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道长》春落花还在

15、第15章

　　离涯山不过半日脚程，一路频繁施展术法，确实颇为疲劳，再者，潜入涯山腹地，动静不宜过大。苍鹤琴拢了拢袖子，独自前行。
　　直至山脚，他便不再前行，九霄万载道门，布满层层结界和禁制，若要硬闯，能把整个明月峰都惊动了。
　　不多时，便有一道符箓破空而来，苍鹤琴伸手看过，随手一抹，便将符箓抹去，朝一处而去。
　　“师叔！”
　　凭空突然跨出一人，却是一个少年，鬓发垂肩，额点朱砂，身形单薄，有些紧张地唤了一声。
　　少年面露欣喜：“太好了，你没有事。”
　　苍鹤琴“嗯”了一声，问道：“所托之事如何？”
　　少年连忙道：“我已仔细打点过了，只说是我师父有一株九露草要采，命我每日天明之前去浇灌。”
　　苍鹤琴点了点头，掩去身形。
　　少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朝着法阵台走去。黎明时分，正是将困未困的时候，那两名守卫弟子这些时日常见这个少年进出，已是极为熟悉，打着哈欠同他打了招呼：“澜师叔，回来了。”
　　“嗯。”云清澜微微一笑，“浇了这些时日玉浆，总算等到九露草结籽，将它采了回来。”从袖间摸出一只瓷瓶，不好意思道：“这几日多有麻烦，累两位师侄日日为我驱动阵台。”
　　那两位弟子见了，眼前一亮，稍稍推辞，便把瓷瓶收了，口中客气道：“澜师叔无须客气，这一处平日里难得遇到一人，也不费什么劲。”
　　说着，解了禁制，将一道符箓打入阵台，光芒亮起，云清澜踏入阵中，点头致意，不一会儿身影便从阵中消失了。
　　那两人待他走后，连忙打开瓷瓶，一阵异香扑鼻，惊呼道：“玉露丹！”他们不过低级弟子，这等珍贵丹药，平日里也难得一见，不由得艳羡道：“不愧是丹霞峰，出手这么阔绰。”心里巴不得云清澜天天来的好。
　　自上一代掌门玉清子仙去，九霄派三尊十八峰，掌事的是明月崖玄觞尊主，九霄的中流砥柱却是落雁峰的长清尊主，而另一位丹樨尊主自原掌门仙去后，便已不问教中事物，整日炼丹弄药，调教徒弟，云清澜便是她最小的一个徒弟。
　　此人辈分虽高，却身患顽疾，已无修道的可能，阖派上下，凡是开了脉的弟子皆能御剑而行，唯有他只能和那些扫洒仆童一起，靠传送阵台来去。
　　这样想来，也不由得令人唏嘘。
　　云清澜小心翼翼地避过人多之处，过了他所在的丹霞峰，终于不见得一个人，让他松了一口气，悄声唤道：“师叔？”
　　正茫然张望，身侧光摇影动，苍鹤琴现了形，朝他颔首。两人站在一线山缝前，那山缝极为细窄，单看一人绝无可能容下。苍鹤琴解了禁制，眉头也未动一下，便朝那缝隙走去，身影倏忽消失。
　　云清澜一愣，下意识地跟上，周遭一黯，他竟也入了那到山缝，走了十几歩，眼前一亮，已入了一处谷地，落英缤纷，溪水潺潺，一角小楼掩映其中。
　　这处小洞天是玉清子用真力所辟，然而随着他的逝去，灵力日渐流失，也已支撑不了多少时日。此间景象与当年相比，早已变了不少。如此算来，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必将完全消失。
　　苍鹤琴心中略略盘算，神色微松：尚且够了。
　　抬腿朝那小楼走去，云清澜连忙跟上。
　　苍鹤琴径自推门而入，软榻案桌，同昔年一样，不曾落灰，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袖子一展，那小蛇盘着芝果落在了榻上。
　　苍鹤琴也不多言，只说了句：“且待片刻。”人便已出去了。
　　云清澜老实地待在原处，等了一会儿，不见苍鹤琴回来，忍不住去看榻上。一见之下，便觉莞尔。
　　一条墨玉般的小蛇正卷着一只圆滚滚的芝果睡得正香。
　　他这位师叔冷面冷心，是九霄出了名的杀神，一向不喜那些妖兽灵宠，竟不知何时豢养了这么一条小蛇。
　　心中暗暗惊奇，除了那只琴中封印的鹤灵，九霄的灵兽灵禽见到苍师叔便躲，昔年苍师叔外出擒拿妖兽返回，半途上了青玉`峰，将羽师伯的一干灵禽走兽惊得四下逃散，累得他最为钟爱的玉狮子惊吓过度，掉了好几个月的毛。哪里来的小蛇，竟在师叔袖中也能睡着。
　　他见这条小蛇生得圆头圆脑，灵气充沛，全无那些寻常蛇类阴恶模样，不由得伸手拨弄了一下，见它并无苏醒之意，只是拖着那滚圆白润的芝果转了一圈，盘得更紧。抿嘴一乐，似这类灵物，天生有护宝的习性。但凡奇花异宝，仙芝灵草周遭都会生有这般的妖灵之兽。手无意识地又拨弄了一下。
