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方昭轩

9、第九章

　　“天木去这曼陀山捉妖也该回来了吧，去叫他一并过来。”天薇带着景礼进厨房煮饺子前，特意嘱咐了句。

　　她一直忘了问天木师兄受了怎样的责罚，原来是去捉妖？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看妖怪长什么样，景礼想着，她又开始好奇了。

　　天薇和景礼端着煮好的饺子出来的时候，沐梵尘和天木已经在主殿候着了，待看清天木胳膊上缠着的绷带时，景礼放下饺子，三两步走过去关心道，“天木师兄你受伤了。”

　　“师伯，景礼姑娘。”天木站起身，因为手臂受了伤，只能福了福身子，“小伤，没大碍。”

　　“坐下吧，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看到天木手上，天薇倒是没有半点的愧疚，只是沉吟道揶揄道，“看来那几个小东西还有点意思，居然能伤了我们天士辈的弟子，看来你师父对你们的要求还是太低了。”

　　“是天木学艺不精。”不过天薇师伯说是小东西…也着实太看轻那些妖兽了，那凶猛的劲头，险些让他失了手臂。

　　“好了好了，坐下吃饭吧，你们师徒要讨论什么待回去再说，我这里不聊公事。”

　　“师兄你手不方便，我来帮你。”天木这伤，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所以景礼很是愧疚，更愧疚的是，她还没有良心的忘记了这件事，若不是薇姨提出让师兄过来一起用膳，她居然都忘记关心被她连累的师兄了。

　　想到这，景礼又殷勤了几分，不仅帮天木盛好了饺子汤和饺子，还亲手帮天木调好了酱汁，将筷子递给天木。

　　沐梵尘看着景礼为天木忙前忙后，再看看自己面前空空如也，面色微凉，但又不好发作。

　　“咳咳咳，恩！”天薇用手肘杵了杵忙的正欢的景礼，用眼神示意沐梵尘的方向。

　　景礼懵懂地对上沐梵尘的眼光，仅一秒便立刻反应过来，暗骂一声自己蠢货，赶忙起身，小跑到沐梵尘身边张罗着，“沐掌门您别嫌弃景礼笨手笨脚的，来，这是您的汤和饺子，对了，还有酱汁。”

　　虽说是补救，但沐梵尘还是欣然接受了，现在他的要求不高，像现在这样看她伴在他左右忙碌着，时不时衣角相蹭，带着香味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他的肩头，就让沐梵尘恍惚回到那些年兮儿在身边伴着的日子。

　　那个时候，兮儿也会这样，为他忙前忙后张罗着琐事。

　　“薇姨，这是您的那一份。”景礼笑的嘴角都僵了，在座的，一个比一个不能怠慢，坐回自己的位子，看着面前自己空空如也的碗盘，好吧，就她最人微言轻，最可以被怠慢，所以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好了。

　　“乖。”天薇笑眯眯地看着景礼，这丫头怎么看怎么对她胃口，太讨她欢喜了。

　　景礼看了一眼天薇，再看看低头正吃着饺子的沐梵尘，倒是没想到他们修行之人也食五谷杂食，按理说神仙，不都该不吃东西的吗？居然还吃饺子这么接地气的东西。

　　“景儿，我听说你善歌舞和音律，什么时候表演给我看看？”

　　闻言，景礼差点被饺子噎住，偷偷抬眼看了沐梵尘一眼，对上沐梵尘正好投过来的眼光，景礼一怔，赶忙别开眼睛，颇有些尴尬道，“其实也没有。”

　　歌舞和音律在天门就是用来克她的吧，都不是什么好印象……而且方才看沐掌门的神色不明，景礼还是低头乖乖吃饺子的好，她可不想一不小心又触犯了天门哪条戒律，而后被扔到后山喂妖，这条小命，她也是珍惜的紧。

　　将景礼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天薇笑开，“你说没有，便没有吧。”

