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那些事》年年有糕

84、暂时休战

　　于舅舅家在于孙骏结婚前一年做了翻修，以前二楼是老式结构的左右对称房间加中间一个大客厅，以及和客厅相连的阳台，在经过改造后变成了时兴的商品房三室一厅结构。为了开辟一个新房间，于舅舅把原来的客厅和阳台缩小了，同时使用落地窗元素，把阳台封在了室内。

　　今年冬天暖洋洋的，今天的气温更是高达15度，一点都没有冬日感觉，反而带电春日气息。陈小小今天穿了件简单的套头薄羊毛连衣裙，再加一双及踝短靴，冬日阳光照得她有点昏昏欲睡，幸好窗外的麻雀在枝丫上跳着叫着，她才没有睡过去。
　　她偷偷的打了个哈欠，哎，好久不见的表哥真是越来越能说了，看来当上领导的人都有演讲才能。

　　于孙骏发现陈小小竟然在走神后，不满的用手指敲敲桌面提醒道：“你在听吗？”
　　陈小小马上回神狂点头，“嗯嗯嗯，您继续，我在听。”

　　“你啊。”于孙骏叹口气，有点无奈的揉了下额头：“都说女儿像爸，可你的性格和姑姑一个模一样，骨子里都是倔驴，谁都劝不住。”
　　哪有，我才不像她呢。我是讲道理的坚持，她是蛮不讲理的固执。陈小小心想。

　　看陈小小的表情，于孙骏就知道小表妹心里不服气，他拿出与他爸一样给基层民众做思想长谈的架势，“你要站在她的角度看问题你就能明白她的心了。姑姑姑父一辈子生活在桃源镇，他们接触到的思想都是这个环境给他们的，你要让他们一下子接受你的新式思想是不现实的，总要给他们一点缓冲时间。他们现在极力反对可能是因为你与周围的人、事都不一样，太新颖太跳脱了，毕竟他们以后还会继续生活在这个小镇上，舆论的作用不用我教你吧，众口铄金阿。”

　　现实社会中没那么多恶人，只不过人的天性中存在着以讹传讹、以已窥人的恶劣性。他们可以从事件的一个点中脑补出无限可能的故事并私下代入揣摩他人的想法，最后还不经考证的口口相传出去。尤其在信息爆炸的现代化社会，造谣太简单了，传播太迅速了，而成本实在太低了。你要真和人较真起来，人家还会觉得你是个神经病，不就是随口一句话的事情吗？有这么严重吗？用得着这么较真吗？

　　陈小小当然清楚语言快速传播的威力有多猛，其中流言的危害更是巨大。

　　在华信，最不缺的就是流言和制造流言的人。她和徐平常的事、她卷入客户泄密案的事就曾被传的歪七扭八，好在群众的眼光很快被其他事给吸引。

　　最近华信八卦排行榜的榜首就是史晶莹结婚一事。

　　史晶莹是办公室的大龄美女，说大龄其实人家年纪也不大，就33岁而已，只不过在晚婚率居高不下的W市中这个年龄未婚的也算是少见的了。
　　虽然史晶莹已经三十出头，可她人长得娇艳，同时带着她那个年纪特有的熟女气息，一点也不显老反而和怒放的牡丹一样张扬美丽。这样一个天生尤物身边从来就不缺追求者，华信里面许多宅男都把她当女神，据说好几年轻有分公司的副总、分公司的业务经理等都追求过她，可惜都被拒绝了。
　　可这并不能挫败追求者们的热情，大家前赴后继，有公司同事，有大企业中层，有小老板，有公务员，可以说史晶莹的追求者资质都不错，要么帅，要么有钱，要么又帅又有钱。
　　但她都不为所动，公司的八卦婆们私底下各种揣测，有说她是某领导的小三也有说她只某富商的情妇。

　　就这样一路蹉跎到三十多岁，就在大家都认为她会一直单身下去的时候，史晶莹结婚了。公司中出席她婚礼的都是领导，而少数几个参加同事的对她老公的情况也只是一知半解。只说婚礼现场布置豪华，五星级酒店的菜品很好吃，拿到手的回礼是一盒明治雪吻巧克力。
　　从他们拍的现场照片来看，那位新郎官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中等身高小腹微突，头发还算浓密，一脸的成熟世故。盛装的史晶莹小鸟依人的紧紧靠在他身边，手上巨大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一如她脸上的笑容一样灿烂。

