血是很严重的事情，闹不准就是要死人。

　　秋葵心里也一惊，难道周氏这次是什么厉害的急病？忙说：“吴大哥，这会儿能找到大夫吗？”
　　“我知道范大夫住在哪儿，过去请他，本来今天是见好了的，怎么忽然又这样了？”心里着急，嘴里也絮絮叨叨的，一点儿不像往常的样子。

　　“那你叫上赵鑫一道快去，我先去看着嫂子。”这会儿夜深，还是两个人一道比较安全。
　　吴晗连应秋葵的话都没有，着急忙慌地就出去了，秋葵也忙进屋。

　　周氏倚在床头，看上去比早上脸色还好些，还在跟吴妍说话，见秋葵进来，忙招呼秋葵坐下。
　　“嫂子，我看吴大哥慌慌张张出去了，你这会儿有没有特别不舒坦的地方？”

　　周氏摆了摆手跟秋葵说：“我跟他说没事儿，感觉是刮到了嗓子根儿才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非不信，盼着老娘出什么大事呢？”说完还朝着天上翻了个白眼儿。

　　秋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夫妻二人就是这般，周氏说话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吴晗留，不过看她脸上藏不住的笑意，这感情还真是有些羡煞旁人。

　　“阿爹也是着急，娘看你还笑话他。”吴妍笑道。

　　“你娘哪里是笑话他，明明是自己心里甜，这才牙倒了刮着嗓子了吧？”秋葵也笑着打趣了一句，又说，“是不是今晚上喝了鱼汤的缘故，以后可是要注意点儿。”

　　周氏应了一声：“应该就是鱼刺，看这闹的，还得麻烦人家大夫一趟。”
　　“不过吴大哥谨慎些也是对的，还是让大夫过来看看安心。”

　　周氏这会儿跟她说话挺开心，秋葵也就没走，让吴妍先去睡觉，自己在这儿陪着她。

　　等了一小会儿，吴晗就带着范淳安来了，吴晗进门之后气喘吁吁，看来是跑得着急，后面跟着平时总是有条不紊的范大夫，这会儿白净的面颊也是泛红，衬着昏黄的烛光还能看出有一层薄汗。
　　刚进屋，吴晗就着急忙慌让范淳安给周氏号脉，秋葵也忙起身，给这二人倒了两碗茶水，吴晗一边盯着范淳安，看都不看一口气干了一大碗茶，等范淳安放下手，忙问：“有没有事，您不知道，那一口血吐在手巾上，殷红殷红的，吓死我了。”

　　“没什么大碍，吐血是不是有别的缘故？”

　　秋葵忙递上茶碗，范大夫当然不会跟吴晗一样，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茶水，不过看他喝了这么多应该是也渴极了。

　　周氏一听，一下子坐直身子，指着吴晗骂道：“老娘就说没什么大事，鱼刺卡了一下嗓子，你非要半夜三更地把范大夫叫过来，人家就不睡觉了？一会儿把人给送回去，回来就别进老娘屋里，直接睡院里子吧！”

　　吴晗忙陪着笑脸跟周氏说：“我这不是怕你万一有什么事儿吗，再说刚才去的时候，范大夫还没准备睡呢。”

　　“其实还不算晚，您二位不必多想，吴大哥谨慎些也是好的。”范淳安开口道。

　　“还是麻烦范大夫您多跑这一趟，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周氏说道。

　　“无妨，为人医者，职责所在。”

　　秋葵在旁边一句没说，不过也是打心眼儿里敬佩范淳安的医德。

　　“那我将范大夫先送回去，掌柜的也睡吧，今儿晚上还惊动你一趟。”

　　“没事儿，只是陪着吴嫂子说几句话罢了。”

　　范淳安冲着秋葵点了点头，同吴晗一同出去。

　　折腾了这么一晚上，总算也是睡下了，秋葵也疲乏得厉害，沾着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不过虽然周氏身体不舒服，但是吴晗该干的活也一点儿没少干，酒馆里所有事情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日一早，碰上范淳安来这里吃早饭，见范大夫来，秋葵当然是热情招待，范淳安还是话不多的样子，但是现在也算是这酒馆的熟人。

　　这会儿伙计们也忙不过来，秋葵自然不会让这位范大夫多等，就将包子给端了过来，笑着跟范淳安说：“多谢范大夫，周嫂现在气色好了不少。”

　　“不客气，不过你们大家都注意身体，我都成常客了。”

　　秋葵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范大夫能吧啦出这么长一句话，不过自打她穿过来，范淳安确实前前后后来了不少次，忙笑着回道：“可真是麻烦您，不过也是多谢您，不然一群病秧子可不好过。”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身后砰的一声，赶紧转回身看，见万洪永这位大少爷一脚踢翻了一张长凳，口中还嚷着：“人呢，没看见爷我要吃早饭？！”

　　秋葵还真是不知道这位大爷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这一闹，周围有些过来吃饭的人都退了回去，微微皱了一下眉，朝万洪永走过去。

