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我你的小心心吗》陈笔酒骨

99、99颗小心心

　　99颗小心心

　　姜江没继续走了，他站在原地，眼中杀意还未消，不过耳朵支起来了。姜灿辉又用紫沛上人的声音喊了他一句，发现对方耳朵尖跟着抖了抖，心里一喜，一边靠近一边道：“你忘了为师说过的话吗？”

　　姜江手中的舍得垂了下去，剑尖指着地面。他垂着脑袋，那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姜灿辉猛地掠了过去，用剑鞘打了他的手背，舍得就哐当落在地面，几声鹤鸣之后就没了回音。他担心师弟还是神志不清，便锲而不舍地学着紫沛上人说话，道：“为师教了你这么多，你却忘个一干二净！持剑修道却反被剑坠入魔道，我张行瑜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见小师弟眼睛眨了眨，姜灿辉再接再厉道：“听见了就快醒过来，否则你就永远滚出檀居！”

　　他沉浸其中，恢复了神智的姜江不得不捂住额头道：“求你了，师兄，别说了。”

　　“哎呀，你可算醒了，看来我学得还是很像的嘛。”姜灿辉捡起舍得与风速一同负在背后，然后搀扶着姜江坐到树下，让他靠着树干缓缓。

　　姜江心中的一团浑浊被挥霍个七七八八，他道：“拉倒吧，你把姜洪荒师叔的口气套在师父身上，很奇怪。”

　　“很奇怪吗？”姜灿辉不服，道：“那你还不是被我叫醒了！诶，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舍得在你手中就成为了魔剑？我听鹤鸣可是越听越清醒，你怎么越听反而越狂乱了？”

　　姜江抬手无力，喘了几口，才道：“一开始的确没出差错，杀了几个人以后，我的心声就乱了，不能掌控身体……我猜是之前中了迷香，修为滞涩，而舍得又是擅于引导的仙剑，灵力找到了发泄，才会逐渐失去了自我。”

　　修道常说金丹内海如同顽劣灵童，教养得好，修为增长事半功倍，相反，若是炼化的不好，则会迷失自我。他之前中了迷香，灵力完全使不出，又被人追杀，几乎无还手之力，憋屈得不得了。方才拿着舍得，灵力被引导得极其顺畅，杀人随心所欲，金丹内海急着撒气，反而本性将理智死死压制。

　　姜灿辉一听就明白了，但这下他更不敢将舍得借给姜江用，怕他再失了心智，只道：“你还能走不，或者我背你去找掌门？”

　　姜江摇摇头，道：“我需要缓一缓。传递消息要紧，师兄不用顾虑我，你先去长娉楼找掌门吧。”

　　“那怎么行？”姜灿辉立刻背朝他道：“我背你过去！”

　　他现在是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了，只能张张嘴皮子，道：“你不用担心我会被追杀，那些人笃定我会死于灵力耗尽，其实也本应如此，只是你歪打正着阻止了我，这才侥幸得了一条命，他们是不会再冒着危险返回来了。”

　　“而且我只是暂且没有力气，此处离长娉楼也不远，你先赶过去送消息，完了再回来寻我。说不定你去的路上我就能动了，我向你保证，一旦我能动，便立刻去长娉楼寻你！”

　　姜灿辉脑子再简单，也知孰轻孰重，只不过他老爹再三嘱咐他要将师弟须发无损地带回，此刻才犹豫不决。姜江急道：“师兄，想想师姐和同门，若是不快些将常恕门的老窝端了，他们为了自保，再伤害无辜的人如何是好？！”

　　常恕门此刻像被逼入绝境的疯狗，四处寻找着活下来的机会，等姜平之把此事告诉各大世家，纸兜不住火，常恕门的暗线势必也会收到风声，到时候再发生什么就难以预料了。
　　姜河流是青峰之首，同时也是世家之首，只有他主持大局，众人才不会意见分歧，才能震慑宵小！

　　姜灿辉被他说动了，咬咬牙，把风速塞给他，道：“我去去就回。你拿好风速，有它在，你至少能防邪祟！”

　　这可是很珍贵的护身符了。姜江想起在梦梨镇时，姜灿辉就是靠着风速避过了食人心的邪祟，道：“多谢师兄，你且快去吧。”