　　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都觉得她是美女配野兽，然而童话中的野兽是王子，这位新郎官背景也不差，是高新区某个局的局长。

　　“你知道吗？据说办公室那位的老公是二婚。”
　　“我当然知道了，他和前妻还有个小孩呢？”

　　另一个人凑过来激动的问：“真的？那孩子跟谁？”
　　“跟男方，那位大美女要喜当妈咯。”

　　第一个人疑惑的说：“可婚礼上没见着前妻的孩子啊？你是不是弄错了？”
　　“嘿，谁会参加插足自己父母婚姻的人的婚礼，现在的孩子很早熟。我看她的苦日子在后面呢，官二代都不是好搞的。”被追问的人又爆出一个大料。

　　接着没多久出现了各种版本的史晶莹上位记。比如靠肚子里的孩子上位；再比如忍辱负重无怨无悔陪伴七年，对方终于被她痴心感动；还有说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成功挤掉正房等故事，版本躲到陈小小觉得大家平时上班时候其实都是在编故事吧。
　　幸好史美女的心很强大，传言也好真实故事也好一概不理会，每天神采奕奕的上班；相比起来汪伊伊的心理素质就差多了。

　　经过多次是人工授精后，她终于如愿怀上了孩子，可惜不知道是老天在开眼了还是真的身体素质不行，半年内孩子接连掉了两次，都是胚芽发育不良。这么一来，无数好事者和本来就和蒋科长关系就好的人，都直呼报应，惹得汪伊伊几次和人大吵大闹，最近在强制休假在家，要是再这样下去，估计饭碗都要不保了。

　　陈小小打了个冷战，小镇人淳朴的背后就是无太多思考能力，人家说什么就跟着说什么，她姆妈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要是天天被别人戳着背脊骨说女儿是个老姑娘，一辈子嫁不出去，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现实情况。可是你们也不能病急乱投医，我现在觉得我妈看我就像滞销大白菜，恨不得降价甩卖了。”陈小小也很委屈，“我好歹是她女儿，总要考虑下我的喜好和感受。”
　　于表哥和小时候一样，摸摸小表妹的头发安慰：“结婚当然是要找个互相喜欢的，我今天和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让你不要因为逆反心理而和姑姑对着干，她想法是好的只是说话方式和做事方法不得要领，越是这种时候你们越是要心平气和的沟通。”

　　陈小小吸吸鼻子，低头狂点，“我知道，我也不想惹她们伤心。要是能好好沟通，我当然不会和她吵，就是我姆妈有时候油盐不进，一条路走到黑，别人的意见都入不了耳。”
　　“那你还不是和她一样？！”于孙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她的脑袋，“姑姑是吃软不吃硬，你是女孩子家家，撒娇什么还不是信手捏来，倒是你小金豆掉两颗，再说几句软话，姑姑还不得依着你。你就非得犟，弄得火药味那么重。”

　　原来是要使哀兵之策啊。陈小小傻傻的看着表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表哥，“太奸诈了。”
　　于孙骏气笑了：“我这是策略，办事情都是有方法的，你学着点。”
　　“又不是工作，为达目的需要时软时硬，和家里人也要这么绕弯弯吗？”陈小小不解，家人不是应该坦诚相待吗？

　　“你这想法就错了！”于孙骏摇摇手指：“家庭更要用心经营。”

　　这时于孙骏的老婆端着一碟炸地喷香酥脆的小鱼干走进来，“快来尝尝，姑姑刚刚炸好的，本想喊你们下去吃，我想着你们可能还没说完话，就端来了。我刚刚尝了条，发现和外面卖的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

　　于孙骏用手指拎起一条扔进嘴巴，嘎巴几下后就咽了下去。吃完后他还嘬了一下刚刚拎鱼的手指，惹得老婆一阵白眼，赶紧抽了纸巾递给他擦干净。
　　“这鱼在炸之前是腌制过的，腌制的里面还房里橘皮和薄荷叶，所以味道和外面不太一样。”
　　戴信禾惊奇的说：“我第一次见到做腌鱼还放橘皮和薄荷叶的，姑姑怎么会想到放这两样？”
　　“还不是咱们小表妹小时候不爱吃鱼，嫌鱼腥气。姑姑就想了这个办法来祛腥，然后这个习惯就一直保留到现在。”于孙骏一边说一边还用眼睛扫了几下陈小小，见她脸上微微发红。
　　“小小，姑姑真是疼你。”戴信禾赞叹道。
　　“嘿嘿。”陈小小莫名觉得有点心虚，就好像前一刻还在说人的坏话，下一刻就被人抓包了一样。