　　“我之前帮你改的那段音蛊的音律，可曾记住？”沐梵尘的眼底染上笑意，倒也主动找起话题。

　　“回沐掌门的话，都记住了。”景礼毕恭毕敬。

　　沐梵尘叹了口气，许是他之前太过严肃，让两人间生了嫌隙，看来日后他还需要多努力来消除隔阂。

　　“你们说的音蛊，可是北疆蛊术？”

　　“是，我也是偶然间遇到一位北疆人士，听完他弹奏的曲子，让人浑身舒畅，神思清明，好似瞬间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景礼已经记不清那人的长相，印象中，只有一身黑袍，从头到脚，“后来我听得入迷，他见我有兴趣，便临走前将音律写给了我，不过他说这曲子中间有一段他还没有编纂完美，不过效用是一样的，也无伤大雅。”

　　见着天薇饶有兴趣地瞧着她，景礼又继续道，“后来在来天门的路上，景礼没忍住现了丑，却没想到是班门弄斧，沐掌门一下便听出了其中的破绽，指点二三后，竟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说到这，景礼看向沐梵尘的眼里又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钦佩。

　　“这音蛊我倒是头一次听说，快给我们讲讲这又是个什么来头。”早前历练的时候，天薇便稍有接触过北疆的蛊术，只是时间不长，她也只是看了些常见的术法，未待仔细研究，便被急急召回了天门。

　　“这音蛊，既能说是蛊族最浅显的一门蛊术，也能称为是最高深的一门。这浅显，便是有了蛊师创作的最基本的音律，便可演奏出来。而这最浅显的音蛊，大多是北疆蛊族为皇室贵胄编纂用以日常的聚会或是庆典的旋律，于人的影响最小，也最是无害。景儿你的这段音律，便是音蛊最浅显的入门。”

　　景礼不知不觉也听痴了去，连沐梵尘改变了对自己的称呼也没有发现。

　　对上景礼满是求知欲的目光，沐梵尘笑了笑，便又继续道，“这音蛊的高深之处，便是顶级的音蛊师，可以利用音律操控人心，操纵军队，甚至操纵杀戮。”

　　“那岂不是很危险？若是有这样的蛊师存在且心怀不轨，那天下不就要大乱了吗？”景礼又想到她遇到的那位黑衣人，他会是那般厉害的角色吗？

　　“据我所知能将音蛊运用到如斯境地的除了现今北疆蛊族的族长，还无第二人。况且，上天给予蛊族这般能力，也自然定下了相应的制约，这用一次害人蛊的反噬和对后代的影响，让他们轻易也不敢尝试。”

　　景礼恍然大悟地点头，她早些时候便听过北疆蛊族的传说，据说现在的北疆皇室背后便是由蛊族世世代代守候着的，所以提起北疆，倒是无人轻易敢犯。

　　尤其近百年的战役，只要是北疆参战，必定是战无不胜，这背后怕是蛊族贡献良多吧。

　　今天听沐梵尘这么一说，原来这北疆蛊族，比传说中还要厉害。

　　“景儿和我一样，都对这北疆蛊术有兴趣，诶天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两年来我天门学艺，拜在你门下的，便有一位北疆郡主吧？什么时候给我引荐引荐？”

　　“您说的是夏侯暖吧？她这两天便会随长老们回来，届时我带着她来拜见师伯。”

　　景礼伸手戳了戳天木的手肘，眼底巴巴地写着：师兄，带上我。

　　天木看向景礼，笑着应道，“到时候你也一起。”

　　景礼用力点头，笑的开怀。

　　说笑间，晚膳便过去了，月亮已然悄悄挂上枝头。

　　天薇作为东道主，在晚膳后，又着人奉上了她天和堂上好的佳酿请他们品尝，在沐梵尘的应允下，天木和景礼也破例尝了一小盏，这天和堂，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品酒间，天薇又向沐梵尘讨了些白茶，吃人嘴短，沐梵尘便应允让景礼跟着他去梵音殿取。