　　要说秋葵这皱眉的动作其实一点儿都不明显，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只是万洪永一直盯她，一点儿不拉地就落在了眼里，本来他听说这余氏酒馆卖早点还卖的不错，今天是特意过来捧场的，他万小爷可是口叼得很，没想到过来就看到秋葵跟个年轻男人有说有笑的，他一生气一脚就踢翻了一凳子，现在还看见秋葵皱眉，是心里不耐烦么？万洪永想着，脾气就又上来一层。

　　啪一下子将手里的折扇拍在桌子上，然后坐下，开口道：“爷给的钱不够过活？非要再搞这个生意？”

　　这话听到谁耳朵里都有歧义，本来周围还有些看热闹的人。

　　“万府的酒已经备下了，过几日就给您送过去，您愿意照顾我这小酒馆的生意，秋葵当然是不胜感激，只怕过些天凉下来您府上就不用送酒过去了，所以这早餐铺子该开还是要开，我是个俗人，不跟钱过不去。”秋葵笑着回道。

　　万洪永一听，冷笑了一下，这小寡妇还真是把自己当做生意的对象了，不错不错，他万小爷是大度的人，已经定下来的酒当然就还要送，不过说了天凉下去就不用送酒，那就干脆真的不要了：“当然，天凉了万府也不喝甜酒，不用送了。”

　　“好。”秋葵还是笑吟吟的模样，没有半分失了这个大财主的悲伤，靠着万洪永发家致富最不保险，再说就这一季，已经赚了不少银子，财路可以慢慢想就是。

　　万洪永气结，站起身连早饭也不吃，扇子狠狠地敲在桌子上，说道：“既然如此，那余氏酒馆的所有酒，三日之内送到。”说完也不听秋葵再说话，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长条凳子，窝着一肚子火气离开了酒馆。

　　万洪永一走，伙计们见秋葵没说话，也就赶紧将桌子摆好，重新开始招呼着生意，秋葵心里叹了口气，这三日之内送到，还真是有点儿麻烦。

　　转过身，范淳安皱着眉头看着她，道：“这位万少爷确实脾气暴躁，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林掌柜开口便是。”

　　秋葵笑着摇了摇头：“多谢范大夫，是万府在这里定了酒，我按时送去就是。”
　　范淳安听罢点了点头。

　　还好本来就没有将万洪永这桩生意当成真正的摇钱树，不用浇水那种，大家都是紧赶慢赶地做工，三天之内酒是有的，就是运送起来有些麻烦。秋葵准备赶紧等张先生来的时候，让他去找几个短工送酒，当初答应了万洪永，万府的酒亲自送到，还是得亲自去，不去惹这位万少爷的脾气。

　　范淳安将方才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春盛堂跟万家的生药铺一直有往来，万家药铺里，有几味药炮制得非常好，而且其实万老爷的名声比起他这个儿子要好得多，两家的生意往来在范淳安刚刚过来春盛堂老大夫门下做学徒的时候就知道。刚刚这位万少爷，怕是又看中了林掌柜的相貌，起了别的心思吧。心中这样想着，又对上秋葵的脸，笑眼琼鼻，也不怪万洪永起心思。

　　给万府送酒的时候，秋葵带着赵鑫一同去的，从万府的角门送进去，本来都要回去，秋葵心里已经舒了一口气的时候，没想到万洪永没有找她，倒是被请进了别的院子里。

　　本来对这位万少爷的后院也没什么了解，秋葵边走边琢磨，难道是万洪永的正妻找上门来了？想了想就问前来唤人的丫鬟：“这位姑娘，不知这会儿要哪儿？”

　　那丫鬟倒是不怎么想搭理人，冷撇撇地说了句：“跟着就行。”然后带着秋葵一直走，过了一会儿，终于到了一处小院中，大致扫了两眼，虽然也布置得干净漂亮，但是不算太大，走了这么久，觉得位置也偏，应该不是万洪永正室的院子。

　　王姨娘等秋葵等了很久，她倒是想看看这个万洪永小一个月都没能上手还放不下心的女人。要说女人看女人就比较刻薄，秋葵的长相在王姨娘眼中看着就有些寡淡。

　　等秋葵走进，见到这院子的主人，大眼睛很甜美，只是三分甜美剩下来七分都是精明。

　　“这是我们姨娘，有话问你。”

　　一时间秋葵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行礼，反正本来就是没什么见识的小妇人，开口说了句：“姨娘安。”

　　王姨娘皱了皱眉，但转念一想，也就是个开酒馆的小寡妇，不懂规矩也正常，没必要从这里挑毛病，万一惹了爷不高兴，还是自己吃亏，想了想笑着说道：“还是要多谢爷，要不是寻了你家的酒馆，我这一夏还吃不上这么爽口的甜酒了。”

　　“万府能要我们那小酒馆的酒也是我们的福气，没想到是您喜欢，万少爷可真是体贴您。”想了想，还是夸她男人比较保险。

　　“体贴是真的，老板娘也清楚。”

　　这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秋葵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想接话，但还是得说道：“当然，第一次尝了我家酒，连等都来不及，直接让我取一坛子要带回来，想来就是带给您了，当然是体贴了。”

　　王姨娘笑了笑，没接话，看来这小寡妇还没领少爷的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