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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   二。
      某一段日子里浦原喜助总是流连于白贺川边。

      那段时间距离他父亲去世大概已经有五十年,他母亲几年前得了重病,后来还是没能撑过春季。
      于是在前年春末,在浦原喜助还算年少的时候,他大概看上去只比现在的朽木家的小白哉大不了几岁,他的母亲最终因病去世。那时候浦原家已经算得上是人丁败落,母亲也去世后,偌大的宅子逐渐直至只剩他一个人。
      他还记得母亲去世是在一个很普通的早晨,那天没有什么不同的天气,院中的花没有开更没有落,家中的仆人来来往往。因为病因不明,所以被隔绝了一切探视,他不能在母亲的身边,只能隔着一道纸门,仿佛听见他母亲在那边轻声呼唤他。
      他跪在纸门的另一边,低着头,双手握拳,之后越来越无力,等到纸门那边再无母亲的声音,只有仆人低声的抽泣传过来。他像是再也无法承受了,弯着腰,快要趴倒在回廊的地板上。
      浦原没有流泪,只是深深地呼吸,抑制住了自己的眼泪,脑海中不停想起之前母亲的梦呓。
      喜助,妈妈就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在记忆中,他的母亲总是笑着的,温柔而又和善,不曾厉声与他说过什么。父亲去世后,更是一个人承担起了将浦原喜助教养至成人的角色。
      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成功,还是碌碌无为,妈妈都不在意,只想你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可以好好长大,哪怕不去努力兴盛浦原家,只要你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像父亲一样早逝,就已经很好了。
      那天过去不久之后,他放归仆役,搬出了浦原家的旧宅,住进了二番队的队舍。
      他就这样慢慢习惯了离别,直到后来,他甚至已经能忍耐离别所带来的全部痛楚。同时他更快地成长,升至二番队的三席和槛理队的队长,外表更加成熟,好像这样心灵也正在变得更加强大一般。