　　待景礼回过神，她已经跟着沐梵尘站在梵音殿的门口。

　　站在入口，景礼抬头看着泛着金光的匾额，顿住了脚步。

　　传说，沐梵尘便是在这里，得到神衹的点化，除了长生不老，还有无穷的法力……

　　也是在这里，沐梵尘与魔界的魔君大战十日，将其麾下妖兽斩杀于剑下，并将魔君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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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西木国，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说书先生，他最喜欢在午后说着天门流传出来的故事，绘声绘色，如数家珍。

　　景礼听过很多梵音殿的传说，却不曾想，她居然有机会来看上一看。

　　沐梵尘站在景礼身侧，看着她抬头望着梵音殿的匾额出神，并不出声打扰。心下忐忑，这个他和兮儿曾经朝夕相伴的地方，她是否是，想起什么了？

　　“进去吧。”沐梵尘终究是没忍住先开了口，上前两步，推开殿门。

　　因夜色已沉，除了路边两排的石灯笼散发这微弱的灯火，倒也看不清楚这梵音殿的具体景象。

　　沐梵尘领着景礼往前走，仅是挥动衣袖，石灯笼中的火苗瞬间如苏醒一般，将周边照亮。

　　气派。

　　是景礼在看清梵音殿后的第一印象。

　　可是却也很冷清。

　　整座大殿，静的仿佛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听得见，没有半分人气。

　　不过这倒和沐梵尘清冷的气息很是相符。

　　“我这里没有别人，天金他们只是有事的时候才会过来找我，平日里只有我一人。”看到景礼四下张望，像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沐梵尘出言解释道。

　　都说高处不胜寒，这沐掌门怕才是将这句话发挥到淋漓尽致的人吧。

　　“恩。”景礼低低应了一声，这种地方来瞻仰一次便足够了，只是呆了片刻，便叫人遍体生寒，拢了拢衣领，景礼觉得这寒意愈深。

　　跟着沐梵尘进了偏殿，地势越走越低，是一个地下储物的空间。

　　沐梵尘从架子上拿了一包白茶，又从角落里提了一深色小坛递给景礼，叮嘱道，“这两样东西一并带给堂主。”

　　“是。”接过东西，景礼下意识后退两步，和沐梵尘保持了距离。

　　“我们出去吧。”

　　“好。”

　　沐梵尘从手边的案几上拿了一本巴掌大的书册，递给景礼，“这本古籍你带回去，看完后若有问题可以来问我。接下来天木会比较忙没空带你，以后每天的功课结束后，你就来梵音殿找我。”

　　什么？景礼怔在原地，这沐掌门的意思，竟是要亲自带她？

　　“谢谢沐掌门。”景礼赶忙行礼道谢，敛下的眉眼却多了几分忧思，一种不好的预感，悄悄攀上心头。

　　“快回去歇息吧，我送你回去。”

　　“掌门留步，这里和天和堂很近，景礼先将东西给薇姨送过去再回厢房。”

　　“好。”沐梵尘双手负于身后，看着景礼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

　　将方才景礼的拘谨和抗拒看在眼里，沐梵尘告诉自己一切不可操之过急，再加上现在兮儿的身份还有疑点，哪怕心底的天平再向景礼倾斜，也不能乱了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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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沐大掌门倒是出手大方，除了我讨的白茶，还白白多得了一盅佳酿，景儿啊，我可是托了你的福。”看着景礼带回的回礼，天薇眉开眼笑。

　　“…”

　　本想直接回厢房，却又被天薇拉着说了很久的话，最后干脆又被留宿在天和堂了。

　　景礼也不知道为何天薇会这么喜欢她，思量再三，应该还是因为天女转世这身份，若最后他们知晓了她的欺骗，又会如何处置她呢？

　　想到这，景礼从里衣的暗袋里摸出来天门前黑衣人给她的字条，展开，这其中一条一条的罗列，她几乎都照做了。

　　时机尚未成熟，这戏，她还得继续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