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该就寝了》一箭射天山

12、第 12 章

　　她凑到他身边去看他写字，云凌儿知道，皇甫钰的字一向是好看的，在几位皇子中，他的书法、骑射都是一流的，小时候，她还央着他教她写字骑马来着。只是后来出了那件事，这些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想起往事，云凌儿又失去了看他写字的兴致，美目在书房里随意地瞟着。
　　“哎？这是什么？”

　　目光落在桌案下面的一个古铜色的长匣上，约有两尺长，3寸宽，上面盘着紫金色花纹。
　　她记得，她从前是见过这个长匣子的，只是，以前似乎是被一把生了锈的锁锁住的，她还曾嘲笑皇甫钰抠门，连把锁都上了锈。
　　但是此刻，那个匣子正安静地躺在桌案下的暗格里，盖子似乎被人打开过，露出了里面的一角。

　　按捺不住好奇，她此刻也忘了自己身处太子的书房了，直接伸手便想要去取那个匣子：“好像是幅画轴。”

　　素手还没落到那匣子上，便被人用力地拉住了。

　　皇甫钰拉住她的手，大手隔着一层湖蓝色的薄纱，扣在她的手臂上，似乎颇有些急切地制止了她：“你做什么？”

　　温热的呼吸吐在她耳边，难得的，那话语里竟带了一丝慌乱。

　　心下觉得好笑，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一向岿然不动的太子殿下慌张的？
　　美目望向他墨黑的眸子，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点情绪泄露，云凌儿不紧不慢地问：“太子殿下竟如此慌张，那盒子里难道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眸光黯了黯，他又恢复了那一动不动的死人脸：“不过是一幅画而已，想必公主不会想要看的。”
　　“如果我偏要看呢。”她挑衅道。

　　顿了顿，他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大手，转身重新拿起狼毫：“那便随你。”

　　他就这么让步了，反倒让云凌儿不想看了。但是为了跟他抗到底，她还是打开了那个匣子。
　　反正是他说了随便她的嘛。

　　俯身捧起匣子，她将其放在了桌案上，就放在皇甫钰的宣纸旁，然后缓缓地打开了匣子。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卷画轴，横轴处用的是前几年宫里流行的金檀木，应该是早年的作品。不用打开，便能看见那边角有些粗糙了，想是被人打开过许多次。

　　瞥了一眼皇甫钰的神色，他正缓慢地在那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一个‘和’字。
　　“殿下在写本公主的名号吗？”

　　笔尖抖了抖，皇甫钰抿着唇角，没有理她。

　　她看了一眼他握笔的手，笑了笑，说道：“殿下该写安才对。”

　　他挑了挑眉，唇角微微勾起，刚好落下‘和’字的最后一笔，直起身来问道：“为何？”
　　她翘起了唇角，将一个略带笑意的侧脸留给他，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画上可是女子？”
　　“自然是。”

　　“可有我美吗？”她状似无意地问了这样一句话，又低头接着端详起那匣子来，仿若对回答不在意般。

　　皇甫钰蹙起眉来，似乎极认真地想了许久，才犹豫着回答：“公主神女之颜，这画上的女子，自是不及如今的你半分的。”

　　心头颤了颤，云凌儿冲他展唇一笑，伸手将那匣子阖上了：“既如此，那这画本公主不看也罢。”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云凌儿自他身后绕过，拿来一张宣纸铺在他面前，抬眸望向他：“殿下可否为我写幅字？”
　　“什么字？”
　　“薰风一万里，来处是长安。”

　　她立于旁替他磨墨，看着他握着狼毫缓缓地在那宣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刚劲有力的大字。
　　玄色的衣袍衬着雪白的宣纸，刺的她眼睛痛。
　　眸光又不自觉地落在那桌案上的匣子上，不由地好奇，该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向来冷清的太子殿下视若珍宝呢，竟连一幅画都要如此珍而重之地存放。
　　左不会是白蓁蓁吧。
　　也未必，对了，今日白蓁蓁受伤了。