      而白贺川是一条发源于瀞灵庭的河流,并不宽阔,也不湍急,站在河边就能看见河底的鹅卵石,跨过流魂街与瀞灵庭之间看不见的高墙,缓缓漫延向流魂街一边。具体是哪一年开始有了这条白贺川并无人知晓,而这个名字又是如何才由来的,也说不清楚。
      大概是由一位已经牺牲了的死神先叫起来的,那时候只是习惯性的私人称呼,少有人知晓,后来流传越广,就成了公认的名字。一直被称呼到今天,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了。
      白贺川的四周有许多的树木,到了尸魂界夏天的时候那些树木越发枝叶茂密,是个乘凉的好去处。只是林子越来越深,倒是有些渗人,普通的整很少去那边,担心遇到不测。这遂了浦原喜助的愿,他乐得清闲,自己一个人独自“占有”白贺川边的这份寂静。
      虽然时任二番队队长、他顶头上司的四枫院夜一认为他这是不折不扣地在偷懒旷工,他也依旧乐此不疲。
      浦原喜助是在瀞灵庭中长大的,很早就认识了四枫院夜一,两个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年少时也经常来白贺川边玩耍。穿过有着高大树木的密林,在高墙的这一边,不久就能走上双殛之丘,俯瞰整个瀞灵庭。他们在双殛下挖了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大洞穴,在里面进行特训,偶尔累的时候也会来白贺川边。不过最近四枫院夜一有些忙,她有了一个新下属,认真得要命,这位队长不得不“好好”工作。
      如今他是二番队的三席,而四枫院夜一则早已接任家主,成为了队长,两人都不再是整日里可以从真央旷课跑出来一同玩耍的小孩了。浦原喜助光明正大的“旷工”,但工作其实并未减少。最近他还有了一些不太一样的想法,只是并未付诸实践。
      白贺川水流清澈,他在靠近流魂街的地方随便找了一棵树坐下来。树木葱笼挡住了阳光,那会儿正是夕阳时分,浦原喜助不知为何睡着了,大概是最近的工作太累,还要想着计划其他小实验,又或者是因为这里太安静,太阳落下去后他才转醒。
      准确来说是被冷风吹醒的。睁开眼看到昏暗天空,才方知日轮已落,马上就是夜晚了。天要黑了,他也应该走了。
      尸魂界的天空也有星星,和现世的景象其实并无太多区别,浦原喜助躺着看了一会儿天空,那些星星渐渐都亮了起来,忽然又一阵风吹过去,他打了个寒颤。风不知道是从哪里来,吹进他的袖管,拂动发梢。
      虽然已经是春季,但落日后还是有些寒意,他只穿着在队中的死霸装,算是单薄,此刻双手收进袖筒,准备回队里去了。
      天色昏暗下去,星光就逐渐明亮起来,浦原喜助走得很慢,穿过草丛,走上一条小路。像是有什么东西指示着他似的,他又一次放慢了脚步,天色更加暗了,要不是他眼神不错,都快要看不见眼前的路。
      忽然伴随着头顶天空一道亮光闪过,附近的树林中出现一阵不小的声响,浦原喜助下意识先抬起头向上看去,一抹亮光只剩下了尾巴,从他眼底掠过,他心想,啊,似乎是流星?尸魂界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天象了?但如果是流星,不应该消失得这么快吧?
      他很了解这些知识,那些没人关心的,或者说在尸魂界不为人所关注的,他总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包括一些现世的知识。就比如现在,所谓的“流星”,也是他第一次在尸魂界见到。但之前还在真央学习的时候,在现世实习期间倒是见过一次。
      浦原喜助还在想和“流星”有关的事情,附近树林里就陆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将手搭在红姬的刀柄上,本来他已经离开白贺川边有一段距离,然而现在却又朝那边重新走了过去。
      在白贺川旁边?这声音是河里的什么东西吗?还是虚?
      作为一个死神,他几乎是本能地就想到了是虚在作祟,待他严阵以待地穿过树林,却发现并没有出现那种令人厌恶的大型怪物的身影,白贺川边依旧安安静静。
      但川边的矮草上似乎是躺了一个人。
      浦原的手依旧下意识搭着刀柄,他并没有放松警惕,但是丝毫没有感觉到虚的灵压,那里躺着的似乎真的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普通的灵体,一个整。
      他继续靠近,发现那是一个穿着小振袖和行灯袴的少女。对方闭着眼,脚上没有穿鞋,躺在矮草从中,衣角上沾着水珠,头发似乎也是微湿。月光忽然被云挡住了,这种情况下浦原本来是看不清对方长相的,这时忽然又有另一颗流星划过天空,这次过程并不短暂,让他清楚地看到了那确实是一个少女。