　　等姜灿辉离得远了，完全看不见影子了，姜江才吐出一口浊气，靠着树干，看着被云遮住了一半的月亮，慢慢睡了过去。

　　他的心中，依然有句话在盘旋，甚至在被舍得操控时，依然分心在想一个问题。

　　紫沛上人问他：姜江，你忘记我说过什么了吗？

　　——忘记。

　　他竭尽全力地去想，却仍然想不通师父为什么在怒极之时，眼底会有那么重的悲哀。

　　寅时已落，正是老虎昼伏夜出最为猖狂之际，因此寅时也被叫做寅虎。而此时正由夜晚向早晨而去，许多民间的新娘子会坐着红轿被抬进夫家，寓意这段人生路会越走越亮。

　　长娉楼向太子府而去的路上，一顶华美的红轿被八个轿夫抬着，轿子宝顶上系着红绸缠的花，抬杠与轿身上都有精细的花纹，两个梳着双环髻的丫鬟一左一右站在轿子两边，其中一个不经意朝路边看了看，就忽然“哎呀”一声。

　　轿子里面的“新娘子”听到了，便问：“小珠，你看到什么了？”

　　那丫鬟很想跑过去，却还是忍住了，道：“小姐，路边有个昏倒的人！”

　　“新娘子”道：“想必是哪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吧，不用理会。你若是心善，就跑去给他点赏钱。”

　　小珠摇头，才想起自家小姐坐在轿子里，盖着红盖头，是看不见的，便道：“不是流浪儿，是、是——”她还未说完，脸就红成了一片。

　　“新娘子”从丫鬟嘴里听到一股子春意，好奇地撩开红盖，又掀起一点轿帘，朝外望去。只因喜轿不能落地，那八个轿夫就很慢很慢地走，这一幕还颇为诡异。

　　“新娘子”看清了树下昏睡的人，眼中闪过莫名情绪，心道：原来是个熟人。她见丫鬟频频打量，就问：“怎么，你和他认识？”

　　小珠拧着手帕道：“昨日里，在楼中说过两句话。只是我认得公子，公子不一定记得我。”

　　这“新娘子”正是长娉楼花魁仙怜花，她相中了会元吴成西的画，便会信守承诺，与吴成西做一夜夫妻。借了寅时上花轿，吴成西又是个外地人，此刻居无定所，暂住于太子府，仙怜花便要去太子府中。

　　仙怜花放下轿帘，道：“得了，你们两个去把他扶过来吧，我这喜轿也让他沾沾光。”

　　小珠是不忍心把小公子丢在路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可她也知道让小公子上了主人的花轿不合体统，两相犹豫之下，还是怀念小公子的声音，就跺跺脚，和另一个小姐妹去掺人了。

　　将人扶过来，仙怜花往旁边坐了些，两个丫鬟就将小公子送进花轿中，万幸这是八抬大轿，坐下两个人尚且宽敞。小珠又回去捡了那把佩剑，轿夫们才又快步朝太子府走去。

　　仙怜花见两个丫鬟不会打扰了，才一把扯下红盖头，露出繁丽妆容下的艳美绝伦，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她用涂满丹蔻的长甲描摹了一番姜江的眉眼，一双柔荑按在他脖颈处，几番松松紧紧后，还是放了手，嘟囔道：“若是他知我杀了你，怕是会坏了大事，罢了。”

　　她摘下一根金簪子，匆匆挽了姜江的散发，随后又将红盖头盖在姜江头上，道：“给他个惊喜，惊吓就免了。”

　　一行人赶往太子府，奇怪的是，这青楼花魁的喜轿并不是从侧门进入，而等在那里的也不是新任会元吴成西，而是一个面皮极白的老公公。

　　若是姜江醒着，一眼就能认出，这老公公正是追着太子的快马，落在最后面的老太监。

　　老公公守了大半夜，愣是端着没打哈欠，而是一甩拂尘，道：“可算把长娉楼主子等来了。仙怜花，依照惯例，不介意公公查看吧？”

　　仙怜花坐在轿子里“嘻嘻”笑了两声，道：“伴华公公害怕仙怜花的轿子里藏了个人不成？”

　　老公公笑道：“不敢妄加揣测。你是太子的人，公公也是太子的人，我们理应彼此信任。只是为了太子的安危，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话说得很客气，但明白的人心里都知道，伴华公公是皇上赐给太子照料身边事的，在太子面前是个下人不错，但与同是下人的仙怜花比起来，身份可要高多了。况且伴华公公根本看不上仙怜花，觉得贱籍之下其心不良，总是防备着仙怜花。

　　长娉楼花魁忽然就不笑了，安静了半盏茶，仙怜花才道：“不错，我轿子里的确藏了个人。”

　　但是不等伴华公公警惕，仙怜花又娇道：“奴家听说太子今日发了很大的脾气，不知现下太子就寝了没有？”

　　她的话转得太快，却偏偏是讲到了公公最担心的事情，因此轿中还有其他人的震惊暂且放在一边，伴华公公道：“不愧是长娉楼的主人，太子这会儿的确还没有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