　　于舅舅于表哥一家在陈妈妈心里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他们的意见70%都能被采纳，所以这次陈小小辞职的事情很快搞定。这里面主要是于表哥出力最多，他不仅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说明，外面的企业也有好的，不是国企才是铁饭碗，还传授陈妈妈一招以逸待牢。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姑姑，你现在告诉小小不要走那条路，那条路是不对的不好的，她是无法理会的。你就让小小自己去闯，万一闯到头破血流了，她就明白你的苦心了；那万一她撞倒南墙，发现更好的前景，不也是一件好事。”

　　陈妈妈深以为然，“小骏你说的有道理，我现在就不干涉她，看她最后怎么样。”
　　“姑姑，你这样想就对了。做长辈的，只要看着孩子不要走上邪路就行了，至于孩子想要怎么闯怎么走，那都是自己的选择。你拦着她，即使她现在按你想法做了，过几年万一不顺心了，还不得怨你。”

　　陈小小得知后，开心抱着表哥连连跳跃，“表哥你最好了~我喜欢死你了，我最喜欢你了。”

　　“停停停。”被摇的受不了的表哥连连喊停，“我只要你嫂子的喜欢就可以了，你的喜欢就留给其他人吧。”

　　不设防被喂了一嘴口粮的陈小小，觉得这世界对她太不友好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拍马屁：“那是，要是我以后能和嫂子一样找到像你这样的老公，做梦都得笑醒。”

　　“那是，我能文能能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对你嫂子千依百顺，HAPPY WIFE HAPPY LIFE 就是我的座右铭，我。。。。。。”
　　嗯哼，戴信禾在一旁咳嗽一声，示意自己的老公适可而已。再说下去，她这老婆不就成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河东狮了。

　　于孙骏连忙回过来吹捧自己的老婆：“不过我这些本事平时都用不到，你嫂子太贤惠太能干了，不然怎么说我眼光好呢？能娶到这样的老婆觉得是中大奖，你说是吧，老婆。”

　　哦，真是够了。
　　陈小小恨自己刚刚为什么多嘴，这时候摆在她面前不仅仅是狗粮，还是加了十斤糖的那种，齁死人了。

　　我 ！ 是 ！ 分 ！ 隔 ！ 线 ！
　　过完年后，陈小小就向华信提出辞职申请。

　　华信辞职申请流程一般是本部门领导审批，然后人力资源部审批、分管大领导审批，最后才是注销各种门卡、身份卡、系统用户等。

　　年后一周是销售最空闲的时候，陈小小将辞呈放在刘申丰桌上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约人吃饭。

　　刘申丰对陈小小这种没有眼色的行为很不爽，没看见他在打电话吗？竟然挑这种时候来汇报事情。他皱眉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陈小小出去，有事等下再说。

　　陈小小也不以为意，反正她对这个人从来没有好感过，要不是辞职审批单必须是纸质审批，她也懒得再来和他见一面。

　　有些人从不需要道别。

　　她的办公桌在年前刚刚搬到新办公室，现在办公室里的同事都是刘申丰的心腹，平时大家交集也不多，也不就存在离愁了。

　　她的桌上很干净，除了客户资料外，只有喝水杯、一个仙人球算是私人物品，抽屉基本是空的，最后一格放了备用的姨妈巾和吗丁啉，还有一包李娜送的红茶。

　　交接清单有点繁琐，陈小小拧着眉头仔细思索是否有什么遗漏，再数客户合同档案的时候，刘申丰的办公室打开了，他站在门口大声喊：“陈小小，你过来下。”

　　陈小小进去后，旁人窃窃私语。这个陈小小又怎么了？刚过完年就惹领导不开心了，哎，看来真是八字不合，以后苦日子多着呢。

　　“陈小小，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申丰甩着那张辞职审批单问。
　　“刘总，我提交这张单子当然是因为要辞职呀。”陈小小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难道我填写错格式了？”

　　过完年拿了奖金就想走，肯定是早有预谋，这让外面人看了不知怎么编排他这个心老总，没上任多久就有人要走，这是对他能力和人品的一次玷污。
　　刘申丰气的鼻孔微张，“我当然知道这是辞职审批单，我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辞职？”

　　关于辞职的说法，陈小小已经想了很多次，她也不想闹得难看，就找了个百度上常见的原因。
　　“就是有点个人原因。”她不好意思的说。

　　“什么个人原因？”刘申丰咄咄逼人，今天不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他是不会如她的意签这张单子的。