　　“若再扰它睡觉，小心挨它一口。”身后有淡淡的声音提醒道。
　　原来是苍鹤琴去而复返。
　　云清澜还没反应过来，“哎哟”一声，指尖一痛，那小蛇果真迅如闪电般地咬了他一口，不多时指尖上便沁出了殷红血珠，好在并无蛇毒。
　　“脾气真坏。”云清澜苦笑了一下，将手收了回来。
　　“此本功法，可助你增益体魄。”苍鹤琴扫了他一眼，将手中书简递与他。
　　云清澜连忙谢过，他虽不能修行门中法诀，这样的功法于他却更适合，恭恭敬敬地接过，似是想起了什么，忙从袖中掏出一匣，俱是满满的丹药。
　　“师叔，请且收好。”
　　苍鹤琴神色微缓：“是你师父的意思？可有说什么。”
　　云清澜摇摇头：“师父并未多言。”
　　他在这处已待了不少时间，恐太晚回去惹人生疑，同苍鹤琴告别。
　　苍鹤琴开了禁制，送走了云清澜，低头瞧着那匣丹药，略微有些失神，片刻后眼中已重化清明，若有丹药相助，炼化浮香鼎必能省去不少时间。
　　“嘿。”
　　苍鹤琴循声望去，那蛇妖已化作了人形，斜倚榻上，揣着那枚芝果，惊讶道：“此人是谁？”
　　“我一个小师侄。”
　　“他倒肯帮你……”到了此番境地，九霄派中竟还有人愿意帮这道士。
　　苍鹤琴简短道：“曾经救过他一命。”
　　紫麟了悟地点点头。
　　难怪，一路行来见这道士从容不迫，原来是留了后手。想来也是，这道士何曾把自己陷入绝境。最失策的一次，大概就是意外遇到自己，害的他修为尽失，功力全无。
　　想到这里，紫麟老脸一红，“咳”了一声，左右张望道：“这里便是你师父的小洞天吗？”
　　“嗯。”
　　紫麟和他对望了一眼，见那道士没有动的意思，提醒道：“到了这处，也算安全了，你那鼎也可开始好好祭炼了。”
　　“嗯。”
　　紫麟低头把玩了几下芝果，抬头：“你还不走吗？”
　　但见这道士轻哼一声，上前道：“你也别闲着。”手一伸已将小蛇拎起。
　　“做什么？”紫麟挣扎。
　　“将你那一身粗陋本事好好练一练。”
　　静室内，宝光流转，轻烟渺渺。苍鹤琴敛目静坐，身前一只约一尺多高的小鼎垂悬于空，无数光华自鼎内流淌而出，鼎身上隐隐现出金色的铭文，却是已炼化到最为关键时刻。
　　一侧的蒲团上，东倒西歪地坐着一个少年。
　　无聊，无聊。
　　小蛇已将蒲团挪至墙边，浑身像没了骨头似地倚靠着墙，心情仍旧不佳，无比委屈地躺了下来。
　　自如了小洞天，他还想着暂且安全了，可以舒口气。却没想到，这道士天天将他抓来一同修炼。活了几百上千年，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是修炼！
　　前几次，还想着趁这道士不注意溜出去，结果这臭道士不知使了什么术，将这静室的门给锁了，这下彻底绝了他的心思。
　　叹了个气，又翻了个身，干脆又化成了蛇，舒舒服服地盘了起来，等着那门上的禁制解开。
　　好不容易等到那道士炼化完毕，浮香鼎一阵清鸣，缓缓地落了下来。紫麟瞧见鼎身铭文已显现大半，知道这鼎上的禁制快要被这道士破了。
　　苍鹤琴睁眼，目光如电，神完意足，周身灵气如潮，此番模样，已非先前可比。
　　他将灵气收束，扫了一眼小蛇，面上无波，径自朝静室外走去。
　　紫麟精神一振，连忙跟上，向静室外窜去，却整个糊在了看不见的障壁上，滑落到了地上。
　　“？”小蛇茫然地摇摇头，试探着向前游去，碰了几次壁，这才终于明白了现状，悲愤道：“放我出去，我要见阿澜——”
　　苍鹤琴回身，垂着眼，面无表情道：“正正经经修炼两个时辰，禁制自然会解。”便再不理他，绝情地去了。
　　“师叔。”云清澜将丹药递与苍鹤琴。这些时日，他每隔三五日便会将丹药送来，并将派内情况报与他。
　　“近几日，派内各处禁制越发严密了。”云清澜语带担忧。
　　苍鹤琴淡淡道：“无妨。”
　　诸事完毕，云清澜犹豫了一下，却没离去。
　　“有事？”苍鹤琴问道。
　　“啊、没、没事……”云清澜慌忙道，“那……师叔，我先走了……”
　　他正要离开，一道黑箭般的身影蓦然闪过，窜上了他的袖子，晃晃悠悠地吊在了袖沿。
　　云清澜双眉微展，伸手将它托在掌心，问道：“跑哪里去了？”摸了摸它脑袋，便要将它放下，“我先走了，下次来看你。”
　　那蛇便当作没听懂话一般，蓦地沿着他袖子往里钻。
　　“师叔……”云清澜眼巴巴地望了一眼苍鹤琴。
　　“……”
　　苍鹤琴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你陪他玩会儿，待会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