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74颗小心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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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颗小心心
绿柔跳入血河中，再也没有出现，村民们听到她说出的真相后，无一不深恶痛绝，加上血河可怖，竟没人愿意施以援手。姜江有心，语托就扯了扯他的头发，道：“没用的，江江，我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
他只好默默地蹲下身子，捡起那块银子，上面仿佛还有淡淡的温度。铜臭之下，是一个女子全部的憧憬，生而为爱恨欢欣痛苦，死后难释悖得苦果，最终魂魄迷惘，无处可归。
绿柔死后，胭脂朝河中看了一眼，似乎想要游回去，不过秦玥手快，提前下了禁制，芍药丛中钻出两条藤蔓，死死缠在水鬼惨白的手臂上，使得它无法动弹。
老掌柜一时间好像老了数载，每走一步颤颤巍巍，眼中更加浑浊。他走到姜江面前，从袖中掏出段明连的木像，含着泪问：“小道长，老头可否问一句，吾儿的魂魄是不是真的就在身边？”
他问此话的时候，段明连也正虚虚扶着老掌柜的手臂，只不过帮不上任何忙，他成为不了老人的支柱，魂魄会穿过人体。他无比颓败，低低地道：“爹，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一个家，儿子儿媳先后死去，仇人如亲女般侍奉老人多年，连恨都来不及，也就这么去了。老掌柜一日之间，白发送走三位黑发至亲，从此之后，便真的是孤苦伶仃了。姜江于心不忍，道：“是，段明连就在您身边。”
老掌柜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忽然朝姜江跪下，膝盖砸在地面上，吓了姜江一跳，他和段明连齐齐喊道：“段掌柜，你这是作甚？！”“爹，你作甚？！”
姜江躲开老掌柜的面向，绕到他身边意欲扶他起来。老掌柜十分倔强，也跟着转了一个方向，还要磕头，被紫沛上人用积素剑鞘抬着，磕不下去。
秦玥在一旁似笑非笑，道：“老人家，你这就有点过分了。且不说你这一跪有什么目的，但道法上对我们小友来说，是过重了，他担不起。”
“担得起，担得起！”老掌柜双眼通红，看着姜江道：“小道长，老头活了半辈子，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你正直坦荡不失仁和，老头有个不情之请！”
姜江见他把段明连的木像双手捧着递过来，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问：“您是不是……想见见段明连？”
老掌柜重重点头。他道：“吾儿死得冤枉，这么些年，找不到他的尸身，我一直没有放弃过，前后几个镇子的土都一寸寸翻遍了，人也一个个问过了，唯独没有想到他离老头如此近。我……有愧于他，他死后我只将那件血衣埋了，建了个衣冠冢，连儿无处安身，定是死后也不得安宁。老头、老头想再见他一面，问问他，还有什么遗愿未了……告诉他，就算拼上这条老命，老头也会为吾儿做到！”
若真是要完成遗愿，段明连借姜江之口也能转述。老掌柜这么说，无非是思子过甚，想再见段明连一面罢了。
姜江叹口气，无能为力的感觉十分深重。段明连抽走他的生魂，被生魂缠绕，就算施了法术，外人也是看不见的。这世上，除了他的眼睛能看见生魂，连语托也找不到其他法子了。可他又该怎么做呢？难道要将自己的眼睛挖给老掌柜吗？
他一筹莫展，段明连也跟着跪了下来，挨着自己的父亲，端端正正对姜江磕了一头，抬头道：“明连沉冤得雪，全因恩人相助。大恩大德，哪怕投胎转世，生为猪狗也不敢忘。家父所托，恩人做不到，但明连自己就可完成。”
姜江眼睛一亮，道：“那你为何还不现身？”
段明连摇头，道：“明连现身之时，就是超度之日。家父所托，明连可以做到，我之所托，却只有恩人能帮帮明连。他老人家猜的不错，明连的确有遗愿未了。”
姜江道：“你说，若是我能帮忙，定不会推诿。”
段明连慢慢转头，看着胭脂，道：“绿柔千错万错，我却难逃其咎。与胭脂成亲数年，这双眼却分不清她们姐妹，以酿成大祸，怪我。如今绿柔尸骨无存，还剩下我与她最挂念的一人，不死不活地在世上苟活，若是我去了，她该如何是好？”
姜江道：“我师父自会超度她，只是不知结局如何，能否超度，若是不能，只能强行……”他未将话说到最后，但段明连却懂了，邪魔妖道，若是难以引导，也只能将强行将神形打散了，魂魄归于天地，从此再无来世今生。
