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6颗小心心 ...
-
36颗小心心
大成娘竟然没有死！
不止如此，她出来以后拉开了两扇门，眼睛好的，能清楚地看见屋内的两张床上，还躺着大成的两个妹妹，胸膛起伏，明显活着。
荒缨凄厉地鸣叫一声，吓得大成娘打了个哆嗦，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鸟这么吵，看我不打下你烧汤喝！”
她说完就要去找扫把，似乎腿脚不好，需得扶着门才能站稳。那双倒三角眼睛看见院子中的茶老板，眼睛一亮道：“可算找着一个认识的了！小李，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跑我家来了？还有大成呢？哎哟，我腰咋这么疼，是躺了几个时辰啊！”
不是几个时辰，而是整整半月！
大成娘刚踏出门槛一步，就被冉家主喝止：“回去！”
她吓得差点照做，随即狠狠拍了门框，怒道：“什么东西？这是我家！是我儿子新盖的屋子，整个朱衣镇都找不到比我家好的，你凭甚对我大小声？！”
茶老板显然是个知情的，院子小，只他一个跟着修士们来看情况。他望了望灵鸟，又看看嚣张的大成娘，猛地砸向自己胸口，悲道：“毁了！毁了！整个镇子真要毁在你们一家子手里了啊！”
大成娘被他吓到，略迟疑了一些，问：“……你是不是疯了？快，扫帚就在你身后，你快拿给我，我们一起把这些人赶出去，然后我再给你做顿好的，让大成陪你喝两口……”
茶老板狠狠地“呸”了一声，“谁稀罕吃你家东西，你们这群遭天谴的畜生！！”
大成娘气得倒仰，她骂骂咧咧，不听劝阻走出来，正准备倚老卖老，一团黑火就落在了她的身边，堪堪擦过衣袖，瞬间就点着了她半边身子，伴随惨叫，她胳膊上本来干枯的皮肤就烧焦一片，立刻滚倒在地上痛得打滚！
“快快！快把她丢到屋子里去！”
青峰弟子也顾不得避嫌，两个人一人提着大成娘一边手臂，就将她拖进了屋中。其他人纷纷拔出长剑，并排守在几间主屋门前，严阵以待。
荒缨的羽毛比乌鸦还要黑，落羽也已经不单单是致人病痛，而是仇恨的火焰，若是被沾上，顷刻间就会被烧得皮开肉绽！
青峰和冉家的几名弟子就不断挥出剑风，将这邪透了的羽毛驱离开主屋，自己也万分小心不要沾上。
姜江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些人动了什么手脚，才能偷天换日，将这些人的“神祝”解除。
但他知道，若不是大成娘出来，而荒缨又记性太好，清楚地记得每一个该株连的仇人，此时，早已是圆圆满满的结局。荒缨会带着孩子飞回荒地，也许惧怕人类的贪婪，此后都不会再出世，而人类也不会有机会再去夺取鸟蛋，没有因，就不会形成果。
他被师父护在身后，姜平之也过来帮衬姜垂烟布阵，一时间院中剑光凛凛，冷辉刺目，白芒与黒焰对峙，荒缨无处可袭，越发焦躁狂怒，竟调转方向，往前院飞去！
要知道前院聚集着更多的无辜镇民，荒缨这是怒不可遏，为了复仇，要拉其他人给自己孩子陪葬了！
姜平之道：“不好，要困住它！”
他的佩剑极细，不如别剑一半宽，看似易折易断，天光炸裂间迅猛一挥，一道浩渺剑气扑来，竟硬生生砍断院中大树，使得院树轰轰倒下，正好拦住了荒缨的去向。
姜平之看向紫沛上人：“云英，趁现在！”
紫沛上人没有动。
他两指捏着业火箭的灰羽，搭在普通至极的木弓上，弓弦已被拉到极致，绣纱中弯起的手肘一颤不颤，宛如磐石。
架势已经做好，但是箭却没有射出。
其他人万分捉急，恨不得抢了业火箭亲自出马，也好过别人磨磨蹭蹭错过时机！
与此同时，姜垂烟惊呼：“大师兄，它躲过去了！”
众人一看，果不其然，荒缨竟然不知不觉，在树倒下之前，它就飞了过去！
此时树轰然倒地，它才显现身影。不难想象，若是早一步放箭，业火箭就会落在树上，伤不了荒缨分毫！
冉家主满眼绝望，道：“完了，荒缨神出鬼没，一击不中，怕是再也没有机会……”
她还没说完，紫沛上人就松了手。
一道流光将漆黑的夜照亮，不同于仇恨的荒缨怒火，业火箭在放飞的同时，从剑尖燃起极正极美的红莲之火，比朝阳还要明亮，比岩浆还要炽热，带着毁天灭地吞因噬果的磅礴气势，不偏不倚穿透了荒缨的身体！
四门四道罪人入，门开业火出来迎；铁汁焱焱流没膝，触处烟炎同时起！
被破空而来的利箭刺中，荒缨浑身的黑絮被业火缠绕，发出极其可怕的臭味，一瞬间弥漫开来，仿佛眼前拉开了地狱之门，魔气不甘消失，扭曲着身体发出刺耳的求饶，却消散在红莲业火中，连灰烬也不剩下。
荒缨无力落下，像是最美的纸鸢，翩跹间坠入凡尘，等来的不是期翼的阳春四月，繁花十里，而是人烟障目，滚滚贪尘。
姜江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奔去，才在荒缨落地时接住她。
没有了魔气的荒缨，真的好美啊。
业火箭早已燃烧殆尽，只留下她最初的模样。
艳羽是最美的川海，兰得让人心魂也在为之颤动，眼下两抹胭脂，缱绻出她真正的温柔。
语托在一边嚎啕大哭，谁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他问：姜江，你，你不想哭吗？
姜江不知道。