      似乎是晕过去了?难道是受了伤?
      他只好蹲下来轻声在对方身边道,“请问你还好吗?”
      对方自然没有回答他,并用一动不动的现状来表示自己并不好。这时,他们头顶上,那颗流星还未完全逝去,停留在深色的天空上。
      浦原喜助觉得有点尴尬,除了四枫院夜一以外,他还没有怎么太过亲密接触别的女孩,至于四枫院夜一算不算是普通女孩另当别论。又不像是面对牢狱里被关押的那些人,只好另外想个办法对待。
      虽然不好意思,但是出于为对方考虑,他还是伸出手检查了一下这位不明人士的身体状况。
      还有呼吸,不是尸体,当然普通的整有些也不存在“尸体”这种状态,似乎只是晕了过去。他想了想,觉得让少女这样躺着终究不是办法,只好将对方缓缓扶起来,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既然只是普通的整,那是不能带到瀞灵庭去的,更何况他住的是队里的宿舍,也很麻烦。要这样继续让对方在草丛中躺着也不是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他在流魂街也有几个朋友,这时候更像是救命的稻草一般,让两人在如此尴尬的时刻有了去处。
      在背着少女往流魂街走去的路上,浦原喜助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有些长的头发扫过他的脖子,带着微微水滴,落进浦原的衣领。
      真的有点冷。
      浦原又轻声唤了两句,不知道对方的名姓,只好称呼为“这位小姐”,穿着还算整齐,就算不是瀞灵庭中人士,至少也是生活平稳的整。在这位陌生小姐的身上他不仅感觉不到属于她自己的灵压,也感觉不到别的死神的力量,看来并不是随着那流星才刚被魂葬到这里的灵魂。
      可能是离开流魂街太远,走丢了吧。他这样想着,继续往前走。
      那为什么没有一点点的感觉呢?是普通的灵的话,那也应该能够被感受到吧,毕竟是又灵子构成的。
      好不容易走到流魂街附近,敲开志波家造型诡异的大门,他在一众人等的吃惊目光中走了进去。
      志波一心吓得手里的夜宵都要掉了,天哪,他好不容易休假来侄子这里做客,就看到浦原喜助不仅不在瀞灵庭,还背着个姑娘半夜来敲门!
      夭寿了!天上要下红雨了!灵王要上街跳舞了!这是怎么回事!浦原喜助不是应该和他的实验器材谈恋爱吗?
      鉴于志波一心的这份吃惊就写在脸上,浦原喜助当即就读懂了这位友人的心思,于是先自证“清白”道,“别胡思乱想,快来搭把手。”
      志波一心还没发愣足够一秒,就雷厉风行地把浦原喜助领到了客房。
      志波家的客房有点年头了,但胜在床铺干净。将少女放在了床铺上,这时候房子的主人也走了过来,站在门口上演与志波一心刚才相同的戏码。
      “浦原喜助!你、你带女孩来!这事情夜一知道吗!”志波海燕表示自己非常震惊。
      浦原喜助觉得志波家怎么不管是主家分家都一个样子,虽然非常无奈,也只能更加无力地解释,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的头发有点被蹭湿了,“怎么说呢,这位小姐其实是被我从白贺川边发现的,可能是走失了,于是就先带到了这里来。”
      志波一心和志波海燕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同时觉得浦原喜助怎么旷工还救了个人,是打算发展一下副业为救援队吗?
      “空鹤在的话,可以让她过来吗?”浦原喜助说着指了指少女身上的衣服,“应该给她换一身衣服吧?这样子可不太好。”
      另外两位男士在了解情况后也正经起来,由志波海燕去找妹妹空鹤过来帮助换衣,顺便还带来了空鹤的衣服。
      三位男性站在房间外避嫌,浦原喜助在两个人的目光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主动说道,“没想到一心先生也在这里啊,真是难得一见。”
      志波一心与志波海燕一同在护庭十三队中任职,只是分属不同的番队,偶尔这位叔叔也会来海燕这里做客。浦原先是通过夜一与海燕认识,后来才又认识了志波一心。
      “难得休息,就来海燕这里做客,没想到正好发现有流星,正好和他们在屋顶上看呢,就听到你在敲门了。”一心说道。
      “啊,流星啊……”浦原喜助感叹道。
      他们说到这里,志波海燕才想起来自己年幼的弟弟岩鹫还在屋顶上等着别人帮他下来呢!
      于是又是一番吵闹,幸好志波家离别人的聚集区还有一段距离,不然要被说是扰民了的。