　　开口问道：“白小姐的伤怎么样了？”
　　他一心写字，因此答的有些敷衍：“没什么事，用过了药，很快就会好了。”
　　“哦。”
　　“可是想家了？”他俯首写着字，随口问了一句。
　　云凌儿愣了一下，转而笑道：“没有。”
　　“自我有记忆以来，便都是在北元度过的，出云皇宫是什么样子，父皇母后是什么样子，我几乎都想不起来了。”

　　几句话说的云淡风轻，听者却觉得刺心。她来北元有十几年了，从皇宫里到太子府，虽说人人都对她爱护有加，吃穿用度皆与皇甫紫嫣无二，但到底，不是她心中的家吧。
　　“成亲之前，你要回国省亲吗？”

　　云凌儿笑了笑：“不了，若是宵王爷是个寻常男子也便罢了，但他是国主心尖儿上的儿子。若我于成亲之前回国，未免会惹人置喙。”

　　“你倒是肯替他考虑。”皇甫钰写完最后一笔，将狼毫放下，墨色的眸子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声音略带一丝不自在：“你可是真心想嫁三皇弟吗？”
　　“自然。”云凌儿转到他身旁，俯身细细地端详着那幅字。

　　薰风一万里，来处是长安。
　　如今她都忘了自己来处是何地了。

　　皇甫钰看着她的神色略显哀伤，心头一滞，脱口而出：“当年那件事……”
　　“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她开口，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宵王爷军功赫赫，和安是真心想嫁与他。”
　　至此，皇甫钰不再多言：“那便好。”

　　回到木兰居时，锦荣已经铺好了床榻燃上了安神香。看见云凌儿进来了，说道：“殿里的蜜仁香快要用完了，明日得提醒宋儿派人去采买一些。”
　　在她的服侍下，云凌儿褪下了外袍：“不必了，明日让崔管事来前院一趟，我有事要吩咐。”

　　她面色沉静，不似以往活泼，锦荣觉得奇怪，便问：“公主怎么了？与殿下吵架了吗？”
　　锦荣放下纱帐，不等云凌儿回答便接着说：“听说今日朝堂上发生了许多事，贵妃想要入住从前皇后娘娘的倚凤宫，国主在朝堂上说起此事，登时引起了郭家人的反对，几番争执之下，国主才打消了念头，但似乎因此事牵连了太子殿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皇甫钰的心情不好。

　　北元的皇后是郭家嫡女，当年乃是北元第一才女，当时还是太子的国主以风光的礼聘迎其入了东宫。郭家乃是朝堂肱骨，唯一的爱女入了太子府，尽管当时太子的羽翼不丰，但郭老还是力排众议拥力太子为帝。

　　本以为爱女自此可以享受荣华，却不想，国主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压拥立自己的郭家，又陆续迎了众多世家美貌女子进宫。
　　皇后饶是心高气傲不愿与那些嫔妾为伍，为了家族却也不得不屈尊。
　　当时太子皇甫钰已有两岁，没过两年，皇后又诞下了最后一女皇甫紫嫣，但自那之后身子愈来愈差，最终撒手人寰。

　　自那以后，国主便独独宠爱贵妃，连带着她的儿子宵王也备受宠爱。虽迫于流言未再立后，但一人独宠的盛况足以让皇甫钰和皇甫紫嫣的日子难过了。

　　不过好在，皇甫钰的太子名号未被剥夺，后来又与白家订了亲，地位也算稳固。

　　想到此，她问道：“白丞相的态度呢？难道只有郭家人反对吗？”
　　锦荣摇摇头：“太子殿下始终没有给出白家明确的态度，此时出了这种事，白丞相正好趁此给殿下压力，逼他与白蓁蓁成亲。若是殿下仍旧不肯给出答案，恐怕白家人就要倒戈了。”

　　这一层，云凌儿倒是也想到了，只是她不明白，在别人眼中，太子的态度始终不明显吗？怎么她觉得，皇甫钰是打定了主意会迎娶白蓁蓁呢。
　　蓦地又想到了桌案下的那副画，心情一阵低落，若是他早有意中人，不娶白蓁蓁，也是正常的吧。
　　从前，皇后待她极好，看来明日自己要入宫一趟，看看贤妃的态度了。