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河山总不如》潇潇湘水

3、四海为家

　　这日，二人来到泽潞郡，集市上，有一屠户欺行霸市，众人忌惮，没有人出来阻拦他的恶行。这时，旁边有个少年喝了点酒，站出来指责屠夫，那屠夫根本不把少年放在眼里，扯开衣服道：“有种的话，你就捅这里一刀！”

　　八百年前，淮阴的集市上，也曾有一起类似的事件，有屠夫当众侮辱韩信：“你这个胆小鬼，如果不怕死，就拿你的剑刺我；如果怕死，就从我□□爬过去。”韩信忍了一时风平浪静，终成开国名将。

　　岂料，眼前这少年抄起刀子就捅了屠夫一刀，屠夫当场毙命，少年于是被抓进了监狱。

　　清渠冷笑，这个没度量的莽夫。

　　凌云却道，“这个少年，以后必定大有作为！”

　　清渠侧脸看向凌云，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双眼写满了坚毅，“云卿，你可知道□□蒲伏的典故？”

　　“知道，但是，淮阴侯是淮阴侯，他是他，同一件事，未必人人都要做出相同的选择。”清渠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别的女子在这个岁数，多半已儿女绕膝，相夫教子，而她朱凌云，却有一番胸怀天下的大志，羞煞世间多少男儿。

　　“可是，他被衙役带走了，一个囚中之徒，会有何作为？”清渠问道。

　　“静观其变吧，你看，那边人群中的蓝袍之人。”

　　清渠往凌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不过就是个寻常老伯。”

　　“不！他不寻常，他定会出手救这个少年。”

　　清渠选择相信凌云，果不其然，事情进展正如凌云所说。

　　“清渠，我要去参军，你有何打算？”凌云一届孤女，在这世上已经了无牵挂，除了心系天下苍生，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眼前这个在十年前对自己有过一饭之恩的柔弱少女。

　　“我跟着你，不过，我一个闺阁女子，怕是从不了军，我就当你的侍女好了。”

　　“我去投军，当然是从小兵做起，哪能随身携带侍女？这样，我在泽潞郡找个地方，你先落脚，如今你已十四岁，明年就该及笄，我得替你找个好人家。”

　　清渠双唇紧抿，不再答话。

　　当日，那蓝袍长者便是李存勖。凌云便是投在了他的门下，从此成为李存勖的亲军“从马直”。凌云虽为女流，枪法骑射一看便知天赋异禀，前途无可限量，且身为女子，她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细心的洞察力，很快，她便崭露头角，被当地一对有名望的柴姓士族收为义女。

　　很快，郭威向柴家提亲，清渠开心地眼泪滚落下来。

　　“我从小就不会女红，没人教我，听说新娘子自己要绣嫁衣的。”

　　“我来帮你绣！”

　　清渠从此待在房里，闭门不出绣嫁衣，绣了两个多月，眼睛熬得视力模糊，再看不清远方的树枝。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牡丹栩栩如生，风吹过，仿若能闻到花香。

　　婚期将至，凌云握住清渠的手，“你陪我蹉跎了这么久的年华，如今你已年有二十，你可有意中人？”

　　“没有。”

　　“瞎说，女孩子哪能没有意中人？”凌云嗔道：“你说，你想找什么样的人家？我替你留心。”

　　我想找一个对我好的人，不用多好，有你待我这么好，就足够。清渠笑了笑，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来。“等你完婚，我想自己去闯荡江湖，寻找我的意中人。”

　　大婚前夜，凌云不安地坐在床上，手心渗出汗来，浑身发抖。

　　“云卿，怎么了？”

　　“我紧张地厉害，”凌云紧握拳头道：“我戎马近十年，想不到竟有如此紧张的时刻。”

　　清渠坐到古筝前，右手划过十三根弦，试了下音。

　　“此曲名《别恐惧》，献给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清渠双手拨弄着琴弦，左手手指不停地揉着琴弦变调，使得曲调无比柔肠百转。一曲毕，左手的三个手指已经磨得起泡。

　　清渠送凌云上了花轿。待得花轿走远，她跨马扬鞭，渐渐消失在泽潞郡的官道上。

　　二十岁的清渠，虽没上过沙场，却也在凌云身边待了六个年头。剑术、骑马、弓箭虽算不得精通，在乱世中保命却绰绰有余。她这一走，从此四海为家，浪迹天涯。

　　二十五岁的时候，她收养了一名因战乱而无家可归的孤儿。

　　光阴似箭，很快到了天福十二年。

　　是年，刘知远称帝，建立后汉，之后一举攻下开封，将其定为都城。郭威因助从龙之功，擢升为枢密副使、检校司徒，从此统帅大军，位至宰相，在朝中，郭威一时风头无二。刘知远之子刘承祐继位后，对郭威等有功大将十分疑忌。

　　乾祐三年，刘承祐与亲信李业密谋，企图一举铲除前朝旧将势力。不料郭威收到通风报信，遂起兵讨伐，以“清君侧”。

　　不久后，北方传来消息，后汉皇帝刘承祐将郭威逼上绝路，郭威遂起兵造反。

　　三月，正是大雁往北飞的时节。清渠牵着马沿着湘江岸边走，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看头顶飞过的雁群，收了缰绳，蹲下身子从江岸边折了一枝芦苇，百无聊赖地搅弄着湘江水，喃喃说道：“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云君，你是女中豪杰，是这乱世的福音，愿你结束这群雄割据的时代，给天下带来和平，愿他为王你为后，从此海晏河清，江山代代有人……”

　　“娘，看你跟个孩子似的，竟蹲在江边玩了这么久的水。”十七岁的云祁不解地说道。

　　清渠这才站起身来。

　　“娘，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些年来，云祁跟着清渠从东边的茫茫大海，走到西边的云雾天山，再走到北边的辽阔草原，如今又回到南方的芙蓉小镇，不知何处才是归途。

　　“男儿志在四方，你去汴京投军吧。”清渠说道。

　　“你以前不是不让我投军吗？你说过，这瓜分天下的都是一群流氓，只管侵吞江河土地，不管黎民百姓死活。”

　　“这次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