      *

      “后来大概是还不到第二天清晨,她便醒了过来。因为我就坐在旁边,所以她醒来的时候我便先注意到了。”
      那天浦原本来是只想将她放在志波家后就先行回瀞灵庭去的,奈何实在是太晚了,便也留宿了下来。志波空鹤为这位新到来的少女换了干净的衣服,等到浦原他们再去看的时候,别人都没有发现异常,只有他注意到了这位少女发现了一些变化。
      他已经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灵压了。虽然和别的整没有什么区别,但之前注意到的情况大概是误判吧。
      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情况,他便在一旁的房间先睡了下来,快要清晨的时候,浦原该回瀞灵庭去了,本来前一天已经拜托过志波家人,但他下意识地还是前来看一看对方的情况。
      少女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在浦原安心下来准备起身离开时,面前的人有了动静。
      她睁开眼,过了一会儿后,用有些嘶哑的嗓音缓声问,你是谁。
      浦原喜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是夏川弥生与他之间的第一句话。它那么轻,那么短暂,像昨晚的流星一般消失在空气里。

      这样的场景在以后也有出现,夏川弥生身体欠佳的日子里也经常清晨醒来,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一天中总有那么几次,浦原有时候在她身边,又或者不在。
      就像这一天一样,他们在晨光中目光交汇,还有了后来的一切。
      坐在回廊上,浦原喜助如此回忆着他们的初遇,那个流星坠落的夜晚仿佛就在眼前。夏川弥生洒在他脖颈间的呼吸,微湿的长发,一切都好像是那么真实。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身边两位黑崎先生的存在,端在手里的杯子也未饮过茶,白色的热蒸气也慢慢散去了,待他回过神来,故事已经说到了这里。
      黑崎一护算是明白了浦原先生和那位夏川小姐之间的一些往事,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同样出现在了故事里,这样想来,也算是黑崎一心的故人了。
      如果今天是一心在医院里的话,会第一时间认出夏川小姐吗?
      听浦原说了这么多,黑崎一护想起了一部分关于夏川的记忆,那些本就不多的交集总算是清晰了一些。只是当年在尸魂界见过的安静女性,似乎和今天面前的那位高中生不太对得上号。
      不论是黑崎一心还是黑崎一护,都与这位神秘的“商人”相识不短,只是相识后总觉得他这个人高深莫测,关于他的事情了解甚少,如今听他这样讲述,故事中出现过的黑崎一心觉得怅惘,而黑崎一护则是认为实在少见。
      浦原也忽然觉得自己难得说了这么多事情,他笑了笑,打算结束这次的讲述了。
      “于是她向我介绍自己名叫夏川弥生,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怎么样,非常戏剧化吧?”说到最后,他还带上了一点开玩笑的口吻。
      的确是的,在那样一个星星坠落的夜晚里,万事万物仿佛都安安静静,只有天空中前进的流星像是真实,白贺川边的风飒飒作响,他们才会相遇。
      讲完这一切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们三个人坐在回廊上,连晚饭也没有吃,现在也谈不上在观景喝茶了。
      而店里,铁斋先生进货回来,小雨他们似乎还有事情未归,至于四枫院夜一,还不知道在哪里。
      黑崎一心二人起身准备离开了,他们今天算是聊了很久,见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浦原喜助。
      浦原起身送他们到门口,道别的时候他双手笼在袖筒里,倚着门。
      站在门口,黑崎一护想起了自己差点忘记说了的事情,于是立刻告诉了浦原,加在今天的讲述最后。
      “对了,浦原先生,还有些事情差点忘记告诉你,”黑崎一护临走前说道,“她是在十六年前的冬季雪天里出生的,本来预产期在三月,因为母亲早产才提前出生,但是名字还叫弥生。”
      这大概不算是一个巧合吧?黑崎一护心想,经历了早产,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他说到这里,发觉浦原的脸色有了轻微的变化。其实他也不确定这些是否有关,只是模糊记得,以前可能听夜一还是夏梨说过,十六年前的冬季,在黑崎一护失去力量的一段时期里,浦原也经历了很多事情,说不定与此有些关联。
      最后离开前,黑崎一护提到了夏川所讲述的梦境内容。
      “啊,她还说到梦见自己偶尔躺在草地上,偶尔又沉在水里……”

      直到黑崎一心二人离开后有些时间,浦原依旧坐在回廊上,身边放着已经凉了的茶,来来回回地想起这两段话。
      铁斋没有打扰他,先去做晚饭了。四枫院夜一以黑猫的姿态从墙上跳下走了过来,趴在一旁,只是没有说话。
      浦原喜助看着院中那棵从旧的住处移来的花树,平静地说道,“这次好像不是在做梦了,夜一。”
      黑猫转过头来看着他,在春日的月光下,浦原低着头,眼泪泛着难言的情绪。

      他清楚地回想着过去,这是多年来未曾做过,也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他并不爱讲故事,也无意让别人了解自己,大概只是太久没听到那个名字,又或者每到三月,万物生长的季节,他就多少会想起那年在星空下,白贺川边发生的种种往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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