　　什么个人原因关你P事！我做业务遇到困难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的来问我？我客户被宁继民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关心我？
　　陈小小在心里大大的翻个白眼，脸上却露着假笑说：“今年犯了几次肠胃炎，家里人担心让我休息下，调整好再上班。”

　　陈小小一向老实，刘申丰听后没有任何怀疑，他假意好心的挽留：“最近事情也不多我准你修个病假，不然你的那些老客户知道你要离开华信了得多伤心啊。”

　　说来说去还是怕自己带走客户。陈小小在心里冷笑，她的客户一部分是以前周康留下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客户转介绍，全部客户大约十多个，其中大客户三四个，也难怪刘申丰会眼馋了。
　　“刘总，我手头正在进行的项目会交接完了再走，绝对不会给华信添麻烦，也不会让信任我的客户失望。”

　　那好啊！陈小小愿意把客户资料交出来，他只要找心腹顶上，这些业绩不都是他的了吗？据他所知周康可是留下了不少资源。他本来就看陈小小不顺眼，谁让她以前跟着周康呢，现在她提出辞职也不全是坏事，被人说几下有什么，只要好处到手就行。

　　想到这，刘申丰眉开眼笑的把字给签了，在交给陈小小的时候还假意勉励：“你要把身体养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以后工作中要努力，别让人家小看了我们华信人。”

　　“感谢刘总教导，我一定努力工作。”

　　刘申丰好心情的摆摆手，吩咐道：“这个离职审批大约要走半个月时间，这两天你就和小姚交接下，我等下回和他说的。遇到什么困难不要难为情，你直接来找我好了。”

　　接着两周时间内，陈小小火速办好了所有手续。在她离开华信的那天晚上，她请张哥、李哥、郑艳，还有正在休产假的李娜，以及其他几个平时关系比较要好的同事一起去铂悦聚了下。

　　“你们是我人生第一份工作中认识的朋友，感谢你们这两年多对我的帮助。虽然咱们以后见的机会不多了，但我会常骚扰大家的，我在这里先干一杯。”不能喝酒的陈小小一口气干掉一杯啤酒，眼睛红通通的敬大家。

　　这时候她才体会到了离别的哀愁，以后就不能和李娜一起没心没肺的去食堂抢座位了，也没有人收集八卦和她一起分享了，对她关照如大哥的两个哥哥们以后更是很少有机会能见面了。
　　陈小小喝完一杯酒后情绪失控，嚎啕大哭起来。

　　被姐夫拉来试菜的秦郅被隔壁包厢的鬼哭狼嚎唬了一跳，他欠抽的对姐夫说：“这家店的膈应这么差，真是难为客人了。”
　　秦姐夫苦笑，这小舅子是有多看不上铂悦啊，幸好今天老爷子不在，不然又是一场嘴仗。“铂悦走的是传统中餐路线，平时包厢里面家庭聚会和单位聚餐都不少，难免遇到情绪激动的客人，大家也都能理解。”

　　秦郅耸耸肩，要是他的店里有这样的客户，直接被他拉入黑名单，这辈子都不再招待。随即他把注意力放到大圆桌上摆着的五盘喷香四溢的菜品中，“这次新研发的就是这几道菜？”

　　小舅子虽然嘴巴毒辣，但是在专业领域的能力绝对是首屈一指，连他这个获得过两届全国烹饪比赛奖项的人都甘拜下风。秦姐夫连忙介绍：“这五道是我和我的团队研究了四个月的菜品，打算作为今年上半年的新品，你尝尝后给提点意见。”

　　秦郅先看了一眼又凑近闻了下，然后指着一道菜说：“这道红酒烩牛尾酒加的时间不对，而且牛尾过水的时间太短；这道芥末菠萝虾球，菠萝的火候也不对，芥末要选择口味柔和的黄芥末里面调配些蛋黄酱，才不会抢走虾肉本身清淡的味道。”
　　秦姐夫连连点头，他也觉得这两道菜好像总差点什么。接着秦郅尝了剩下三道菜，一一指出其中的问题。

　　他拿起餐巾轻拭了下嘴角，“姐夫，你的团队能力太差了，四个月就研究了这几道菜，我看再这样下去铂悦迟早关门。”

　　秦姐夫眼角抽抽，觉得自己今天纯粹就是来找虐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嘴巴尝味道说话都那么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