“……这是理所当然。任何恶行，都不能长存，绿柔不愿清醒，我却是知道的。”段明连道：“我当了鬼，也许是受了那杯毒酒后果，神志不清，稀里糊涂怨恨这些年，没想到她竟为了我投河。生平未了遗憾，除了不能再侍奉老父，便是欠胭脂一句抱歉了！”
“前者我已然不孝，无能为力。后者，还请恩人帮我想想办法，让胭脂暂时清醒过来，让我对她说些话吧！”段明连再一次磕头，道：“若是明连此遗憾能了，离开前必定有重谢！”
他说这话时，胭脂正不满地去挣开那藤蔓，不过法术之物，对邪祟十分严格，它挣扎得越用力，便缠得越紧。它不解，极其烦躁，那藤蔓勒紧后发出欲要绞杀的可怕“稀嗦”声，痛得胭脂疯狂大叫，却吐不出一句人话，只能发出一些“啊啊”字节。
段明连看它这样，心痛得快喘不过气，转过头，越发恳切地望着姜江。
姜江自己修为尚浅，做不到。但觉得这要求并不过分，便一字一句转告给紫沛上人，问道：“……师父，他这样问了，可有什么法子吗？”
“他有，他当然有！”秦玥听了一耳朵，忙不迭地从袖子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香炉，眉眼间十分兴奋，道：“我很久没见他用这一招了。往年也只有清明前后，去泾渭边时才能看到。喏，行瑜，别说少了香炉，来来来，我借你！”
看他这样子期待，连姜江也有一点好奇，问：“究竟是什么道术，很厉害吗？”
秦玥道：“很厉害是当然的，重要的是好看！”
好看？
好看！
又厉害又好看的道术？！
姜江被勾得十分心痒，抬头看向师父，双眼湿漉漉的，却不敢催促，那双眼却满是“想看想看”的期望。
紫衣道长被他看得后背微微一僵，半晌才无奈地接过香炉，从袖中取出一小段蓝色香料，点燃后丢入小香炉中，放在离胭脂不远处。
那蓝色香料一接触到火，立刻发出温暖缱绻的香味，宛若母亲的低语，柔柔训诫晚归的浪子。透过香炉盖子飘出的烟也不是白色或者灰色的，而是蝶翅般的蓝色。
秦玥见好友行动了，立刻将身后的村名赶到十尺开外，道：“别挡道别挡道，站远一些，道长要施法了！”
眼见为实，之前种种，使村民们诸多不满全都吃进了肚子，恨不得终身不敢打嗝。一听道长要施法了，几乎是跑着退开，乖乖空出河边一块空地。其中鼻子灵敏的，嗅了嗅，陶醉道：“这个香味，真是让人觉得很舒服啊。”
秦玥赞道：“好鼻子！这香叫‘引魂渡桥’，只有怀胎数月刚生下孩子的母亲可做。因为刚产子的妇人最是温柔，宛如人间菩萨。加上生子如同去一趟阎王殿，身上灵气厚重，因此她们造出的安魂香能飘到人间鬼界，抚慰万物。”
随着‘引魂渡桥’的香味弥漫四周，紫沛上人抽出积素指向胭脂，瞬间，积素一反常态，不再如雪落地般安静，而是轻鸣一啸，引得胭脂不再与藤蔓作对，而是直直朝道长看来。
那蓝烟也似听到剑鸣，如游鱼般缠了过来，顺着积素雪白的剑身盘旋，并如轻风般带着剑的走向。紫衣道长便顺着蓝烟起袖舞动，时而身似飞马矫健，时而若蝶舞翩翩，每每一动，积素便发出不同剑鸣，如玉壶敲击，也似琴弦私语，更似冰破瀑啸！
积素一声声地唤，唤得人心都揪紧了，分不清是因为紫衣道长舞剑俊逸身姿令人折服，还是这像是亲母的劝慰令人心弦颤动。
但胭脂在剑鸣中却渐渐变了模样，长长的黑发慢慢收到腰际，柔顺不复狰狞，露出同绿柔一般无二的姣好五官。而那双被黑色吃透了的眼睛也慢慢清明，眼白如脏污白绸被洗净般重新出现。身穿红衣，扑在芍药花上，不再阴森诡异，含着泪望来，如同落难无辜的一尾锦鲤。
蓝烟脱离积素剑身，缓缓上升，最终如破茧般，幻化成数只蓝蝶，围着剑止身停的紫衣道长恋恋不舍飞了几圈，最后消散了。
实在太过好看，姜江已然看呆。不止是他，村民中无一人敢开口打破这种景况。只因被幻烟形成的蓝蝶围着的紫衣道长，在蓝蝶破散后，执剑身处烟雾中的身姿，宛如神祗。
最清醒的还是这位“神祗”。紫沛上人收了剑，道：“你只有一炷香，之后我会超度她。”
这话是对段明连说的。明知道长看不见，段明连还是恭恭敬敬朝道长磕了三个头。随着他站起，身上笼罩的生魂也脱离开来，顺着段明连抬手指引的方向飞向姜江。
兴许是在魂魄上裹了一圈，这生魂也得益了，比抽走前还翻了一番，姜江和语托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惊着了！
丢掉的小心心翻倍回来了！
段明连归还生魂后，果然如他所说，慢慢现出了魂魄，人群中有人叫道：“啊！段家小儿！”
段明连对姜江道：“恩人，我醒后知您想要回这东西，除了归还，还有一件事希望对您有帮助。除了活人，您满足了亡魂遗愿，也能像他们索要。只是千万小心，人与鬼，皆有善恶，不可轻信。”
他交待完，便含着泪看向父亲与胭脂。一人一魂一鬼慢慢走到了一起，要说这世上最后一番别离话了。
作者有话说第74章 74颗小心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