他亲眼看着荒缨的心如流沙一般，彻底消失，心中也泛出空落落的难过来，但是他没有眼泪。
耳边有熟悉的脚步声走来，他抬头，难得有些迷茫，问：“师父，荒缨还有救吗？”
紫沛上人半跪在他身边，衣摆处沾了灰泥，嗓音依旧冷如寒雪，道：“万物自有定数。”
这是没救了吧，该注定来到这个世上的，该注定离开这个世上的，都不是人能做主成全的。
姜江一手托着荒缨，一手从胸口拿出那枚鸟蛋，喃喃道：“你要走了啊，可你的孩子怎么办？我不知道荒地在哪儿呀，我又该怎么把你们送回家呢……”
他的家已经化作了废墟，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荒缨有家，可是她的翅膀再无力气，怕也是回不去了。
右手微微有些异动，姜江猛地睁大眼，看着那枚死蛋，竟然裂了一条缝，有什么正拼命想出来，没过多久，一张还是肉色的小尖嘴就戳开了蛋壳，探出很丑很丑的一个脑袋，眼睛也挣不开，朝着姜江细细地叫唤。
“！”姜江手足无措，胡言乱语道：“荒缨，荒缨，你的孩子又活过来了，你快睁眼看看！”
荒缨用尽全身力气睁眼看，等看清小荒缨的样子后，又看向姜江，眼角流下一滴眼泪，柔软地发出一声鸣叫。
不像最初听到的那样凄厉悲哀，像是最细的一根琴弦，被落下的杏花碰到了。
……
师父寻来一个木盒子，姜江把荒缨的尸体放进去。
他们既然找不到荒地，那就把荒缨带回檀居埋葬，让她能日日夜夜守在小荒缨身边。
刚出生的小鸟非常吵，喂了东西以后还是会不停叫，只有姜江在身边，它才会乖乖地停下来。
姜垂烟找了一个小缸把大王装进去，准备把这条鱼也带回青峰。
他们走的时候大成娘还在哭，又不敢抱儿子的尸身，只伏在棺盖上痛骂灵鸟，口口声声：“——不过是一只畜生，为何要我儿子偿命啊呜呜呜，没有了大成，我们一家人该怎么过！什么灵鸟，就是个祸害！”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能过上好生活，是托了荒缨的福。但为了避免这些钱财再次找来“神祝”，镇民会在他们走后把大成的家放火烧去，毁掉所有不义之财。
那些孩子一个都没死，正依偎在爹娘的怀中，懵懂地看着。
姜江十分好奇：“你们是如何瞒过荒缨的？”
姜平之之前放了一碗大成的血，正用记过沾着这血写东西，闻言道：“这要多亏云英，幸好他想出咒替之术，那些镇民才能得救。”
“何为咒替之术？”
姜平之：“就如同‘神祝’可以用来杀人，‘恶咒’也能救人。云英请木工按照病者的模样雕了小木人，背后贴上生辰八字与遮掩的符咒，这样一来，死祝就转嫁到小木人身上，荒缨只能感受到死气，却不知死的不是活人，而是小木人。”
竟然这么简单！
姜平之斜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这法子听着是简单，但能想出来的才是厉害人物。木人咒从来都用在害人性命上，他不说出来，你我哪想得到？”
姜垂烟按吩咐将一大包小木人丢到院中烧掉，姜江跟着出去看，那些小木人果然脖子以下漆黑一片，肚子上还有像人脸一样的纹路，背后贴着生辰八字，看着十分骇人。
不过其中两个是好的，正是没救活的，除了大成以外的来虎和来虎媳妇。
隔壁院子也在哭，不过是小孩子的哭声，也许是傻翠的弟弟妹妹，也可能是来虎亲戚的孩子。
两家人，同时办丧。
姜垂烟点了火，他们静静地看着小木人被火吞噬。
姜平之写完以后走出来，姜垂烟问那两个完好的木人该怎么办，姜平之一愣，说：“还给他们家人吧。”
冉家主要先走一步，前来跟他们拜别，看见这两个木人，叹道：“没想到大成偷了荒缨的孩子，来虎就偷大成家的玉石，因为这样，反而被‘神祝’狠狠记上了一笔，病得凶狠，咒替之术也救不了他。”
冉语被家姐牵着，她因为荒缨的事情哭了很久，此刻眼睛还是红的。
她问：“那为什么来虎的媳妇也死了呢？”
冉家主道：“知情者同罪。她一定知道丈夫做了什么，选择纵容，所以才逃不开‘神祝’。由此可见，因果是分明的，天道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凤仙冉家就粉衣翩翩地离开了，还受姜江所托，带走了傻翠。
傻翠穿着新衣服，还是很瘦，但看着很清秀。她捏着手指，口吃道：“还……还……”
姜江猜到她还想着还自己一顿吃食，便道：“你有一样东西可以给我，这样东西不会伤害你，还能与我两清，你愿意给吗？”
傻翠毫不迟疑地点头。
姜江就收获了一枚伤痕累累的小心心。
他们随后等了半个时辰，紫沛上人也回来了。
依旧是紫衣飘飘，眉眼深远，背着积素，拒人千里之外。
不过却向姜江伸出一只手，道：“该回家了。”
姜江一愣，听到这个字，心中涌出巨大的暖意。
他扑上去，抱着师父的腰道：“我要喝湿乎乎的紫阳酿！”
紫沛上人的手没有任何异常，看不出昨夜的狰狞，白皙玉色，十分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嘴里却刀切斧砍拒绝道：“做梦。”
姜江吐了一下舌头，心道：只要回家不是做梦，其他的就不必在意了。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36颗小心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